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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我本痴心人 ...


  •   红蝶恢复了原形,在仅仅变成人之后的一天,甚至都没听到白沐云叫他一声母亲,陌上知道红蝶有遗憾,所以是神仙的他难免动了慈悲之心,因为一时的慈悲之心,他决定再帮红蝶一次。
      农妇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路途遥远地徒步来到将军府前,她直挺挺地立在将军府门前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将军府门前的石阶,手也慢慢地拉住红漆门上锃亮的铁环,一下接一下,有节奏地碰了三次,里面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来了,来了,大清早的,谁呀?”老管家开门,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农妇,老管家识人无数,隐约觉得这农妇非同一般农妇,老管家怀疑她其实大有来头,况且再沉沉垂头一瞥,精致的木盒子老管家见过,它是辰姑娘所珍惜无比的东西,尽管他并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农妇既然与辰姑娘有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也许她们之间关系匪浅……于是,老管家谨慎且不由自主地脱口缓声问:“你找谁?”
      农妇说:“请问辰裳辰姑娘是否住在贵府?我来找她。”
      老管家为难地说:“辰姑娘确实住在府中,你要单独见她是不行的,将军下过令任何外来人都不可以见辰姑娘,你究竟找辰姑娘所谓何事?要是什么要紧事,我倒可以替你转告辰姑娘。”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一个朋友托我把这两包药材亲手交到辰姑娘手中,还有我要送辰姑娘一件东西。因此我一定得当着辰姑娘的面,亲手交给她。哎!老管家不是说将军不让外人单独见辰姑娘吗?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既不让老管家为难,也能让我完成对人的承诺。你看这样成吗?”

      晓悠大清早地敲响我的房门,边敲边问:“辰姑娘,醒了吗?老管家找你有事。”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爬起身,使劲地揉揉难受的眼皮子,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向着屋外,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屋外的人听到,“知道了,过会儿我便去找老管家,晓悠你先忙你的去吧!”
      岸离身着一袭银灰铠甲,匆匆出了府门要去上早朝,老管家备好马匹恭送岸离一同出了府门,刚刚一踏出府门的门槛,就见了自个儿府门前立着一位普通农妇,老管家见岸离注视了农妇良久,解释道:“将军,我也不晓得她从哪里来的,只说一定要见辰姑娘一面,”老管家将事情过往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岸离听完后眉头微微皱起,持怀疑态度望向农妇,农妇见了岸离,并未显现出见了一位大将军的惊慌失措,她无视于岸离。继续左右,来回踱步。岸离看时辰不早了,附在老管家耳边,轻声嘱咐:“她既然要见辰姑娘,就让她见,但是辰姑娘若有什么损伤,或者不见了,别说太子会雷霆大怒,就是我和整个将军府都得为这个结果付出应当的代价,宋叔你得派人看着那农妇。”
      老管家姓宋,府中人习惯了称他管家,岸离自从搬进将军府,曾与老管家作了短暂的一次交谈,才知道老管家姓宋,随后一直称呼老管家“宋叔”。
      老管家点头之际,道:“是。”
      岸离径直经过农妇身边,一下子跃上了马,身姿矫健。老管家目送着岸离连同马淡出了视线。
      老管家唤农妇过来,说:“将军同意你去见辰姑娘,你随我进府见辰姑娘,但是辰姑娘的身份非同一般,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心里得有数。”
      农妇点头,说:“我明白,老管家,我将东西交给了辰姑娘,再交代那故人要对辰姑娘说的几句话,说完便走。”
      老管家放心地把农妇引进了辰裳住的清静院落,再一次敲响了辰裳的房门。

      我梳妆打扮完毕,正准备出门,又听到屋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移开门闩,见竟是老管家亲自带着一个年过中年的农妇上门,见到农妇的一刹那间,我又惊又喜,问农妇:“你见我所谓何事?”
      农妇上前拉住我的手,一双经历过风霜辛劳的浑浊眼睛定定瞧我,她拉我手的力气突然增了几分,我略微吃痛,又附在我的耳朵边轻声嘀咕了一小会儿,我努力想听清楚农妇究竟对我说了什么话,农妇从我耳朵边抬起头,盯着我好奇地看,被她的眼神一震,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掏空,接着又有新的东西不断填充进来,农妇的手始终紧紧拉住我的手,我暗中用尽力气也抽不出自己的手,只能暂时任她拉住。罢了,罢了,看在她有可能是白沐云失散多年的母亲的份上,我自然不能显得小家子气了,迎面微笑地看她,她直视我的笑脸,眼底似乎隐藏了许多心事……
      老管家见我们一会面的亲切劲儿,揖笑道:“辰姑娘,将军上早朝之前吩咐了我,这穆大娘既然是辰姑娘的客人,便是我们将军府的贵客,想必二位有话要说,不如去大堂前厅,我叫人准备今年刚收上来的明前茶,再上几碟新做的点心,二位边吃边聊。”
      我趁此时,强忍一股疼痛,像要钻进心扉的疼痛,忙抽出自己的手,道:“听老管家的安排。”
      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在我脑海里重复涌现。竟然和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真切切,眼底酸涩的湿润。
      大厅上,我和农妇面对面坐着,刚坐下,就有小丫鬟敬好了茶。农妇品茶的姿势完全不似长期在农田里干活的农民,她姿态优雅地拿起茶盏,启唇轻抿一口,小拇指轻轻翘起一个角度,又启唇抿了一口。她悠悠然放下茶盏,从袖间摸索出两包东西,再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这不正是装红蝶的盒子吗?
      她将这两样东西送到我面前,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将两包药材放在了桌子上,只将盒子打开,里面小小的红蝶又恢复了昔日的样貌,我想无论红蝶可不可以变成人都没关系,不重要。只要我能够时时见到它,知道它依旧平安无事地待在我的身边,我就别无所求,心满意足了。
      农妇的话中透露一种淡淡的忧伤,“它可能永远修炼不出人形了。”
      “我知道,但无论它能否修成人形,它都是阿沐他母亲送他的挂念,阿沐送我的陪伴。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老管家却不合时宜地进来,轻声说:“太子殿下来了,辰姑娘见还是不见?”
      自我决定听从他父君的话,决定不再成为他的牵绊,决定远走高飞,他明面上对我极其恭敬有礼,有时更像陌生人。我无奈地笑笑,而这个明面,他从未明面出现过,通常叫岸离给我带了几句话。
      白沐云一见到我,都不等我说话,我就被他牢牢禁锢在他温暖的怀里,我感到脖子上,脸颊上,有水的滴落,湿湿凉凉的。他哭了,我并不了解他为什么突然见到我就哭了起来,难道因为连日来的冷漠对待,觉得心中有愧?即使别人会因为此事,感到心中有愧,他也不可能感到心中有愧,原因简单,他是大丈夫外加君子,永远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他把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我的脖子感到一阵痒痒,却任由着他,他说:“阿裳,穿上我送你的嫁衣嫁给我吧!”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新娘,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你……对不起,隐瞒了你一些真相,但请你相信,这不是自私,而是为了保护你,很多事都出乎于人的意料之外,人始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因为人没有逆天而行的本领……。

      棋国国君辰梵病故,琴国举国哀鸣,国葬七日,国中人一月不食荤腥,吃斋念佛,以祭奠这位仁义国君的再生功德。一月之后,新君辰雾生登位,次日封王妃叶氏为君后。君后为太后,紫吟夫人为太妃。新君登位不久,便大量聚兵敛将,向画国讨要六公主辰裳,堂而皇之要将六公主复配书国复任国君李莫西。
      书国策反,梦璃公主和棋国驸马李莫西重新打出书国国君和君后的旗号,要和琴国联合,书国明确指出只有琴国把六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到书国,才肯助琴国一臂之力……
      将军府外的各个地方都传言传遍,认为这是一场必战之战,享惯了太平盛世的平民百姓,自认为人生于世,生死富贵由天,自然不去瞎操心明天是死是活的问题,活在当下,要比现在随时随地杞人忧天要舒坦多得多。
      白沐云和岸离却尽到自己全部的能力在无微不至地保护她。她一点儿都不知情,只怕不久以后,也许这个不久以后就在今时今日,因为这无法理解的良苦用心的欺骗,而远远逃离他们。

      我迟疑又害怕地说:“阿沐,我怕我会连累我,正像你父君说的,你越是在乎我,怜惜我,我就越有可能是红颜祸水,连累你,辜负你。”
      他放开了我,一双世间少有的漂亮眼睛,认认真真地在不断述说,“阿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愿意披着我送你的独一无二的嫁衣,嫁给我吗?我会尽力说服父君的,阿裳,相信我,好吗?”
      我心里明白,其实我要和他过的不仅仅是白渊的一关,还有琴国的一关,更有甚者面临天下人的指责……这一切他设想的太过美好圆满,我却知道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不能凭借自己的愿望而将他拉下深渊,从此使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平复天下局面的唯一君主,他更加应该是我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我的脑海,突然猛烈地袭来一阵疼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我疼痛地不断打颤,我的牙齿。咬上红润的嘴唇,咬得泛白,不显血色。我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巴,我的舌头也不受我控制地说出话来,心里满是疑惑,这不是我要说的话,为什么我会说出不是自己要说的话呢?着实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愿意嫁给你,但是你愿意一生一世只娶我一个妻子吗?”他面露为难,我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他的表情,他的态度,我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一段基本的距离,冷漠地开口:“一旦你当上国君的位置,你便要娶别国有身价地位的女子了,只有各国王室和各大家族公主,小姐背后的势力,你才可以安安稳稳承接你父君未完成的狼子野心,我以为你和他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原来你们两父子都一样的。果然血脉相连,骨肉至亲,都可以为了自己想得到的王位抛弃掉我们这些子不相干的人、事、物,亏得你母亲奔波前来寻你。”
      既然决定了,话就说得越狠越好,说得令人越心疼越好。
      我的眼里没有眼泪,只有浓浓的失望和忧伤。
      他不敢置信地说:“阿裳,你怎么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能因为我一时的反应慢,就完完全全否定了我。我从来没想过除了你以外,还要再娶别的女子。”
      白沐云比我更显得伤心,他手足无措地慌忙辩解,仿佛下一刻就将失去自己心爱无比的东西,我语气平平:“阿沐,我真傻啊!怎么就因为年幼时的一次救命之恩便轻率地要以身相许于你,再怎样说,我也是一国公主,深受国君疼爱,举国上下拥戴的天之骄女。如果,上天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一定不会选择你。阿沐,你是太子,有自己不能抉择的使命。阿沐,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过来,你并非是我一生一世的良人。”
      他冷声道:“你简直无理取闹,阿裳,今日的你也算让我看透了,既然你早已看透了我,就不该故意招惹我,曾经在水里你清清楚楚地听到过我胸口的跳动声,而这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他的心里只装下了一个人,他极其难过地看了我一眼,甩袖扭头就走了。在他走后,我想去追赶他,可我的脑海依旧疼着,痛着,痛到后来直接蜷缩在地上打起了滚,然后失去了一切感知,全身无力地躺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不绝。

      棋国国君辰梵病故,琴国举国哀鸣,国葬七日,国中人一月不食荤腥,吃斋念佛,以祭奠这位仁义国君的再生功德。一月之后,新君辰雾生登位,次日封王妃叶氏为君后。君后为太后,紫吟夫人为太妃。新君登位不久,便大量聚兵敛将,向画国讨要六公主辰裳,堂而皇之要将六公主复配书国复任国君李莫西。
      书国策反,梦璃公主和棋国驸马李莫西重新打出书国国君和君后的旗号,要和琴国联合,书国明确指出只有琴国把六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到书国,才肯助琴国一臂之力……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时,白沐云和雨珠都守候在我的床边。喃喃呓语:“幸好只是梦,只是梦,一个梦而已。”
      雨珠问:“傻丫头,什么梦不梦的?太子担心了你一天。我也是,瞧你一天昏迷不醒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望向在一旁始终静默站立的白沐云,他却想都不想地直接撇开了我向他投射而去的目光,淡淡说:“雨珠,你好好照顾她吧?”他无声无息地迈出了我的屋子,连一句再见,保重的客套话皆一概省略了。
      雨珠看着我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奈地说:“太子,暂时不会离开将军府的,他刚刚和他失散多年的母亲相认了,赶着去叙旧呢?”
      我收回了神,仔仔细细观察起雨珠,“气色不错。”
      她说:“是太子找来的解药,否则我哪能精气神十足地坐在这里同你说说话,不过,太子的母亲我倒隐隐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救我出来的乞儿。”
      乞儿,乞儿,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泛滥上丝丝凉意。

      入夜,我拜托雨珠请来了白沐云,他应邀而来,却不同我说话,坐在书案前,静静看书,我纯粹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手忙脚乱地摆好了一架琴,明明知道他不愿搭理我,却执意自言自语,也不知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反正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没什么特长,我知道昨日的话你生了我很大的气,可那绝对不是我的真心话,反正你也还生着我的气,也不愿同我多说一句话,我给你弹首曲子,古代有廉颇负荆请罪于蔺相如,现有辰裳弹琴请罪于白沐云。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会我。”
      这个要求跟原谅有什么区别?
      他用书遮了脸,耳朵极认真听着,我纤细的十指灵活地拨动七根琴弦,等我弹完一曲,他已从书堆里探起头,我以为他愿意搭理我了,他起身往门口走,我急忙去拦他,却不慎被椅子绊倒,摔倒在地,他比我更为着急地过来查看我安妥与否,我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要娶画国的文燕公主吗?”
      他的语气不耐烦地说:“父君逼我娶她,可我不愿。”
      我说:“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你父君为了你的前途,逼迫你娶你不喜欢的文燕公主,阿沐,你向你父君妥协吧!我会嫁给你的。”
      白沐云摇摇头:“阿裳我不能委屈了你。”他轻柔地扶我起来。
      我感激地说:“父君死了,四哥向画国要我,再把我嫁到书国,天下没有收容我的地方了,阿沐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希望还能拥有你。但我又害怕,害怕一瞬间就会失去你。”
      我要走了,不仅仅因为他的欺骗,不仅仅因为我始终爱他的一份初心,不仅仅因为自己的身不由己,还因为我一向软懦,软懦到永远以为躲避就是结局,而结局之后又将是周而复始的开始……

      我的唇慢慢贴上了他的唇,他震惊了,他用力推开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阿裳,你这是做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轻轻柔柔地说:“我答应嫁给你了,我真心喜欢你,爱你。你难道还不懂得我的心意吗?”只是简单地想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留住他的一点回忆,仅此而已。
      他不能肯定地问:“阿裳,你不会后悔吗?走到这一步,你注定此生只能嫁我了。”
      我脸上染了一层层的红晕,坚定地回答:“既然选择要做你一生一世的妻子,我便不会后悔。”
      白沐云温柔地横抱起我,走向床的位置,伸手一带坠下华丽的珠帘,泻下层层叠叠的纱幔,掩住了一室的春光灿烂,逶迤风情。
      清脆的鸟鸣声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白沐云还在安睡,我的手指慢慢移向了他的鼻子,偷偷刮了几下,然后立刻缩回了手,他醒了。淡淡地一笑,说:“早知道你醒了,还装睡。”他顺势坐起来,我悠悠地睁开眼睛,也抱着被子坐起来,枕在他胸前,“我得认真听听你的心跳。”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因为里面装了一个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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