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光烧成灰》邬满

7、记忆之城*3

　　许芸听说他们已经到了，迎了出来，拉着许越峰的手说着[怎的现在才到？]细细将弟弟看上一遍，又作势责备道[好像又比上次瘦了好些，也不知冯妈怎么在伺候？]
　　许越峰反握住许芸的手，笑起来[上次大姐见我是冬季，衣服穿得厚，自然看上去要胖点。]
　　许芸又看向易婉莹[我看婉莹肯定比冯妈懂得照顾你，快些将事办了，省得我操心。]她宠爱弟弟，对她也爱屋及乌，在海城时就颇为照顾。[说实话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结婚阿？难道要我老掉了牙才做得上姑妈？]
　　[大姐]易婉莹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样将这话接下去才好。
　　正踌躇间，幸亏有许越峰及时插话。[大姐，你还要我们进屋不进？]
　　[进，进，你姐夫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开饭呢。]许芸知道
　　这是弟弟在袒护婉莹，也顺着台阶下了，一手拉了一个，走进屋去。

　　屋里的装饰更为精美，雕梁壁画，厅里摆着巨大的古董花瓶，尽显大家风范。沙发上坐着程凯，一身戎装，手里拿着报纸。虽已是中年，但仍然高大威猛，英气非凡。反观许芸，或许是长得像母亲，她与许越峰并不像，不漂亮，年轻时是个胖姑娘，现在则是胖妇人。但因为性格活泼，乐观得很，一点也不显老，任谁也看不出是四十出头的人，再加上生活幸福竟比年轻时还要好看了许多。
　　早些年坊间在茶余饭后谈起程凯许芸，总是摇头，都觉得许芸配不上程凯。更有好事者猜测，程凯是看上了许家的家底，为了壮大程家地位才娶的许芸，等利用完了自然是过河拆桥的多。外人都兴致勃勃地观望着，看许芸这桥什么时候被拆掉，但直到看着两人的儿子长大留洋，也没看出半点夫妇不和的迹象，只得悻悻作罢。

　　程凯看妻子一行人进来，放下报纸，站起来走向许越峰，与他握手[越峰，好久不见了阿！]又向易婉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易婉莹是第一次见程凯，只觉得比传言中更为冷酷，她又向来惧生，心中一紧张，竟忘了该怎样回应，张了张嘴，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你看你。老是虎着这一张脸，把人家婉莹都吓着了！]许芸见此情景向丈夫喝道，程凯看着妻子瞪着眼睛故作生气的模样，竟难得的笑笑，温柔的用大掌拍拍妻子肩膀，算是配合地有所悔过了。
　　许越峰借此机会碰了碰易婉莹[还发呆呢？大姐和姐夫都快为你打起来了！看你怎么收场。]又轻声说道[还不叫声姐夫？]
　　[姐夫。]易婉莹知道大家都在帮她打着圆场，很是感动，也不觉得紧张了，轻声唤道。
　　一家人和乐融融，相谈甚欢。老张过来说菜已布好，许芸便招呼着向饭厅转移。

　　桌上菜品极为丰盛，鱼虾俱全，大多是海城口味的菜，混着西式的糕点，也有几道本地菜。程家也是在两年前才从海城迁来，对于本地菜仍不太适应，但许芸知道易婉莹是新都人，便特意交待了厨子作了一些，放在她面前。
　　易婉莹已多年没有吃到过地道的家乡菜了，海城的口味极淡，而这里却是以辣椒为主，平日里本地人上桌的家常菜几乎都是辣的，红通通的一片，煞是好看。
　　易婉莹爱吃辣，小时候吃饭没看到辣椒是不上桌的，但她并没有觉得对辣椒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菜里有辣椒和饿了要吃饭在她心里是一样的，极其自然的事情。直到刚去了海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菜里居然是可以没有辣椒的，着实惊起了一把。起初的那段时间无论她吃什么，入口都觉得是寡淡无味的，虽然后来慢慢的也懂得品尝其中的鲜香味美，但心底仍是对辣椒思恋得紧，这才感慨原来平日里往往不在意的东西，却是最为珍贵的。

　　许越峰嘴里和大姐搭着话，眼睛却瞟向易婉莹。发现她几乎只挟面前的本地菜吃，小口小口，样子斯文。
　　他想起在海城时第一次带她去洋人开的餐厅去吃西菜。她用不来刀叉，看着眼前一大块牛排，束手无策，只得可怜巴巴的望向他，想学他熟练的样子。于是他耐心的教她，跟她说左手叉右手刀，又示范给她看，可她还是用不好，怎么也不能将肉切开来，最后竟埋怨起洋人笨，居然不会使筷子。他觉得好笑，索性将自己的那盘切成小块，换给她吃。只记得当时她也小口小口的，很珍惜的样子。
　　此时却略有不同，他注意到易婉莹的鼻尖微微沁出丝丝薄汗，眼泪似乎也快要被辣出来，但神情竟是之前从没见过的。就算是他带她去遍吃海城的小吃，她也只是新奇高兴，不像现在一样，仿佛身体内的快乐都被释放出来，一脸的幸福，满满。

　　许芸看弟弟温柔的望着易婉莹，心中叹道，从前父亲在时自是千方百计拦这不准两人结婚，父亲走后，没人拦了，许越峰却忙于接收许氏，又忙着西迁，竟然没时间结婚。两人便这么拖着，居然一拖就是这么些年。虽说世人都知道他与她的关系，却到底还是缺了那么一个名分。
　　[你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办婚事？]许芸又将这问题问了一遍，却是正经的口吻。
　　许越峰拿手绢拭了拭嘴 ，答道[过些日子就订婚。]
　　[又不是洋人，还搞什么订婚？]许芸恼道[都多大年龄了，也不急。]
　　[他是想万一遇到个佳人，有个反悔的机会。]易婉莹与大家熟了，活泼的本性便露了出来。
　　[尽瞎说]许越峰揉揉她的头，笑道[我这是想多收一次礼金阿！]
　　[可你得办两次宴席]易婉莹反驳道[说不准就亏了，还是商人呢。啧啧。]
　　[亏不了，亏不了，我叫冯妈只拿大白菜作席，让他们吃去。]许越峰对答如流。
　　这番斗嘴引得大家都笑起来，气氛更为热闹。

　　其实许越峰有他自己的打算。订婚只是一个形式，让他能宴请各方人士，为许氏能在新都发展打通关系。
　　他琢磨着，也许在订婚前最好请大姐找个机会先引见一些要人。程家人脉极多，如果他能借此机会在新都结识更多的人，生意必定也要好做些。
　　想到这儿，他到真的就开口向许芸提议[大姐，我们才搬过来，没有多少朋友。婉莹虽说是新都人，怕也没几个旧识]他看看婉莹，又说[大姐想个法子，开个舞会什么的，让她认得几个人罢，免得日后我忙起来便冷落了她。]
　　许芸怎会不知道她这弟弟的心思，自己本身又爱热闹，自是满口答应[那就开个舞会吧，好久没热闹了，正闲得慌哩。就让老张快去准备了再通知你吧。]
　　易婉莹认生，最讨厌全是陌生人的场合，哪会想认识什么新朋友。可她也知道许越峰是精明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什么事，想必是和生意有关，并没有出言反对。

　　待他们吃饱喝足，夜色已深，许越峰拉了易婉莹起身告辞。许芸许久没见他们，很是不舍，本想留得他们住下，可许越峰说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也要跟老李交待生意上的事儿，执意要走。许芸看两家离的路程也不算远，况且来日方长，便没再勉强，派了车将两人送回许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