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途》碎竹痕

19、小池村·白术

　　纵然医者是天纵之才，而有些镇民受感染已经太深，纵然尽力解救，然而毒瘴扎根，回天无数。[这一句俩“纵然”俩“然而/而”，不太通。]
　　堂主架起了锅，锅内先摆了一层辟元矿，佐以草药，最上面搭了蒸笼，堂主郑重将蛇腹里取出的东西搁在菩提叶上，合上蒸笼。我回头四顾，不断有村民围过来。死死盯着堂主的动作，有的直接摆个凳子坐了下来，连瓜子花生都准备好了，大有围观良久的阵势。
　　“你俩守好火候，我去找村长谈谈。”堂主打了个哈欠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我接了扇子看着他走远，桑魔君叉着腿坐在矮凳上，下巴垫着戚柯，脸被挤得十分滑稽，我看了几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劈柴，戚柯忽然横在面前：“别用这个，淋过雨的老木头了，略寒。”
　　说着又踢来一捆木头。
　　“魔君果然心细如尘。”我道。
　　“以前带着个马虎鬼，自然事事都要留意些。”桑魔君剑气柴落，不多时就堆满至膝，我将炭灰拨出来，重新塞柴进去：“以前？”
　　“两千多年以前吧，那时候你们青昧堂还没换主人来着。”桑魔君又摸了摸手指，我这才看清他到底转的东西是一枚黑色的玛瑙圆戒，成色普通，是凡间最常见的小玩意，没想到桑魔君也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感兴趣。“虽然现在人都变了，但这个习惯也是改不掉。”
　　我隐约想起他说的人是谁，不说话了。
　　青昧堂与洗骨塔关系尚好的时候，两边的师尊都来往密切——虽然洗骨塔那方只有两个人。
　　那段日子，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两边心照不宣的秘密。盖魔君到底是怎样同前堂主相知相识的，目前还是个迷，但那段时间，两边着实交好。掌管镇魔之塔的盖魔君，塔中妖孽便是能挡百万兵的祸害，若乘此机会成了美事，青昧堂就有了一尊极好的靠山。
　　而这个时机尚未成熟，前堂主忽然触犯大忌，被打入洗骨塔，青昧堂再陷动荡。盖魔君亲手擒下前堂主，并亲自押入洗骨塔，曾有不懂事的小药童想去探望，都被挡了回来。盖魔君当时一度被堂内指点，说辞无数，都在嘲讽这份薄情。
　　而百年之后，又是盖魔君亲手闯塔破了封印，两人一齐失踪在坍塌的瓦砾里。
　　这两事结合在一起，当真不知说他无情还是真情。
　　若说是真情，这背后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我曾想过，若盖魔君真是为爱侣而犯戒，他掌管洗骨塔所有秘密，大可找个更保险的方法悄悄救出前堂主，但他却用了最冒险的方式，不仅两人双双失踪，连塔内万千妖物也被放了出来四处逃窜，真是一桩亏本的买卖，以盖魔君的性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也的确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这之后，资历尚浅的桑魔君不得不接起这份单子，重铸洗骨塔，捉回潜逃囚犯，两千年来效果虽微，也从未放弃过。茯副堂曾在桑魔君寿诞时去送礼，回来时向我们细细描述洗骨塔的现状，据说桑魔君还是留在那里，日复一日坐在踏上，扮演第二个盖魔君，还未修好的塔跟从此比也没什么不同，十万个镇魂铃一半挂在檐角，一半堆在塔边，只有湖里的锦鲤没有去年的肥。
　　“水沸了。”桑魔君道，我回神，将柴火抽出来，等水凉下去。

　　施救无法，医者只能先将治愈的人留在镇子里，其余被影响深的被聚起来，全数居住在山上，永世不得出，从此隐居。
　　百年来，想要逃离村子的人很多，但他们却发现一旦离开村子久了，身体就会不适，獠牙重新长出来，皮肤也逐渐溃烂，只能再回到村子里吃药排解。
　　这些是运气稍微好的，走出不远的人，其余逃得远远的人则再也没回来，不知是病发死了，还是化成妖物被道士除去了。
　　这是一座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