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吟》月鬼

3、第三章：重逢

　　眼看母女二人消失在黑夜中，叶旬将“银骨”入鞘。看着横尸遍地、房屋尽毁，叶旬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己带来的7人队已经全部阵亡。但毕竟仅以8人便将一个近两百人的盗匪山寨一举剿清，这样的代价并不算大。

　　许是伤到了经脉，叶旬左臂上的伤口一直在不断的流血。腥红的液体流过皮肤，一阵温热的黏腻。淌到指尖，无声的落入土地。没有刻意的止血，叶旬有些固执并悲哀的想，就让我的血也融入这片早已被浸红的土壤吧，去哀悼那些在我手中结束的亡魂。希望来世你们能够幸福的活着。

　　唤来爱马，叶旬离开了山村。背后的大火还在肆虐，弥漫的高温却无法融化他低垂的眼中那一层坚冰。走入山林，踏上回去的路。空寂的密林中只回荡着轻脆的马蹄声。高大的树木隐去了星月，挡住了唯一的光源。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夜鹰咕咕地发出阴沉的低鸣。即便是这样在黑夜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林，叶旬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隐隐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渐行渐远，密林深处的静谧祥和让叶旬的心一片沉静。点点星光从大树参天的枝叶中忽隐忽现，调皮地闪动着，惹得叶旬的眼神变得些许柔和。只是，忽然袭来的一阵晕眩却顷刻间夺走了眼中的星光，叶旬眼前一黑，重重的跌落下马。左臂的伤口狠狠砸向地面，一阵激痛让叶旬清醒了许多。慢慢靠上一棵大树，叶旬看着依然流血不止的伤臂，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要是因为流血致死，还真是冤枉啊。”

　　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暗蓝色的天幕，看着影影绰绰的星斗，叶旬想起了儿时母亲常说的话：

　　“叶旬，你从来不是孤单的。因为那些离去的人都将化为天上的星辰，会永远守护着他们深爱的人。”

　　“可是，叶旬不要娘离开。叶旬要一直守护着娘，娘也要一直陪着叶旬啊！”在母亲怀中的小男孩嘟着小嘴撒娇地说。

　　又似乎感觉到了母亲温柔的手抚过头发的温暖，叶旬眼中的冰悄然消融了，却又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雾气。

　　然而，一阵陌生的气息又瞬间打扰了叶旬的思绪。顺着树叶沙沙作响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纤长身影穿过树丛，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一个俊美逼人的男子。一身雪色长衫映着淡淡的银色月光，让男人显得冷冽且英挺高傲。领口处银灰色的皮毛装饰让他多了一丝雍容优雅。过耳的短发张扬地立着，半长刘海遮住了光洁的额头，却掩不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叶旬微微抬起头，深深凝视着一双眼睛，突然之间觉得没了呼吸。那眼神是这样熟悉。锐利、凶傲、坚定，然而已经不复稚嫩，反而多了一丝威严和睿智，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残暴。

　　彰司寻着血腥一路跑来。那甜腥的味道惹得他一阵兴奋。早在森林外面的山村里传出一片嘈杂时他就已经醒了。被扰了清梦的不悦很快被鲜血的甜美味道驱散。意识到还有活物，彰司舔了舔嘴角，毫不掩饰眼中嗜血的杀意。然而，当他无声无息的卧在树丛里准备伏击猎物时，却被那人突然的落马吓了一跳。悄无声息的靠近那抹身影，彰司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白皙美丽的脸上，那一双黑耀石般的眼中闪烁的柔光和熟悉的悲伤。那抹身影是那么脆弱，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惨白的唇色人让彰司心里莫名的一滞，来不及思考，已经化为人形，走了上去。

　　“鲁莽的陌生人，你扰了我的梦。”冷冷开口，语气却有些矛盾的异常柔和，全然没有不悦。
　　略微低沉却好听的的声音突然响起，叶旬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直率的眼光。掩饰似的微低下头，轻声说道：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

　　“你受伤了？”话一出口，彰司就气得差点咬了舌头。不禁暗骂自己，这关心也太明显了吧……

　　察觉到眼前帅气的男人虽然刻意冰冷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善意，叶旬感到一丝安心，一点感动，柔柔开口：

　　“我没事。并不是很严重的伤。”说罢，抬起头冲彰司虚弱的笑笑。

　　被叶旬突然绽开的笑颜打个正着，彰司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一按，要说出口的话又全部被他一字不留得咽了回去。愣了半晌，彰司无奈地在心里狠狠白了自己一眼，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撕下衣服一角，一把扯下叶旬按在左臂的右手，就要给他包扎。只是，视线无意中划过叶旬细长的手指时却停在了虎口处细小的伤痕上面。

　　因为过于靠近叶旬，彰司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毕竟浩子是犬科动物……）记忆里的片断与叶旬侧脸的线条重合在一起，彰司的眼神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了下来。

　　短暂的失神后，彰司小心翼翼的开始给叶旬包扎起伤口。轻柔的动作让叶旬心中一阵感动，从来不习惯与人接触的叶旬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的碰触中感到一丝温暖，不带一点局促。平静的气息在两人微妙的距离之间流转。看着彰司认真的眼神，叶旬也忘了掩饰眼中的柔和。

　　“你右手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彰司突然开口扰了心湖的宁静，却并不突兀。叶旬看了看右手，又想起那雪白色的身影。笑笑说：

　　“这是一个小朋友送的礼物呢。”

　　“傻瓜。”看着叶旬温柔的笑意，彰司闷闷的低声说道。却又不禁有些高兴；原来，你还记得。

　　没漏掉眼前人语气中的愉快，叶旬突然觉得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多了一点可爱的纯真，也对他多了一点想要了解的好奇。

　　“我叫凌叶旬。住在山下的金平城内。还没请教……”

　　“彰司。”

　　“就叫彰司？”

　　“嗯，就叫彰司。”我是狼族，哪和你们人类一样都有名有姓阿，有名字就不错了……想着，不禁撇撇嘴。

　　系紧了绷带，见血已经止住，彰司起身，架起一旁的叶旬。看着他仍没有半点血色的唇，轻声问道：

　　“怎么样？能走么？”

　　“嗯，我没事。”可是刚刚跨出一步，身体却又不受控制的一晃。

　　“哎！真是的。逞什么能啊……”赶紧上前扶住叶旬，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心，却又生怕被听出来的倔强着。

　　半倚在彰司的怀里，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划过自己的侧脸，叶旬有点无法控制的脸红，心漏了半拍，却没有想要推开。只是自己的马似乎因彰司身上的气息敏感的感觉到不安，任彰司怎么拉都不停的挣动。有点好笑的看着这一人一马“玩”得不亦乐乎，叶旬心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和安详。终于看出彰司已经有些烦躁的表情，叶旬伸手，轻轻拍了拍爱马的头，柔声安抚道：

　　“好了，风语。你安静一点。”

　　马儿也似乎听懂了叶旬的话，呼呼地发出鼻音，停止了挣动。彰司有些尴尬的暗自吐了吐舌头，便轻盈的翻身上马，坐稳后长臂一捞，便把叶旬也抱上了马背，环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叶旬心里一惊，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形。感觉到自己的脸完全贴在彰司的胸口，脸上一阵燥热，忙不迭的把脸更靠近彰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耳边回荡着彰司沉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似乎合上了自己心动的节拍。叶旬觉得莫名的安心，睡意便也悄然袭来。

　　低头看着叶旬柔顺的发顶，彰司的笑意更深。感觉到怀中人伸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身，放心的依靠着自己，彰司柔声问道：

　　“你家在哪里？”

　　“金平城，江原监司府。”叶旬的声音里已有了睡意，从彰司怀中闷闷得传出，夹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有再说什么，彰司调整了一下双臂的位置让叶旬靠得更舒服一点，一拉马缰，向东方疾驰而出。

　　走进金平城内，清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眼看监司府的楼宇已经若隐若现，彰司勒住风语，轻轻拍拍浅眠的叶旬，低声说道：

　　“醒醒，到了。”

　　“呜……”叶旬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清晨时分微凉的空气让他的神志瞬间清醒。察觉到自己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怀抱里轻易的入睡，叶旬心中一凛，暗中使力挣开彰司的怀抱，慌忙翻身下马，却因动作过大扯动了伤口，引得左臂一阵颤抖。彰司见叶旬离开自己怀中时的慌乱，欲要帮扶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随着叶旬下马，彰司也有些局促，关心的语句也只好停在了嘴边。见叶旬沉默，彰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作势要走。

　　看着彰司的背影，叶旬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舍，脱口而出：

　　“彰司……”

　　听到叶旬呼唤自己，彰司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有些紧张的等着叶旬下面的话。

　　见彰司停下，颀长的背影似乎有些冷漠，叶旬到底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犹豫了片刻，叶旬轻声开口，声音里却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淡淡的失落；

　　“……谢谢你。”毕竟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啊，又岂能奢求这短暂的温暖能够为自己停留呢……

　　没有回答，彰司逼自己快速的离开。不是没有听出来身后那人感谢背后的挽留之意，只是天已经快亮了，同伴还在等他。

　　没关系的，叶旬。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