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蛇（第一卷）》五行金丝甲

49、第 47 章

　　“元珍鲜，一位！”
　　“元老板，里面请！”
　　门口的伙计刚吆喝完，立刻便有接待的迎了上来，半送半请地给元冲指了个正厅的席座，接着又去招呼了别人。
　　元冲往正厅放眼一望，也没见着几个入了席的，他既觉得无聊，又不想明晃晃地干坐着。磨磨蹭蹭踩着席间空档往里走，遇上面熟的便抬手打声招呼。路过中院，这人便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大大方方歇了下来，等着宾客渐渐增多。
　　刚喝了两口热茶，一抬头，人已经来了不少。元冲再往正厅一瞧，面上瞬时变得欢喜。托着茶碗大步流星地走到厅内西南角的一张圆桌旁，紧挨着一人坐了下来。
　　那人正跟邻桌的宾客东拉西扯地闲聊着，身旁突然多出个人，即刻便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转头一看，同样是满脸的欢喜。
　　“元大哥！你可来了！”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冲的好兄弟兼好酒友——周平。
　　元冲笑道：“周老弟，好长日子没见着你了啊。”
　　周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心想，这城里何止是元冲一个人许久未看见他了。他们这群兄弟，隔三差五便要约起来喝点小酒解解馋，周平怕元冲之前来找过自己，却扑了个空，于是先抬手抱拳给元冲赔了个不是，解释道：
　　“可对不住了元大哥，小弟这两个月忙着照管新铺，昨日才从长水赶了回来，怠慢了大哥也是小弟的不是。”接着凑近了小声问道：“兄弟们没怪我吧？”
　　元冲本是客套着问候了一句，没想到这人还认真了起来，听他如此一问，这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的大概是寻常喝酒打牙祭之事。
　　急忙回了句：“没，没，哪能呢！”别人对周平有无看法他可不知道，就连他自己近段时日都鲜少与那帮人往来，哪里还管得上旁人。自从家里多了个人，他这心思早就不在饮酒玩乐上了。
　　“那就好。”周平笑着说道，“正好，借着今天这个席，待会儿等兄弟们来了，我再好好敬敬他们。”见着元冲前来出席团拜，他便以为别个兄弟也会一道出席，全等着人来到齐，好好表现表现。
　　元冲抬头环视了一圈，宾客已经来了不少，都在各自找人嘘寒问暖，厅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平日里一起混得熟的兄弟却只来了他们二人。陈家的人还没来，家里出事，估计也不会来了；吴记和刘记来的也都是长辈。
　　元冲心下吃惊，看样子今天到场的都是各家的掌事，说得上话的，拍得了板儿的全在这了。心道：奇了怪了，大伙儿怎么又对这个走走过场的团拜这么上心了呢？

　　周平以往参加商会宴请的次数不多，只有遇到父亲叔伯辗转不开的时候，才会推到他的身上，就好比这回。周家长辈年岁渐高，不宜应酬，遂遣人赶到长水专程把他抓了回来，今日临出门前又特地交代了一番。
　　二人聊了一阵，厅内不知何时已是座无虚席。
　　元冲刚想对周平说，看来今天哥儿几个是聚不齐了，你这愿望怕是要落空。想了想又没说出口，转而问道：“不就走个过场，你爹怎么还放心不下呢？”
　　方才闲聊时，周平顺口提到出门前父亲对他嘱咐再三，并未详说，元冲听来却十分好奇，周老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还用得着千叮万嘱吗。
　　周平叫他问得恍了下神，随后想到可能是误会了，开口解释道：“啊，倒也不是不放心，只是这次……”
　　话刚说到半路，就听有人招呼了一声：“袁老板来了！”
　　声音从正厅门口传来，嗓门不小，元冲背对着大门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原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正准备站起转身回礼，胳膊突然被周平按住了。
　　周平小声提醒道：“哎，没叫你。”他坐的位置正好面朝门口，看得可比元冲清楚多了。
　　元冲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周平按着重新坐了下来，见他冲自己来回使眼色，跟着转头一瞧，好家伙，门口一众人簇拥着热情迎接的，正是自家铺子对门那厮。
　　元冲阴沉着脸，冷眼旁观一干人等争相上前与那人问好，虽说这厮面上挂着笑，一派从容模样，可怎么看都像是贴着一副嘲讽的面孔。
　　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他也姓‘元’。”
　　周平不知他二人之间的恩怨，但见元冲一身乌云笼罩，此时也不敢妄加动作，只得陪着他安安静静坐着。乍得一听元冲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笑了。
　　伸出食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桌面上连了一笔，对元冲说道：“他是这个姓。”
　　元冲低头一看，桌面上是一个水写的“袁”字。
　　“哼，幸亏不是一家。”元冲不耐烦地呛了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收回视线盯着周平质问道：“你不是说这段日子在外地吗，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周平挑挑眉头，送了元冲一记“这不明摆着”的眼神，笑着回道：“现在城里谁人不认得他，就连小弟我身在异乡多少都有所耳闻，我们之中就属大哥你活得自在，对这些事儿不用上心罢了。”
　　抬头瞄了一眼正要入席的袁随，轻声说道，“这个袁老板可不简单。小弟刚才正想说来着，正是因为有此人出席，这次的团拜才不比以往。上午出门前我爹就特意嘱咐过我，见到此人定要下点功夫结交一番，日后必有大用。我之前没见过他，便未太过在意，如今看来，也绝非夸大其词了。”
　　随后颇为欣赏地感慨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这话一出口，元冲可不乐意了，立马反驳道：“我看是人面兽心！”
　　“啊？”周平被他这句话说懵了头，左瞧瞧主席位上的袁随，右看看身旁的元冲，小心翼翼问道：“大哥，那人可是得罪过你？”
　　元冲肚子里憋了口气，抿着嘴不说话，他在想如何回答周平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他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可他就是说不上来。
　　细细想来，这个袁老板至今并未做出什么直接得罪过他的事，只是每每牵扯到某人，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厌恶起那厮来。也算是拐着弯的得罪了自己吧？
　　若是周平再问起缘由，他该如何是好？哎，不想则已，一想他这脑子就都乱了，越想理出个头绪，却偏偏越是抓不着，最终只能归结为，厌恶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这厌恶之中，竟染上了一丝畏惧。猛地想起之前那道冰冷的眼神，元冲手心里顿时攥出一把汗来。
　　听到周平轻声叫唤自己，元冲回过神，赶紧给自己找台阶。
　　“我是想提醒你，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指不定一肚子坏水呢。”
　　周平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还会被他那外表迷惑呢！”

　　这时，耳边传来邻桌几人的议论声。
　　其中一人问道，老陈家的人怎么没来？
　　城里姓陈的人家虽多，但能在商会里提起的老陈家，指的便是陈景山、陈景顺一家。
　　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另外一人惊叹道，转而嘀嘀咕咕耳语告知了一番。
　　先前那人算是听明白了，接着问道，那你说这陈大少现在可给放出来了？
　　另一人点点头，可不是嘛，都是那位主儿帮着打点的。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袁随，又引得周围众人一阵感慨。
　　……

　　周平听了几人的闲言碎语，转过头对元冲说道：“元大哥，眼下看来，那袁老板倒是有些本领，不如就此机会结识结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看此人不乏城府，倘若当真一肚子坏水，咱们平时多加提防便是，也不见得会入了他的套。”
　　话已至此，给二人都留尽了面子。可元冲却不是他这一句话就能劝的回来的，旁人眼中对所见之事物的理解，终究不是他自身经历过得到的感受。
　　元冲依旧憋着嘴不说话，反倒惹得周平不好意思起来。
　　恰好此时酒席已经开始，厅里院里的宾客挤得满满当当，桌上酒菜佳肴一应俱全。商会的理事照旧说了一段祝酒词，也不管坐得远的听到听不到，只要主席位上有人带头举杯，在场的所有人便跟着一并行事。
　　老规矩，共饮三轮过后，论资排辈起身敬酒。
　　这次团拜元冲本就打算混混了事，也没准备跟谁去套近乎，酒自然是没心情喝了，三杯过后便换了一碗茶水。他这个位置靠西南角，较偏，放低身形也看不太起眼。
　　元冲一边捡着花生米吃，一边跟周平聊些有的没的，耳边人声嘈杂，净是些自来熟的客套话。旁人都在忙着敬酒，他倒是偷了个闲。
　　没等他清闲几时，周围人语声骤然减小，身旁已多站了一人。
　　元冲低着头剥花生壳没留意来人，突然眼前就多出了个酒杯，顺着方向抬眼看去，袁随正面带微笑地立在他身旁。
　　“元老板。”袁随举着酒杯，和颜悦色地问候道。
　　元冲没心思搭理他，奈何众人的视线皆汇聚到了这个小角落，不表示也不成。
　　“袁老板。”元冲起身直视来人，略过送来的那杯酒，顺手抓了茶杯起来。
　　袁随瞥了一眼茶杯，笑道：“听说元老板酒量不错，今天就别以茶代酒了。而且，咱们这回就算是正式结识了，怎么能不喝一个呢。”
　　见元冲不为所动，侧身附耳笑道：“人多，给个面子吧。”
　　元冲对他这般举动厌恶至极，心想，老子站起来跟你说话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想怎么给……盯着酒杯看了一眼，瞬时生出一个主意。
　　“好啊！”我就给你个面子。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久等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