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文氓》高高邯

65、荷之凋零

　　又是一个星期天，高君蓝陪着李青黛发完最后一包安全套，两人坐在学校的长椅上闲聊，君蓝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蝶兰。
　　“荷月死了！”高君蓝放下手机。
　　“蝶兰的电话吗？什么事？”一旁的李青黛问。
　　“苏荷月死了！”君蓝痛哭出声，“蝶兰说，她救了掉入河中的小女孩，自己却没再上来，现在尸体还没打捞上来……”
　　“什么？”李青黛猛地站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她的水性那么好，还得过学校游泳比赛的冠军不是吗？要不是她爸爸坚持让她学新闻，也许她早是一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了！苏荷月，把自己比作水中鱼的苏荷月，怎么可能被水给征服呢？”
　　“你冷静！青黛！”君蓝没有拉住向外跑的青黛，“你干什么去？”
　　“我找潘越冬去！”
　　“等会儿，我来开车！”君蓝追上去。
　　他们的车直冲进报社，车还没停稳，青黛已打开车门向楼上跑去。
　　她打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李青黛！”潘越冬拿着张报纸，满脸通红，“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
　　青黛接过报纸，看见那醒目的标题，“最美女记者勇救落水儿童不幸溺水身亡”。她扔掉报纸，两手抓住潘越冬的肩膀，镇静地说，“越冬，你先冷静，听我说，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也许她救了人被冲到下游，被人救了，这一切还没搞清楚。没有看见尸体，我们就不能认定荷月死了，是不是？”
　　潘越冬无措地抓桑着自己的头发，“对，没错，她怎么可能死呢？她还是游泳冠军呢！不行，我得去找她！去找她！”说着，他向外走去。
　　“我陪你去！”青黛追了出去，对着楼下刚停好车的君蓝喊了一句，“让妈妈给我请假！”

　　那是让人等得痛心疾首的三天，李青黛从来没有觉得生命中有哪三天像那三天一样的长。
　　三搜搜救艇在河上搜索了三天，苏荷月的尸体才被打捞上来。
　　那三天，潘越冬不眠不休，跟着搜救艇在河面上一起搜索。晚上，他给搜救艇的人磕头，求他们继续搜索。他不吃饭，不洗漱，只是偶尔喝口水，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青黛陪着他，从没有一刻，她觉得潘越冬这么认真这么痛苦。他不是和苏荷月分手了吗？他不是什么都满不在乎、玩心十足的报社子弟吗？也许他只是用表面的玩世不恭来掩饰内心深处的真正所想，所以才会在失去时这么强烈的爆发。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苏荷月的尸体在下游被一艘搜救艇打捞了上来，所幸，不是潘越冬所乘坐的那艘搜救艇。过后，青黛一直这么想，她是个医生，她知道一个人在水里被泡了三天是什么样子。她庆幸潘越冬没有看见，她庆幸他保留了最爱的人心中最美好的印象。也许，这也是苏荷月希望的吧！
　　潘越冬见到苏荷月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内，尸体已经做了一些处理。他轻轻地掀开那蒙在荷月头上的白布，看见了那乌黑的长发，那让他魂牵梦绕、安详地闭着大眼睛的女孩子，他忽然趴在那里，大声地哭了起来，仿佛压抑了多少年的委屈与痛苦在那一刻全都释放出来。
　　过后，青黛对前来参加追悼会的君蓝和蝶兰说，她知道爱情是什么了，是撕心裂肺地想念一个人，想念得痛苦不堪却说不出来。
　　过后，潘越冬对李青黛说：“如果当初我坚持不放她回青山，或是我坚持跟她回青山，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她一直是个很孝顺的女儿，你也一直是个很孝顺的儿子。”李青黛说。
　　“其实这都是借口，只是因为父母替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不愿意再去艰苦地奋斗而已。尤其是我，我怕面对一无所有、从头再来的日子。分手后，我找过她很多次，可是我始终不愿意放弃安稳的工作。说白了，也是顾及自尊，不愿意来到陌生的城市，依靠她的父母。可是在爱情面前，自尊又算什么呢？只可惜，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不晚！”青黛说，“荷月一直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努力做到最好的人，做女儿，她是；做记者，也是；义无反顾地救那个小女孩，也是；所以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骄傲，而不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