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途》碎竹痕

5、序二·桑冥

　　海内西北陬以东者，有蛇巫之山，上有人操柸而东向立，别名龟山。
　　昆仑山以北，曾经的上古时代，西王母头戴玉胜靠倚小窗，掌管世间灾疫刑罚，三足的青鸟在她身侧垂首摇尾，另外还有三只青鸟盘旋在南面，为她取来食物。
　　而自从新主继任之后，昆仑便成了蛇的天下，五颜六色，细的如绳，粗者胜柱，潜伏在绵延千里的衰草中。
　　赤练的宫殿是挖了一整座玛瑙矿雕凿的，我小时候每每钱不够花时就去挖一块卖，如今竟也挖出了一间耳室。
　　我推门进去时，青苓正坐在小几边煮茶，素白手指拈了三个瓷杯熟练烫过，见我进来，手一抖多加了两勺盐，然后继续去看炉火。
　　我绕过焚池里两条背生双翼的蛇精，朝琉璃座上的人一拜：“师叔母。”
　　赤练闻声抬头，手中的水晶杯啪一声落在地毯上，裙角尚有酒渍，想来这几百年她没少纵情声色，容貌竟有几分衰败。
　　“坐吧。”赤练朝我懒懒挥手，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因是在煮茶，所以大殿里经常终年不息的香炉终于被灭了，青苓低头专心顾着火候，蟹眼大小的泡泡连续不断从壶底冒起，她注视的很认真，仿佛那是唯一值得看的东西。
　　“师叔母闭关这么些年了，今天是有什么事？”我解剑盘腿坐在青苓对面，勉强喝了口茶就放下——青苓又放太多盐了。
　　“没事你就不能来么？”赤练推了青苓的醒酒茶，给自己续了杯继续喝酒，我噎了一下，就听青苓开口凉凉道：“那是当然，人家可是魔君，时间宝贵的不得了，想见一面应当我们去求见才对。”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就是男人的灾难。
　　“好了，求二位大人放过。”我端起残茶一饮而尽，满口咸涩味道压过茶味清甜，随手掷向焚池，“嘴上功夫绕来绕去我也不会，师叔母何事召我？”
　　赤练放下水晶杯，十个尖尖的指甲涂着艳丽丹蔻，像钩子般能勾住所有男人心魂，跟光彩璀璨的水晶杯一比更是扎眼到触目惊心，黑红的蛇绕上她手臂，吞吐着蛇信贪婪汲取杯中绯色的酒液。细微的水声在空旷大殿中诡异荡漾着。
　　“青苓，你接掌青昧堂多久了。。”赤练摸着小蛇的头。我看见青苓端正坐好，摆出跟印象中全然不同的严肃姿态。
　　“到今年，差不多一千三百二十年。”
　　“记性不错。”赤练难得夸了她一番，又转头向我。
　　“你相信你师傅没死么？”
　　她启唇道。
　　我答：“信。”
　　小蛇喝得太多，已有微微醉意，将头搁在杯沿左右晃动，茶已喝完，四面搁置的香炉呼啦又燃起了火，浓香熏得人昏昏欲睡，我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我当然信。我师傅才不会被一座塔压倒。”
　　青苓正在洗杯子，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
　　赤练似乎笑了笑，向我伸出还挂着一条蛇的手，我下意识闭上眼，感到有轻柔的力道落在头上，听见她轻声道：“盖聂当初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才那么高，现在也终于长得能顶一方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