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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家 ...

  •   在朱家把蓝城药铺里的药材搬空之前,朱流云的病总算是痊愈了,朱海明的精神也终于没有那么紧绷着。当然了,蓝城大街小巷里买药材的人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毕竟朱朝熹终于不再堵着他们管他们要什么稀世奇药了。

      陈家的格局如今也大变了,先时如果说陈家人还有一点儿轻慢朱流云的话,如今一点都没有了。陈荐荣跟柴蔚琪感念她的大度,陈庆鸿又自感愧对于她,陈庆婉和岑雪怡纵使是恨不得她下一秒即刻死了,一时之间也难再施展。然而朱流云这一病后,陈庆鸿就自然和岑雪怡亲近起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威风。

      张桐的衣裳可算做来了,一件给柴蔚琪,一件给朱流云。柴蔚琪的旗袍做得大气雍容,朱流云的那件也做得端庄华贵,一针一线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只是朱流云推说身上病了一场,撑不起来这衣裳,就叫颖芳收起来了。

      颖芳看着手里的旗袍,嘟着嘴:“奶奶,这衣裳那么好看,再配上奶奶这么个模样,穿上去别说是岑雪怡了,就是整个蓝城里算,奶奶也是数一数二的标致,何至于沦落到失了少爷的心让那起子小人猖狂!”

      朱流云闻言哑然失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颖芳,佯嗔道:“你这丫头疯魔了不成,还什么失了少爷的心呢。皇帝都逊位了,我们这里弄什么后宫心计啊。她岑雪怡喜欢就拿去,争个什么劲。”

      颖芳不忿,“不是做下人的偏心,我原来也是在陈家当使唤人的,因为奶奶嫁来了才拨给奶奶使。奶奶为人就是嘴上不肯输而已,心眼却不坏。偏咱们那糊涂爷,叫那狐媚子给骗了去。奶奶病的这些时候,那岑姨娘可曾来请安问好?那二小姐也可曾来问安过?呸!都是群蛆心孽障,打量着奶奶好性儿,就越性作践奶奶呢!”

      朱流云见颖芳说得脸都红了,忍不住笑着打趣:“你既然这么替我不忿,不如我给你把尚方宝剑,你去把她们都捉来,天天督促着给我请安问好?”

      “奶奶也是个不正经的!颖芳是见奶奶太软弱,所以才这么说的,奶奶竟拿人家打趣起来!”

      “不是我拿你打趣,只是瞧你说的这样气愤,哄你发笑而已。”朱流云拿起妆台上的香水按了按说道。

      颖芳锁上柜子,走上前来为朱流云盘头。她的这个主子奶奶,脾气实在是摸不透。新婚那夜据说一句话就将少爷气得第二天搬出来自己睡,想来应该是两个人从此往后不相往来才对。谁知道后来的关系居然也缓和了起来,也能说说笑笑了,结果又被二小姐作弄出这件祸事来。大家都说朱家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的,哪里想她硬是把来势汹汹的朱家爷们给打发了回去,这事儿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外人还奇怪怎么陈二小姐就被关在家里,连学都不去上了。

      楼下的餐桌边上坐着才被解除禁闭的陈庆婉,她眼睛下两个巨大的眼袋,似乎没有睡好的样子。听到下人说朱流云下楼了,她伸手拿起杯子的手飞速地抖了抖,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尽管听到远处的高跟鞋走路声时,额角有冷汗滴落。

      岑雪怡坐在椅子上的后背挺得笔直。原本按照规矩,她应该是在一旁侍奉的,可是这些天朱流云都没有下过楼,陈家二老又往往比他们要早用完早餐散去,所以她也就渐渐地将这些活计丢给下人,自己坐到了朱流云的位置上,充当起主子奶奶来。

      一走进餐厅,朱流云就意识到了座位的不对。她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颖芳,颖芳会意,上前将岑雪怡拉了起来。

      “你做什么?!竟敢碰我!”手里还拿着刀叉的岑雪怡被颖芳从座位上拉起来,愤怒地叫喊道。

      颖芳冷哼,并不言语,只是将她甩开把餐桌上的餐盘撤了,又将她坐过的椅子搬走,换了另外一把椅子,才请朱流云坐下。

      “我做什么?岑雪怡,我不在,你还真当你是陈家的少奶奶了么。”朱流云言语里有不容置疑的威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今天这还是一场大戏呢。

      陈庆婉想起自己才被放出来没多久,不敢多话,只是埋头默默地吃自己的早餐。现在她小辫子被朱流云捏住,只要朱流云乐意,自己可能随时会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带走,声名狼藉。

      一屋子的人都被朱流云冰冷的愤怒而镇吓住,连呼吸声大点儿都不敢。岑雪怡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餐具,只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但又不敢还击,气得咬牙切齿。

      “这屋子里的人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做小的也能坐在这椅子上吃饭?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不怕站脏了我的地,靠脏了我的门!”最后一句朱流云说得掷地有声,满室寂静。

      “你,”朱流云指了指岑雪怡,挑了挑眉毛。“去把后面园子里把《三字经》给我读十遍。”

      “朱流云!”岑雪怡气得大叫。

      “二十遍。少一次都不行。颖芳,叫个人看住她了,不许偷懒,站到太阳底下去读。少爷要是来说情,就叫他来见我。”

      说罢,低头吃起盘中的煎蛋,不再多说。岑雪怡还想顶嘴,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拉走了。陈庆婉双眼发直地瞪着桌面,手剧烈地抖着。

      她从来没有想过朱流云会有发火动用自己身份所带来的权力的一天。她一直都以为朱流云是个温顺的女学生,跟条只会玩毛球的猫咪一样。如今这条温顺的猫咪甩了甩身子,一双幽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岑雪怡站在太阳底下,手里捧着本给小孩子开蒙用的《三字经》读着。她一双好看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觉得阳光照在书页上的光芒亮得自己眼睛痛。不知道有多少过往的下人经过时都会侧目,然后加快脚步伴随着嗡嗡的议论声离开。

      时值九月中旬,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呢,岑雪怡雪团似的一个人站在太阳地里,汗水就没停过。这还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她一直以皮肤白皙出名,这会子让太阳一晒,只怕得赛过张飞了。

      岑雪怡晃晃头,又翻过一页读了起来,只觉得眼睛跟脸颊都火辣辣的。她自打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就是嫁入了陈家以后,也因为有陈庆婉的相助以及陈家二老的忍让而横行霸道的,现在朱流云把她贬得连下人都不如,脑海里别说是如何报复了,只恨不能立时三刻把朱流云踩到泥地里才算解气。

      愤怒能蒙蔽一切,就算是久经风月的岑雪怡,也不得不受人类天性的支配。

      岑雪怡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自己的屋里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哭闹不休。消息传到朱流云的耳朵里,她只是闲闲地翻了一页书,说:“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夫人。”

      柴蔚琪知道后本来就因为自家闺女的安危而忌惮着朱流云,现在见状都告到自己门口来了,也不顾陈庆婉的劝阻,命人将哭闹的岑雪怡带来,狠狠地申饬了一番。那岑雪怡晒了一整日,又让柴蔚琪这么一训,回房就嚷嚷着要去寻死,唬的下人忙去报社告诉还未下班的陈庆鸿。

      陈庆鸿在报社里听闻岑雪怡要寻死,急得连帽子都不戴就叫了辆黄包车往家里赶。一进家门,正好听到岑雪怡哭闹的声音,拔脚就往二楼走,撞上了满脸泪痕下楼来的陈庆婉。

      “哥哥,你快点去看看岑姨娘吧!”陈庆婉激动地抓住陈庆鸿的胳膊,哭得抽抽噎噎的。

      陈庆鸿见状心底里的火烧得更旺一些,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来,却见朱流云抱着手站在岑雪怡的房门口,冷冷地打量着一切。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大奶奶!我岑雪怡是怎么得罪你了,竟要这般折辱我!”

      屋内传来的哭闹声断不绝耳,是不是还传来瓷器打烂的声音。朱流云好整以暇地站着,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你要寻死觅活就出去,弄脏了屋子麻烦的可是我。”

      陈庆鸿上前一步把朱流云推开,冲进屋子里将岑雪怡护进怀里,吼道:“朱流云你何必同她计较!一个座位而已,你未免太歹毒了些!”

      朱流云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子,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歹毒?她如果是歹毒的今日陈家就不会能让岑雪怡在这里上蹿下跳了。她歹毒的话陈庆婉也不会只是被陈荐荣关在家里而已了。而这些,到了陈庆鸿的眼中,居然就成了歹毒。

      终于还是按捺不下性子,朱流云哽咽道:“好,我歹毒。既然我歹毒,这日子也别过了。颖芳,我们回朱家!”

      陈庆鸿看着朱流云转身跑走,一腔怒火像被冰水泼了一样,登时就熄了。他反省自己不该说那句话,伤了朱流云的心。

      岑雪怡正为自己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她觉得终于在众人面前也让朱流云没脸了一次,也算扳回一局,于是喜滋滋地说道:“哎哟少爷,奶奶回家了,今夜不如就歇在我房里吧。”

      陈庆鸿正是心烦,见岑雪怡这样,反手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滚!都是你个没有礼数的蹄子,闹出这些事来!”

      岑雪怡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儿懵,半晌连口气都接不上,抽抽噎噎地掉眼泪。陈庆鸿站了一会儿,想追出去又觉得丢人,留在此地又觉得岑雪怡烦人,便独自一人宿在了人去楼空的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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