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蛇（第一卷）》五行金丝甲

48、第 46 章

　　仲秋时节，桂花飘香，把酒赏月，神清气爽。
　　八月十五将至，节日气氛正浓，伴随着清尘远溢、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城内一派喜气祥和。
　　中秋佳节，自然少不了月饼和彩灯。月饼是前些日子便着手准备的，元家二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当地传统的酥皮月饼，包上松子枣泥和火腿白果的馅儿，盖上红章，烘烤成熟，装入盒中再送往亲朋邻里府上。
　　新扎的彩灯已经挂上了房檐，管家老陈又到后院选了三个西瓜，掏了瓜瓤，瓜皮雕花，制成西瓜灯送给三位小姐玩耍，当然，瓜瓤定是一并送去给孩子们解了馋。
　　除了饭馆酒肆依然生意红火以外，旁的商铺皆提前过起了节，元珍鲜也不例外。大夫人清早就出了门，准备最后再忙碌一个上午，午后店铺便要歇业，她可得抓紧时间。

　　白锦手头无活儿，当家的便特许他今日不必上工，家中筹备节日用度他亦是插不上手，自然又清闲了一日。
　　从后院厨房取了一盘枣泥月饼，路过中庭时，见到两个仆人站在一棵老桂花树下，一人端着笸箩，一人举着竹竿，正在打桂花。竹竿敲在枝头，金灿灿的花朵如细雨般簌簌落下，大部分都飘进了笸箩当中，少数花朵散落在草地上，渐渐也铺了一层。
　　白锦头一回见人用这种方法采集桂花，免不了多看了几眼。那两个仆人察觉来人，憨态一笑。
　　就听其中一人说道，这桂花得赶早打，不然太阳一晒可就干了。
　　白锦问道，打下来做什么用？
　　仆人笑道，用处可多了，酿酒，泡茶……今早二夫人交代了，多打一些，用来熬桂花酱，老爷中午出门喝酒，晚上留着给他做小糖芋头。
　　白锦听他提起元冲，略微一想，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元冲中午要去的应当是那个商会团拜了。
　　随口又问了元冲去向，仆人一指回道，在后院马厩呢。
　　回房给宝宝换过尿布，随后找出先前用的篮子，将孩子往里一放，左看右看，竟较之前挤了些，看来过段日子得找个更大的了。收拾妥当，白锦提着篮子，带着宝宝出门散步。随意走走，一会儿功夫便晃悠进了后院马厩。
　　元家宅大，三进门之后的区域都叫后院，洗衣做饭、家仆起居、日杂储备皆在这里完成，后院之大显而易见。
　　穿过后院大门往西方向行走，拐进一扇小月亮门内，眼前是一处三分来大的小院，南北靠墙各建了一排马厩，北边养着三四匹杂种老马，平常拉车使唤；南边则单独圈养了一匹亮黑高颈大马，体型饱满，四肢倾长，一眼便能认出是匹好马。
　　此时，元冲一身短衣干练打扮，手里握着个毛刷，弓着身子认真梳理着马腿上的细毛。
　　白锦进了小院，原本只是打算站在远处观望，不料那黑马却颇具灵性，见到来人猛地打了个鼻响，前腿撩起，四蹄乱踏，一双大眼紧盯着他不放，万分警惕的模样。
　　突然一番动作把元冲吓了一跳，起身拍拍马背，叫了句：“老实点！”
　　白锦倒是不怕马儿狂躁，轻笑一声来到跟前，伸手抚摸马额上的一道白星以示安慰。马儿感受到来人气息，甩甩马头，安静下来。
　　元冲见他带着宝宝出门走动，咧嘴一笑，招呼道：“来了！”
　　白锦点点头，感叹道：“真是匹好马！”
　　“那当然，它可是我的‘大将军’！”元冲甚是得意，不禁夸耀道：“龙神爷送的，肯定是个宝啊。”
　　白锦微微愣神，转念一想，他说的龙神爷不正是龙五么！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你说的许愿成真，不会要的就是它吧？”
　　“嘿嘿，我要的东西可多了。”元冲自以为受到龙神眷顾，多少有些厚颜无耻，特意炫耀说道：“我跟你说，有一年城里时兴养鸟，我看那些个鹦鹉、黄雀养起来也没啥意思，就想养只雕玩玩，可城里哪有这个卖呢。那会儿我到街上闲逛，路过龙神庙，就顺便进去烧了柱香，许了个愿，求只大雕。过了几天，院里还真就落了个大鸟蛋，孵出一只花雕来。我就想吧，这龙神爷真这么灵啊？后来又跑去试了试，想求一匹宝马。你说怎么着了？”
　　白锦应和地问了句：“如何？”
　　“没多久，有个马贩子牵了匹马从我家门前路过，说是急着出手，便宜卖了。我一看，就这马，”说着拍拍马背，得意道：“就算往贵里卖，那都是捡大漏啊，这好事全让我给摊上了，这龙神爷是真灵啊。之后逢年过节，我就去龙神庙拜拜，龙神爷保佑着我呢。”
　　“哈哈哈哈哈！”白锦忍不住大笑出声，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他想，是该笑元冲人傻福厚，天真烂漫，还是该笑龙五命苦，堂堂龙神，尽干些给人跑腿的活了。
　　元冲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啥？”
　　“没，没啥，哈哈！”白锦喘了口气，按捺住笑意，岔开话题说道：“你说你养雕，我怎么没看见雕在哪呢？”
　　元冲手上继续梳理着马背，兴致缺缺回道：“城里地方小，养不开，早送人了。”梳了两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白锦说道，“对了，这几天过节，街上肯定设了祭台，你有什么愿望就去拜拜呗，热闹的时候龙神容易显灵。”
　　白锦暗自发笑，心想：“人家龙神是专程来照顾你的，别人许愿怕是不喜搭理呢。”趁机打趣道：“你怎么不去呢？说不定又成真了。”
　　元冲回道：“你不是说过，知足常乐。而且……”沉默片刻，竟叫他回想起一桩心事，“而且，我上回许的愿，还不知能不能实现呢……”抬头有意看了白锦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眼看时辰将至，元冲换上一身锦服，再次折返回了马厩，牵了“大将军”准备出门。管家老陈见他想要骑马赴宴，赶到跟前劝道：“老爷，要不咱用马车送你去吧，喝了酒也好舒舒服服回来。”言下之意即是，怕你喝得迷糊，骑马摔着了。
　　元冲大为不悦，说道：“喝什么喝，哪来的心思喝酒。”一想到马上就要跟那个讨厌鬼见面，早上积攒来到好心情这下全飞了。牵着马从后门出来，纵身一跃骑上马背，对着身后跟来的老陈说道：“放心吧，说不准我提前回来呢。”
　　“走了！”
　　不待老陈开口叮嘱，两腿一夹马肚，吆喝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元冲这边刚走，白锦在家也待不住了。
　　方才，元冲提到街上设置龙神祭台之事，闲谈时尚未留心，如今想来却越发在意了。白锦心里琢磨着：第一次遇见龙五便是在祭台，之后的几次相遇，皆是龙五主动来找自己，自己却不知晓如何与其联络。他心中存有疑问，正想找龙五出来询问一番，眼下就只能去街上碰碰运气了。
　　将宝宝托付给奶娘照看，白锦动身来到街上。
　　每逢节日，大街上必定会热闹非常，今日也不例外，人群熙熙攘攘，多数却是为了走亲访友，互赠贺礼。大商铺提前打烊回家过节去了，小摊小贩的生意反倒异常火爆起来。
　　来到中央街区的小广场，祭祀龙神的祭台果然如上回那般香火缭绕，虔诚者络绎不绝。
　　白锦站在一旁观察了半天，并未见着龙五的影子。莫非是要念叨念叨，他才会出现？
　　街边有眼尖的小贩，见他站在祭台前犹豫不决，赶紧凑到跟前，从篮子里取出三支香，趁机兜售起货物来。
　　“这位少爷，给龙神上柱香吧，龙神保佑您平平安安。”捏着香递到白锦眼前，“一文钱三支，不贵。”
　　白锦心道：“龙神会不会保佑我可不好说，不过龙神倒是会在我家混吃混喝。”本来不想接，但看那小贩一再坚持，也颇感无奈，既然来了，拜就拜吧。摸出一文钱交给小贩，接过三支香，借着烛火点燃，像模像样祭拜起来。
　　手指夹着香杆举过头顶，心里念道：“龙五，龙五，快现身，我有急事要问你。”抬眼偷偷瞄向祭台，龙五并未出现，于是接着念道，“龙五快出来，我给你买烧鸡吃。”可惜龙五今日大概是对烧鸡失了兴趣，无论他如何引诱，概不现身。
　　无奈插完了香，白锦腹诽道：“这个小鬼，又跑到哪里混吃混喝去了？”
　　殊不知，龙神家也要过中秋，龙五身处南海，嘴上吃着手上抓着，哪里听得到他在呼唤。

　　回到元冲一边。
　　话说，元冲骑着马从小巷出来，沿着大街一路北上。路上人多，马速不敢过快，慢慢悠悠闲晃到芳丁西街，竟还算得上提早到达。说是提早，西街内也已赶来了不少车辆，排着队往商会门前停靠。步行而来的倒是省去了这等麻烦事，直接进门便找了席位就坐。
　　元冲操纵马缰，绕过排队的车辆径直插到门前，翻身下马，潇洒十足。会馆小厮规规矩矩接管了座驾，送到旁院好生看管起来。
　　一进大门，便有伙计吆喝道：“元珍鲜，一位！”连通报带清点了人头，格外省事。
　　今日，商联会馆举行团拜，各厅全开，从门口望去一眼通透。此时，三厅三院之内已摆满了圆桌，院内是三排九桌，厅内是二排六桌，共设四十五桌，足够容纳三四百人之多。
　　江洲府内，商行类别少说也有二百八十余行，大小商户总数可达一千余家，不过能在商会挂的上名号的，也仅有三百来家。按往常商会的做法，定是一家未漏，全请到场。
　　元冲站在前院看了一眼，心想，一家来一位估计都坐的挤了，自己若是不来，不是正好就给别人腾了位子么，真是……
　　“哎，既来之，则安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