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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思量往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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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走到白玉兰树下,抬头仰望。
它从来不曾想到过他们最后的如今结局只有至死方休的份儿;更不曾想到他终究真的狠下了心,在他父亲和她之间,果断没有迟疑地用锋利的剑狠狠刺穿它的身体,使得它灵力外散,受到重创。
魅闭上眼睛,嗅着白玉兰的花香。白玉兰的花香比起北冥之地的冰莲花的花香,要浓郁许多。
也许他从来都不用心记得,少年时期无意闯入一片仿若冬天严寒的禁地,偶遇上一位红衣少女。这位红衣少女的美貌举世无双,有着他见过许多姑娘都没有的猩红眸子,她永远不会哭泣,只会笑,像个逝去魂灵的木偶。
青阳,你可以轻易忘记,它却未必能够忘记。
魅觉得是该去看看他们初初相见的地方。
只是再四处看看,一个人暂留那里回忆回忆,便好。
也不知道被他踩坏,又重新栽种的冰莲花绽放了没?
魅决定走的第二天的午后,魉匆忙告别了魅,它希望魅能够和它一起回九黎。
魅却执意再等等。也许等它心情好多了,自然会自己回九黎的。
也许,可能很久很久不能和三位哥哥见面了。
它说,桃花开遍的九黎会是它永远最美丽的家,一定记得挖出桃花乡送来的桃花酒,在跳花节时,分给大家一起喝。
顺便,告诉那位唱歌极好听的陌上哥哥,它一直都相信他是来自天上的神仙,如果他肯愿意的话,就不要年年的七夕节来九黎,守候它的窗子底下唱不眠不休一夜的歌。倒也不是嫌弃,正因为太过好听,导致了本来还在安枕的人儿,失眠严重,无法入睡。
魉不再坚持让魅随自己回九黎,魉无奈地笑笑:“四妹,你嘱托了三哥一大堆事,看来真的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回来了,不过没关系,三位哥哥会一直守在九黎等你回来的那一天。”至于那个叫陌上的,魉瞅着也极其不顺眼。还好,还好,他对魅有情,魅对他无意,否则将来某一天自己还得捧着一张笑脸,尊称他一声妹夫,他深深觉得世上最难就是和神仙做亲戚。
魅回到它曾经生存的地方北冥之前,先去了与之相距甚远的一座废弃古城,去拜访它的同类。
古城的城楼上,有一只小小的红色蝴蝶,于常年常月常日的夜晚在柔和的月光下倾尽一生之力翩翩舞动人世最长的一支舞。
“蝴蝶,我想我知道了,你为什么空守一座城,空留一段月光,独跳一支舞。这种苦苦的等待,这种不放弃的坚持,便是执念罢?”
蝴蝶没有回答,它一直不停地扑扇翅膀,保持自己一贯优美,高贵的舞姿。
魅则躺在城墙的最高处,安歇了一夜。
翌日,阳光温暖地照醒沉睡的魅,魅明明知道蝴蝶是不会说话的。而蝴蝶却会传递它的心声给魅,三百年前,魅能够认识蝴蝶,也是由蝴蝶传递心声哭泣着跟魅说,它不愿离开,它要等的人一定会回来,它心甘情愿永远等他。
可是,蝴蝶你知道永远到底有多长时间吗?
魅向蝴蝶告别,走到空旷的地方使了个决便回到了北冥之地。魅落地北冥之后,才发现北冥的生物种群都在五年前禁地结界消失后,全部离开了,如今的北冥空空荡荡又添加上一片死般沉寂。
魅一路闲逛,本以为冰莲花没有打理,估计难以存活。
在闲逛的路途中,眼前突然闪现亮点,垂头看到青阳种的冰莲花开了几小朵,又惊又喜。
眼前的冰莲花,毕竟是他亲手种的,并且花费了不少心血。有此结果,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它陷入回忆,回忆起他们两个的初次相遇是一场何等生动有趣的追逐战......
生气的红衣少女,翩然姿态现身,亭亭站立雪地里,垂头心疼道:“这是我含辛茹苦种出来的冰莲花,这种花极是珍贵,等待机遇才能开花。你怎么可以一不小心把它踩死了。”
她面无表情,一双猩红的眼睛气愤至极,拼命追赶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意之间闯入北冥之地的小小少年。
说他小,倒并不是说他个子矮,而是他和红衣少女两人年岁的相差实在是太大。粗略掐指算来,足足差了五百岁呢。
少年脚力极好,愣是让红衣少女白白追了好远,少年快跑几步,还时不时转头朝红衣少女做个鬼脸,吐吐舌头,简直极其天真烂漫,活泼有趣表现了一个孩子特有的顽皮性子。
正当少年玩在兴头上时,红衣少女失了追赶的兴致,空灵的身子轻轻一个飞跃,轻松拦截住少年逃跑的路线,少年狡猾地一笑,机灵地一个转身,往后另寻逃跑的出路。
红衣少女本来仰着脑袋,十分高傲,见他竟然还不死心想逃跑,打算再白送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红衣少女飞旋在空中的身子缓缓落地,叫道:“喂!说你呢?”
少年慢悠悠转回头,转头就见红衣少女正一脸明媚笑容地站在他身后,他心里明显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虽然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精致漂亮,但比所有女孩子都不好惹。
少年仰视着红衣少女,气势上并不服输道:“你叫我啊!老女人!”
当然,那时候凭红衣少女有限的智商还弄不太清楚“老”这个词代表的真正含义,只晓得那个小小少年终于搭理了她。少女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微笑,很是摄人心魄,
少年有一霎那的工夫被她深深迷惑。“我在这里生活了五......”红衣少女瞥开看少年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十根手指上,认真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嗯...差不多五百十六年了。”
什么,五百十六年?少年在心头惊呼一声,咯噔一下。
“呃,果真是个老女人啊!”少年默默又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阵:“都赶上我八辈祖宗了,可以活那么久还保持青春的,看来非妖既魔。不行,我得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哎......”少年转念一想,刚刚她用手指头算年龄来瞧,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是一个笨妖魔呢?我何不陪她好好玩玩。等时机成熟,就可以趁机溜出这北冥之地。
红衣少女看着少年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偷偷弯起嘴角,知道他究竟在盘算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要如何出这北冥之地?”
少年眼前一亮,急急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红衣少女低头说:“我虽然知道出去的路,但是我不能带你去,这是我们北冥之地的规矩。”
少年本来也没对红衣少女现在就带他出去抱多大希望,刚刚的话只不过随便想想说说,所以听到她不能带他去出口,也没有多大的失望。
他时刻谨记着没有希望就不存在失望这句名言。
少年居然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红衣少女,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跑了,坐在这里干嘛?”
少年瞟了她一眼,简单的回答:“我累了,跑不动了。”接着,少年双手抱住脑袋,一个后倒,躺在了雪地里。“现在反正也出不去,我重新替你种些冰莲花好了。”
这人虽然踩死了它的冰莲花,但是肯主动承担犯下错误后的责任,应该还算挺不错的一个人。红衣少女有点开心地想着。
她和少年在后来无数次的吵闹玩耍里,越来越熟悉,渐渐成为好朋友,她开始害怕起哥哥们发现少年不小心闯入它们生存的禁地而伤害到他。
所以她趁着少年睡得正香时,决定冒险使用古老的秘术,隐藏少年的气息。平时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到他,别人不会发现他。
红衣少女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用一根手指沾染鲜血偷偷点在他的额头,血滴迅速融入他的额头隐去他是凡人的气息,他变得透明起来。红衣少女见到这幕,忐忑蹦跳的心刹那间安定了下来。
红衣少女伸出两根手指停在割开的腕上,凝聚出一道红光缓缓移过伤口,伤口不药而愈。
红衣少女微微启唇:“好好睡吧,你暂时安全了。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这个躺在红衣少女眼底的漂亮少年,他有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装载得下盈盈的月光,也偶尔会有闪烁的星星跳进他的眼睛。他的一双眼睛像月亮,像星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耀人的光芒。
红衣少女觉得眼前的少年长得极是精致,一张清瘦清瘦,却似刀削的脸,使他脸的轮廓看起来更显得英气十足,除了那双像夜空闪光的明星般的眼睛以外,他浓密的眉格外有棱有角,他喜欢将眉毛稍稍上挑,用手撑着腮帮子思考问题。通常他思考问题的时候,都要安安静静地坐上半日。而红衣少女就陪着他一起用手撑着腮帮子,不过她只是在看他。极认真地凝目看他。少年经常被她看得脸红,红衣少女也总是嘲笑他,居然那么容易害羞,少年忙矢口否认。可是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红了,他小声对她说:“我讨厌你这样看着我。”然后,站起来悄悄跑掉。
红衣少女回过神,冲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我就是喜欢看你的脸,谁叫你长得这么耐看的。”说完也乐呵呵地转身向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走。
魅弯下身子采摘了一朵盛开的冰莲花,花在它的手心停留片刻,化作了握也握不住的水雾,轻盈得犹如一阵烟,顷刻之间就消失了。
它再一次感到欲哭无泪的痛楚。
当年长得漂亮的像刻刀雕的少年就像这冰莲花一样,如果离开了脚底的一方土地,将迅速消失。而当初两个人不经意的选择两个相反的方向,造成现在完全南辕北辙的路,亦注定了今后的此生此世两人将永远各不相干。
魅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太折磨人,明明有着缘分的,却要使劲拆散。明明没有交集的,却可以实现白首不相离,一世相守的美好结局。它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
“哦。”,魅似乎想起来了,他说过,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之相谋,等于与虎谋皮。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敌对他的女子,他需要的女子可以不如它漂亮,但一定要从心到行动全心全意的支持他,保证不会背叛他。
这算理由,还是借口。
无论什么,它的结局只有一个,被他无情遗弃。
魅徒步往西边去,西边有教化执迷人,怀颗执迷心的佛祖和各路的菩萨。它决意想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遥远的西边尽头有条忘川河,死去的凡人皆要度过忘川河去找孟婆汤盛一碗能够忘记前生的孟婆汤。
两条路同样可以解脱它的罪孽,它毅然决然选择了忘川河。
魅在想忘记又不想忘记的痛苦中徘徊,想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罪业,干干净净的作为他生活里的同类人,并且在前生注定缘分的牵引下,先一步找到他。魅是那么不想忘记他的容貌,它害怕在来世不认识的情况下,因为一些原因,互相错过。
为此,魅专门去了趟月老庙。月老最爱牵有缘人的红线。一旦牵上,无论两个人相隔多远的距离,即使一个天涯,一个海角,再远的距离,都能相遇......
月老在魅的请求下,带着魅走进自己管理的姻缘阁,打开火红的匣子,取出姻缘谱,翻开记得密密麻麻的一页又一页,掐指一算,姻缘谱自动翻开到属于他们的一页。
月老从姻缘谱上抬起头,看着紧张的魅,笑说:“还记得你上次来讯问青阳成亲的事吗?差点砸了我的姻缘阁。”
魅有点窘迫地低下脑袋,“那回,我是气急了,我觉得青阳不应该娶神农族的公主。”
它抬起脑袋望着月老手中捧着的姻缘谱,紧张得浑身更加冰冷,期待着月老也能为它牵一次红线,弥补今生迫不得已分离的无奈苦衷。月老说,他经常看见信奉他的善男信女们,千里迢迢或跋山涉水,或驱车前来,他们彼此爱慕,却不敢对自己所孺慕的人说上一句真心话。人的因缘际会经由上天安排,他负责牵起两人的红线,可并不是所有的姻缘都可以得到圆满。人间的姻缘流行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往往人一意孤行的安排,有时反而对,人间门户等级是常人永远无法忽视与跨越的一条巨大鸿沟,使得众人身不由己。或许互娶了,嫁了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了一辈子,相敬如宾的一生。将最初完美的爱人形象永远刻入心扉深处。
月老,他说的好似一个哲理家,悲欢离合,爱憎会终不过人间一场烟花绚烂,看的云淡风轻。人很执着,把自己深深陷入这场绚烂烟火里,学不会舍弃,学不会放下,即使终有散宴的一日,亦要珍惜这场即逝的烟花盛宴。
魅听着月老的话,自己不是人间的人,为何有同样的坚持和执着。月老对于姻缘际会的解释。好似听了一场长久的故事。一场孔雀东南飞的悲欢故事,它听得想流泪,回忆过去,曾经待在他身边习惯了做人,现在竟然潜移默化的有了人的习性。
魅告别了月老继续向忘川河走去,虚空的脚步,疾速在天上划出一道瑰丽的绯色霞光。地上的青年人,抬头远远眺望着,眼角淌下一滴纯净的泪。它没有眼泪,那么就让爱它的人替它流一滴泪吧。
魅突然感到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嘴角一抹淡薄的笑容,心有灵犀,两血融汇,不怕在来世里找不到你。原来,他心里一直不曾忘记它。他说:“魅,来世一定要等着我来寻你。”
魅来到忘川河,孟婆说,只要淌过忘川河,就能够忘记一切前尘往事。
魅犹豫了,问:“倘若,一定要忘记前尘往事吗?”如果忘记了他,来生自己如何先去找他。
孟婆说,“那么,你实在没有必要来到这里,如果不忘记曾经的一切,又如何获得新的重生呢。孟婆衰老干瘪,长满皱纹的脸上堆出一个和蔼的笑,手指随着转移的目光,望向奈何桥畔的一株瑰丽艳红的朱沙曼华,她在这里苦苦等待三百年。目送着她心爱的人喝了孟婆汤,走上奈何桥,投入下一个轮回。”
月老说过即使再相爱的彼此,也会因各种不得已的苦衷,痛苦地分离。她会是因为哪个不得已的原因呢?
孟婆也讲了不同于月老的悲欢故事,慕华的过去。
慕华自幼生长在桃花乡,桃花乡里有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在跳花节这个盛大的节日里,偷偷手牵着手,来到桃花林里,两人共同亲手种了一株桃花树的幼苗,镌刻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桃花乡?跳花节......
慕华上山采药,多年相依为命的爹爹一夜重病不起,卧在床上,因其不忍心每日每夜见慕华为着自己的病如此辛苦。老人突然一心求死,想不再拖累女儿。慕华向来以至孝之名得到乡里众人的赞扬,怎能忍心见她爹爹轻易轻生,看见老人额头上的伤口,鲜血淋漓。慕华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端住铜盆,去外面打水。她小心翼翼地用洁白的帛布,轻轻擦拭老人的伤口。老人闷哼一声,慕华靠在老人怀里,泪水像决堤的潮流,停不住地奔涌而出,幽泣声声唤着爹爹。好久之后,脆弱的慕华瘫坐在老人的床边,一直质问老人,为什么要选择抛弃她,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上。老人腹中满是心酸,慕华说:“只要人还活在世上,无论遇到什么灾难,都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既然给你关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你另外打开一扇窗。这叫做奇迹,叫做希望。”
老人老泪横流,保证不会再因为奇怪的想法,轻易对生舍弃。慕华安了心,背起竹篓,上山采药。慕朗把她叫住,慕华憔悴的脸把他吓了一大跳,急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慕华红肿着一双像核桃样的大眼睛。她摇摇头说:“没事。”她想慕朗肯定不信的,又补充道:“就是我爹病了,我现在要上山采药去。”
慕朗忙问:“伯父,没什么大碍吧?”慕朗怜惜地取下慕华背的竹篓,说:“山上蛇虫多,险峻陡峭,况且你还是个女孩子,不安全,还是你告诉我要采什么药。上次你教我认的各种药材,需要注意的某些药材容易混淆的问题,我都仔仔细细记在脑海里呢。你回去好好照顾你爹爹,我不出半日,便可以采完药回来。”
慕华十分感谢他的相助,他将竹篓背负在自己身上,笑着看她。慕华的目光紧紧追寻着慕朗远去的背影,呆呆站立许久。
情不知何以起,便是相望默关心。
孟婆告诉魅,他们的结局最终是生死两分离。慕华的父亲终究不治身亡,慕朗上京赶考,匆匆离开了桃花乡。等到慕朗回来,慕华已经忧思成疾,昔日亮丽的桃花容颜逐渐枯萎。慕朗每次去看望慕华,慕华总将柴门紧紧关闭,不让他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后来,慕朗渐渐死心了,依照父母的意愿,娶了自己远方投靠而来的表妹。大婚之日,当慕朗解开表妹的红盖头。眼前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有三四分和慕华相似。他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说:“阿华,你终于愿意见我,嫁给我了。”原本笑脸盈盈的女子,她尴尬的笑僵在苍白的脸上,还未来得及说出:“表哥,我不是。”慕朗已经欺身压下,温软的唇覆在她冰凉的唇上,一夜春风缠绵。女子的眼泪,在红帐内悄无声息地落下,慕朗抹去她的泪水,小声地说:“阿华,今日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日,以前我做梦都能清楚梦见,我骑着一匹马,领着隆重的迎亲队伍来娶你。”躺在他旁边的女子默默又流下泪来,慕朗已经睡着,女子起身穿好常服,她是个可怜之人,慕朗更可怜。她擦干净眼泪,走出屋子,满屋子的红太讽刺,太刺眼。女子深深觉得,自己横插一脚,就随随便便夺走了属于他的幸福。日后无论慕朗对她好还是坏,她都认了。
慕华死在慕朗成亲的晚上,她的眼睛仰望漫天的星辰,有一颗星星划过天际。那是她,她将要死了。可惜,死前都来不及见慕朗一面。她心中唯一惦念的慕朗想必已经放下了自己,所以今天才成亲了吧。只是不知道那位新嫁娘漂不漂亮,慕朗喜不喜欢她。慕华苦涩地想笑,既然慕朗娶了她,肯定因为喜欢呀。照慕朗的性子不喜欢的东西就算别人硬塞到他怀里,命令他收好,也会很率性地丢掉,弃之不理。
“慕朗,无论生死,我都会真心实意的祝福你,慕朗,你一定过得要幸福。我倦了,先睡了。”慕华慢慢闭上眼睛,身子随之冰凉,僵硬。
魅在孟婆的牵引下,喝下孟婆汤,等待下一个轮回。慕华的故事很凄凉,她化作鬼魂的第七日,回到桃花乡。去看了那株镌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桃花树。时光荏苒,桃花幼苗已经长大,枝头开满了粉嫩的桃花,镌刻的八个字只有抬头才能看到。慕华轻轻摩挲着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
“是你吗?慕华姑娘。”慕华后边一声惊异的呼唤,她回头看了后边站得怔怔的人,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慕华扭头便往前走,女子哭泣着喊:“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狠心的女子。”
慕华停下脚步,问:“你说什么?”慕华感到奇怪,眼前的女子自己并不认识,却口口声声指责她,说明她对自己有些了解。
女子走到慕华的眼前说:“我是慕朗的妻子。”女子打量慕华的脸,原来她们竟这般相似,难怪慕朗会在成亲当夜将她误认为慕华。
“哦。”慕华淡淡的语言中波澜不惊,仿佛她早已知晓。“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女子走上前拉住慕华的素手,“今日,你必须随我去见慕朗一面。”女子感觉握在自己手中的手一直有一股冷透心扉的寒意凌然,没有作为常人的一点温度。她诧异地盯向慕华,“你的手?”
慕华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我已经死了。”死在慕朗和你成亲的当天晚上。
“不可能,我们都不知道。”
“我在慕朗回来以后,一直将门紧紧关闭,让他误以为我出了远门,因为闭门不出,治病的药材越来越稀少,后来我索性不再服用那些药,也不吃不喝,平静地等待死亡。我知道慕朗将要娶他的表妹为妻,我便撑到了你们成亲的一日。或许我该再多撑几个时辰的,死在那样喜庆的日子里,总不太吉利。看见你,我终于可以彻底放心了,我把慕朗好好交给你。”慕华不敢靠近她,只是远远站着说话。
“我请求你去看看他,可以吗?”女子不死心地追问慕华。
慕华已经走远了,女子望见天际飘过一抹绯色,“慕华,你不肯见慕朗,因为害怕。你从不知道他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将你忘却。可是,我答应你,会好好对他,守护他一生一世,如同他守护你一生一世。”
慕华从人间桃花乡回来,接过孟婆的孟婆汤时迟疑了,她说她不想如此轻易地忘记慕朗。如果可以一直不忘记慕朗,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慕华变成了一株红得艳丽的朱沙曼华,只求他每一次的轮回,能够亲眼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