《(黑故事)心疾》谭诡玖

8、逃脱

　　逃脱

　　我终于找到了工作，正式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实习两个月转正了，领导带我参加新员工动员大会，我和另外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跟着领导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会议室。
　　“你们进去吧。”领导说。
　　我们不安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看领导。
　　“这次动员大会结束以后，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最合格的社会人。”领导笑道。
　　我们被领导推着进了会议室。
　　里边却是别有洞天，会议室门很小很隐蔽，可是里边却很大还有很多房间。
　　门口有人候着我们，等我们一进门，他就拿着锁链锁上了门，然后把钥匙放进了他的口袋。
　　“你们来的太晚了，几乎是最后一个来的。”
　　他在前边领着我们走，“三天三夜，不准出去，全部听从指挥。”
　　“三天三夜？！”我惊道。“没人跟我们说过......况且我也什么都没准备。”
　　“嘘！”他示意我小声，“这就是你们进来的第一课，你们要把公司当成家一样，一切命令都要听从公司的......当然第二，在公司里不准大声喧哗。”
　　“真的不准出去吗？”我小声问他。
　　“倒也不是......你如果表现的好，提前结束课程的话，你可以提前出去。”
　　另一个实习生叫晓离，是个女孩子，从刚刚进来开始就一直害怕的躲在我身后，毕竟我是个男人，我也就不计较这么多，怎么说都是同期生，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
　　他不再说话，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巨大的房间里，他示意我们进去，然后就在我们身后锁上了门。
　　里边很大很空旷，除了中间有一个舞台一样的东西别无他物。
　　我们两个正无措的站在墙边边。
　　突然，从四面八方的小门里涌进了很多带着队伍穿着一样的人们，他们每一队都有领队，举着旗子喊着口号。
　　声音太过嘈杂我有些听不到，偶尔能捕捉一句“万岁。”
　　我不知道什么能让他们喊一句万岁的，我仔细看着领头举着的旗子，是公司的旗子，可是仔细看之下才发现旗子上公司的名字周围全部都写满了“万岁。”
　　他们把旗子都插在舞台的周围，然后喊着口号整齐划一的跪了下去。
　　我吃惊的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有人回头看我们皱眉用口语告诉我们让我们跪下。
　　我怎么可能跪下！
　　我连我父母都没跪过！
　　我通红着脸在僵持着，我的袖子被人拉了拉，晓离已经跪下了还在提醒我有人来了。
　　从中间的最大的那个门中出来一个带着王冠慈祥笑着的女人，她披着斗篷手拿权杖，胸牌上闪闪发光用钻石镶嵌着两个字，“总裁”。
　　她昂着头走过跪着的人们，走到舞台上，立即有人跑上舞台跪趴下去，总裁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那个人的背上。
　　那个人我认识，就是刚刚跟我们说话的那个男人，我听见有人叫他张总。
　　张总喊出一句话来，“心灵的导师！不老的女神！”
　　山呼一般的口号突然响彻耳边。
　　“女神！女神！万岁！万岁！”
　　我几乎怀疑自己入了邪教，我想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门被锁住了。
　　我听到那个总裁在喊我，“那边那个人是想要离开吗？”
　　我回头，对着那一群神经病说道，“是的，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群跪着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我看到总裁皱了眉头，但还是慈祥地问道：“没关系，你可能是新来的，你们，还有人想和他一样离开的吗？”
　　我环视了一圈跪着的人们，有几个竟然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竟然还有正常人？
　　我有些期待。
　　总裁很从容的指了指那几个人，“告诉我，为什么想要离开？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是自愿来的？”
　　“我......我不是自愿来的......我是被我们经理逼着来的......”
　　真的还有能说真话的人？
　　“那你现在还想走吗？”
　　那人摇了摇头，呐喊道，“我愿为公司奉献！我愿意在陈总裁手下工作！陈总裁用自身的魅力征服了我！我现在不想离开！”
　　又一阵山呼，“万岁！万岁！”
　　陈总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其他几个呢？现如今都想走吗？”
　　剩下几个异口同声的答道，“不想走！我要为公司奉献一切！”
　　简直无可救药！
　　我使劲晃着被锁着的门，打不开，还是打不开！
　　“你们这是藐视人权！这是绑架！”
　　可是我愤怒的吼声都被一阵一阵的万岁盖住了，没有人听见我说什么。
　　“那边那个年轻人，我们要给年轻人犯错的机会！我允许你做我的助理，你要找好自己的定位，我给你时间好好了解公司！”
　　“我不要了解这个公司，这个奇怪的地方，我要出去！”
　　总裁笑了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天真可爱，我允许年轻人有犯错的机会，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做我的助理？”
　　我还要争取我的权利，却被跑来的晓离捂住了嘴，她轻声对我说：“你真是疯了！竟敢这样跟领导顶嘴！”
　　领导怎么了？领导就不是人了？
　　可我却沉默下来。
　　陈总裁向下瞥了我一眼，“那就这么定了，我曾经说过要多给年轻人机会，年轻人就会回报我们更大的价值。”
　　下边又是一阵又一阵的“万岁，万岁。”
　　我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个世界都怎么了。
　　陈总慈祥的对我笑着，还对我招手，“年轻人，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你要站在我身后。”
　　只要不让我跪下，其他的我还能勉强接受，我走过去，站在了陈总身后。
　　站了一会儿，我开始有些累了，但是看看大家都是跪着安稳的样子，我忍了下来。
　　陈总依旧是在跟大家讲着什么，我在跑神，我并不想听这些。
　　可是，陈总并没有停下，大半天过去了，我的腿和脚都僵硬了，我想要坐在地上，可是跪在那里的张总瞪了我一眼，我没法坐下。
　　晓离跪着给陈总递上了一杯水，陈总对晓离很满意的样子，“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晓离红着脸就像是受到了多大的荣誉一样激动地退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时间。
　　“十分钟？！”我惊讶道，“为什么吃饭时间只给十分钟！”
　　晓离拉着我走，“给十分钟就很不错了，你要学会知足！陈总原本是不打算停下的，可是因为陈总十分人性化还是留给了我们吃饭的时间。”
　　我感到十分荒谬，这简直可笑。
　　我还是快速的用完餐，又被聚集到开会的大厅。
　　接连不断的开会使我焦躁，陈总用她那温和又催眠的声音不停的侵袭我的意志。
　　她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底下都是“呜呜”的哭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看着四周。
　　陈总满意的站了起来，带着她女神的微笑巡视所有哭泣的人们。
　　“你们都曾经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这次是同伴的肩膀下次是领导的肩膀，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父母也都无怨无悔的让你们踩着他们的肩膀向上爬，他们期望你们能一次又一次的爬的更高......”
　　我心里还在疑惑她为什么说起了父母.......
　　“我们要学会报答父母！我们这个年纪，父母已经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可是我们能回报他们什么呢？你们要好好工作！你们呆在家里就是啃老！要在物质上满足老人，加班就能多挣钱！多挣钱就是孝顺！所以你们不是为公司加班！你们是为你们的父母而努力！你们是为你们自己的未来而努力！”
　　“为公司奉献一切！”有人喊道，陈总露出欣慰的表情。
　　“陈总万岁！公司万岁！”
　　还有人站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感谢公司给我就业的机会！感谢公司给予我重生！”
　　有另外的人站起来，开始说着自己的境遇，伤心的哭泣，可是没人关心这些。
　　陈总倒是很乐意听到这些的样子，指着那些争相说着自己惨境的人们说要给他们升职。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荒诞，好像就是一个笑话一样。
　　我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告诉我是因为这就叫社会人。
　　十点半开完会，但是大家并不散场，陈总张总李总等人竟然轮流着总结，一个领导说是只讲三点，但是三点里边每一点又套着三点，最后又补充了三点，几个领导讲完话就已经十二点了。
　　第一天在凌晨十二点结束，我疼痛的腿脚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
　　可是他们竟然并不放我们出去。
　　“所有人原地躺下睡觉。”
　　这是为了培养所有人的团队合作能力。晓离对我说道。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我太累了，躺下来，很快进入梦乡。
　　早上五点，我被人叫醒，又开始下一轮的会议。
　　“法定的工作时间不是八个小时吗？为什么让我们起这么早？”我不满的抗议。
　　“这就是我们不喜欢毕业生的原因，他们总是提那些可笑的事情，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领导说几点起就要几点起，公司里，领导就是一切！”有人在我耳边说道。
　　我下意识的闭嘴。
　　这次又要开始站了，刚开始我还能站着，可是时间越长，因为休息时间不够的原因，我有些晕眩，前一日的劳累累加起来，我竟然有些受不了了。
　　这时，陈总注意到了我，还慈祥的对我说道：“年轻人受不了了，要不要像他们一样？那样比较轻松点。”
　　我看向底下跪的一片人，我竟然并不觉得屈辱了，大家都这样，我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好处，我欣然接受了陈总的好意，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底下响起了掌声。
　　陈总也很满意的样子。
　　这一天过得十分轻松，也许是我不太累了的原因，我竟然觉得这样也十分正常。
　　张总告诉我，我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晓离却不再理我。
　　晓离每次给陈总倒水，陈总都会满意的对晓离笑笑，接着晓离就不下台了，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陈总身后助理的位置竟然被晓离占住了，晓离看着我笑。
　　张总让我跪倒下面，我没办法只能答应。
　　中午吃饭的时候，时间延长了十分钟，我看着碗里的小饼干问身边的人。
　　“这是什么？”
　　“这是公司专门给我们定制的营养餐，对身体好，领导对员工真的很上心啊！”
　　这......这明明就是狗粮！
　　我心里说道，可并没有人理我，我看着前面领导桌上的鸡鸭鱼肉，咽了口口水，然后发狠了的吃完了碗里的没有盐味的小饼干。
　　我看到领导高桌脚下还有几个小桌子，桌上不光有狗粮还有领导吃剩的骨头，他们啃得正欢。
　　我问身边的人为什么，他们说那些都是公司的优秀员工，差点把命都献给公司了，领导们十分感动，特许他们可以坐在领导高桌边，并且有骨头可以啃。
　　我心里正经受着惊涛骇浪，这......这里哪里还有人权！
　　身边的人看我惊奇的样子，嗤笑道：“刚毕业的学生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急忙收起了那副神色，希望没有太多人看到我。
　　我并不能有个性，在这里我们都一样。
　　我也开始觉得这里的生存方式十分合理正确。

　　第三天的时候，我过的十分悠闲，对张总的话言听计从，对陈总诚惶诚恐。
　　我终于发现，当我跪在人群中的时候，除了我的内心能知道我是我自己，其他的我竟然和别人变得一模一样。
　　张总笑着在我面前打开了门锁。
　　他说，恭喜我正式入职成功，他说，恭喜我成功变成了一位合格的社会人。
　　我向他道谢。
　　我迎着灿烂的阳光走了出去，回头突然对大门吐了一口口水。
　　“呸！什么社会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