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光烧成灰》邬满

4、逆流而归*3

　　易婉莹走进屋里的时候，许越峰坐在沙发听老李报告生意上的事。双脚叠起，指尖夹着一只雪茄，神情严肃。此时他把外面的西服脱了，只穿着白衬衣和马甲，马甲上挂着一条金链，那是怀表的链子，表身放在贴身的兜里。
　　这怀表是许越峰的宝贝，即使是她也未曾被允许摸上一摸。但他不知道，易婉莹生性中的顽劣偶尔还会蹿上来闹闹。她曾趁着许越峰熟睡的时候偷偷将怀表拿出来，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遗憾的发现，这仅仅就是一块怀表，纯金的，表面上镶了一些碎钻。若是平常人家当个宝贝还说得过去，但以许家这样的家境，也无非就是很一般的玩意儿。易婉莹怎样想都不明白，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不解，便又将怀表悄悄地放了回去。

　　正是她发呆的那会儿，许越峰已经看到她了，便让老李离开，神情又温和了下来，笑道：[你怎么来啦？行李收拾好了么？]她也笑[冯妈在忙呢，我在那儿只有碍事的份!]心里却琢磨着许越峰刚才的神情。他从不让她知道生意上的事，说是商场风云多变，怕她担心。其实她心里清楚，生意人计较的也就是一个商业秘密，既是秘密，自然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她也有很多秘密，大大小小，从不对人说起。起先是故意不说，后来有些甚至连自己也忘了，倒真成了只有天知地知的事情。

　　许越峰拉她坐下来，又给他到了一杯茶，柔声道{快到江城，恩。不，新都了。下船后，先让下人们把东西搬回去，我们先去大姐那吃饭，她说非得今天就给我们接风不可。]
　　江城是新都的旧名，两年前议政院在总统的提议下，以安全考虑决定西迁，建都于此，从此更名新都。迁都后，各行各业的都开始纷纷西上，准备在新都大施拳脚。许氏也不例外，这两年里许越峰已渐渐把重心转到了新都，不过因上个月新的府邸才彻底完工，所以许越峰算是到现在才真正完成所有的西迁事宜
　　易婉莹点点头，表示对此毫无异议，她端起茶杯，清香扑鼻。[还是雨前的香阿！]她感叹着，许越峰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另说道[到新都安顿下来后，休息几日，然后在订婚前找个时间去你母亲坟上看看。]他顿顿，又道[她地下有知的话，定会祝福我们的。]
　　听到这话，她手一颤，茶便从杯里荡了出来，烫得她叫了出来。许越峰倒吸一口气，慌忙夺下她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抓着她的手看，迭声问[痛么？痛么？伤着了没？]看她手指只是微红，并不严重，又皱起眉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易婉莹愣在那里，手指到底伤没伤着，她不知道，连痛也似乎没有感觉。心里只是不断重复着许越峰刚才的话。他只知道她是新都人，父亲早逝，九年前她在母亲去世后，只身到了海城，遇到了他。
　　其余的，那些混乱而痛苦的事情，他却全然不知情，他不问，她便也没说，没说她为什么从不提家里的事，也不曾想过回家。那个秘密，像根毒刺，插在她的心里，回想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觉得快要窒息般，脸色苍白。许越峰的注意力在她手指上，并未发现她神色异常，只是看着她葱白玉润的手指，心中微荡。他低下头，对着被茶水烫过的地方轻轻的吹着气，看那微红渐渐消退。
　　[阿。]易婉莹没有防备，低吟了一声，脸竟然瞬间从苍白变为了粉红。她想抽回手指，许越峰却不放，抬眼瞅着她，伸出舌划过她的指尖。空气暧昧。许越峰看她面露羞涩，眼中似有水般，流光潋滟。他感到心跳又加快了些，一时意乱情迷，吻上了她，温暖而柔软的唇。
　　许越峰的嘴里还残留雪茄的味道，易婉莹微微觉得苦，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不想引得他吻得很深，双手将她搂紧，不让她动弹分毫。她心中微叹，只能放弃，让自己也沉溺在这缠绵之中
　　易婉莹忽然觉得有一丝凉意袭来，才发现洋装的拉链不知何时已被拉下，肌肤裸露在外，如绸缎般，柔顺白皙。她急忙将他推开。许越峰不解地看向她，眼中还有浓浓的情欲，呼吸急促。
　　[都快到新都了，你的行李还没收拾呢！]她轻声道，许越峰这才想起这时间地点确实不妥，脸上浮现出懊恼的表情。将她松开，又替她整理好洋装。他吸着气平静呼吸，竟生生地将情欲压了下去，然后笑道[婉莹，的确是我失态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易婉莹知道许越峰是很少失态的。他留洋多年，身上总带着洋人的作派。在女士面前他永远是个绅士，哪怕亲密如她也少见他恼怒急躁的样子。他就像玉石般，温和，高贵。
　　她知道许越峰现在必定难受得紧，可她自己也没法子，一时有些无措。细牙不自觉得咬住了被吻得有些微肿的唇，双眼看着许越峰，无辜至极。她的眼不是时下流行的丹凤，反而杏眼浑圆，当她就这样无辜地看着你时，就像一只讨食的幼猫，惹人怜爱。而她的唇却似画报上的摩登女郎，红润欲滴，丰厚诱人。
　　易婉莹并不知这模样对男人的诱惑是多么致命，而许越峰却晓得，他再是如何的绅士，如何的温和，但终归是个年轻气盛的正常男人。他清楚地感到他的脑中，心间，身上，都热腾腾的，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似千万蚂蚁上下爬着。呼吸又急促起来，理智快要消失殆尽。
　　易婉莹只觉得许越峰现在看来十分陌生，全然不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倒是真的失态了，不免有些害怕，竟转身跑了，留许越峰一人立在那里，哭笑不得

　　直到准备下船前，易婉莹想她还是不要再见许越峰得好，可屋里冯妈还在收拾着，于是她决定去船上咖啡厅坐坐，说是咖啡厅。却混着中式的太师椅和西式的沙发，提供各种绿茶和咖啡。
　　她要了杯咖啡，坐靠窗的桌，回想刚才的事情，心中百转千回。窗外，江水滚滚，青山渐远，偶见山腰有些人家，升起缕缕炊烟。没过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人喊着[可以看到新都了！可以看到新都了！]易婉莹忙了付了钱，跑到船头，那里已聚了一些人，她跟着他们，看那座两江环抱的城，渐渐显现。
　　已是黄昏，天色渐暗，头顶青色的天空已可以看到几颗星辰闪烁，但那远处的城，却被太阳的余辉镀上了一层金光，而晚霞就在城之上，如鸢尾花般，红的妖娆。易婉莹看眼前这景如若一幅唯美的西洋油画，竟有些痴了。
　　此时有双温柔的手臂从身后轻轻地搂住了她，耳畔的气息温暖而熟悉。易婉莹将头靠在许越峰的肩头，轻轻的闭上眼，就这样吧，就这样，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