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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五、六】 ...

  •   【五】
      方玉琢出了方家便直奔城主府而去。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略显粗糙的岫玉簪子,简单磨成红豆枝的模样,这是他亲手所做,要赶在伏仙节的时候送给傅相思的。
      红豆三两枝,教人习相思。
      方玉琢初见傅相思的时候,他十一岁,傅相思虚岁双七,正是豆蔻年华。他路过城主府,那姑娘站在大门口,轮着石子把上门提亲的媒婆一个个赶下台阶,只一个娇呵便惊艳无双。
      按说这般粗俗女子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然而傅相思做来却显得率真而本应如此,周围的人们都高呼着‘相思姑娘干得好’‘这等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姑娘’,似乎这姑娘娇蛮的理所应当。
      是了,傅相思便应该被捧在心尖儿上,无论是什么要求被这姑娘提来,都必须满足,只因为是这名唤傅相思的姑娘。
      方玉琢的目光,从此便沦陷在这女子身上。
      他不是不知姑娘不愿嫁他,然而他自信,除了他方玉琢,谁还能用天下的一切来宠溺傅相思?傅相思应当得到最好的的一个!没有人比他更爱她。这一份不顾一切让他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男人——配得上傅相思的男人。
      方玉琢和他爹不同,他是决计不肯让妻女委屈的,他要把傅相思好好的迎进府中,就像当年傅亭迎娶方小七那般,令举世羡艳。
      想到这些,方玉琢的步子又稳健了些。
      “哟,这不是玉琢么!怎么,来找相思?”刚一入府,便看见傅亭迎了上来,口中打趣着。“去吧,这会儿姑娘还在阁里呢。”
      “多谢傅城主!”方玉琢行了礼,顾不得寒暄便冲进了傅府内院。
      踏入傅相思的内院,便能觉出傅亭有多重视这姑娘,凡是最好的,通通送到姑娘房里,不说奇珍异宝,各种难以成活的稀奇花卉开的璀璨,把院儿里那两个清秀丫头的小脸衬得美丽无比。
      “你知道城北卖豆腐的那家?老板儿子说要娶咱们姑娘呢。”牙红笑道。
      “嗬,那个瘸子还肖想着姑娘?”檀碧眉头一皱,怒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你别说,那小哥要不是坡的,还真是一表人才。”
      “怎么,你看上了?那小哥配不上姑娘,配个你…”檀碧把牙红上下打量一番。“倒也还勉勉强强吧。”
      “去你的,仔细我撕了你的嘴!”牙红推她一把,两个姑娘便笑作一团。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方公子。”
      刚还在说笑的牙红和檀碧看见方玉琢,急忙行礼,方玉琢摆摆手,脸颊一红。“姑娘在里面吗?”
      见方玉琢这般局促不安的模样,牙红有些担忧的和檀碧对视一眼,随即回到。“方公子,姑娘伏仙节这段日子必然是呆在蛇女湖,连…”
      连我们两个都不带的,一个人在蛇女湖。
      “我去找她!”然而方玉琢根本没有听完牙红的话,便又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诶!公子!”牙红慢了一步,眼见着方玉琢的背影也消失不见。“姑娘此时必然是和神昭公子在一起,这可怎么办呀。”
      牙红束手无策的望着檀碧,檀碧低声说道。“你也觉得姑娘应该嫁给方公子?神昭公子哪儿不好了,姑娘喜欢他。”
      “不是我觉得姑娘应当嫁给谁,是城主觉得,姑娘应当嫁给谁!”
      牙红说的有些绕口,檀碧皱眉叨念道。“什么觉不觉得,我就觉得神昭公子和姑娘天生一对儿。”
      “你个笨蛋。”牙红望着还懵懂不知的檀碧,叹息道。“倒也是笨的自得呀。”
      “谁是笨蛋,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嘛!”檀碧张牙舞爪的声音牙红装作没有听见。
      只期望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团圆的结局才好。牙红默默想到。

      【六】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神昭领着傅相思走过蛇女湖的东岸,拨开涟漪,清凉湖水紧挨着衣裳,却不曾真的沾湿了它。“伸手。”
      虽说不是第一次跟着神昭到湖底来,但是傅相思总觉着神奇的很——
      面儿上巴掌大的地方,水底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只是被神昭用折扇轻轻敲那么一下,便好像变成了蛇女湖的一部分一样轻快。
      “为什么你一定要拿着那个扇子?话本上的妖精都是挥挥手便可以呼风唤雨的,这个是媒介嘛?”傅相思望着那十分普通的连个题字都没有的白纸扇,笑道。“像是从画扇面的人家偷来的似的,难看得很。”
      “这个。”神昭慢慢将纸扇展开,颇有些怀念的说道。“说是媒介的话也对,年纪尚小的时候,我还无法直接控制蛇女湖的灵力,有人送了我这把折扇,后来用习惯了,便也懒得丢掉。”
      “唔…”傅相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正好奇的伸出香舌,试图去舔一舔蛇女湖的水,却被神昭好笑的捏住了舌尖,她愤愤的抽身,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这水底也会有宫殿嘛?”
      “江神的宫殿,也算是我的宫殿吧,后来被某个家伙用来当做躲避天罚的避难所,作为报酬他才给了我这把扇子。”神昭牵住傅相思香软的小手,白扇所指之处,鱼虾便都列在两旁,让开道来不敢阻挡。
      “天罚?”傅相思喃喃道,终于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她望着神昭。“小时候的神昭很可爱吧?小小糯糯的一团…亲一口会不会脸红——啊看不到好遗憾好遗憾。”
      “想什么!”神昭哭笑不得的拿起纸扇在她额上一叩,却见那姑娘揉着额头踮起脚尖凑过来。
      啾。
      姑娘温热软糯的唇越过冰凉的湖水,贴在神昭和湖水一般冰凉的脸颊上,一直热到神昭心里。等神昭回过神的时候,傅相思早扔了他的衣袖,欢欢喜喜的跑到远处去了。
      姑娘害羞的紧。
      神昭垂眸一笑,却见那不省心的小玩意儿因着还不适应如何在水下行走,只离开他两步便被掀起的水浪打翻在一旁,呆呆回望自己,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神昭…”姑娘糯糯唤道。
      “瞧你。摔了吧?没个姑娘家的样子。”神昭急忙把姑娘扶起来,那姑娘反手搂住他的脖颈不肯起身。“那你抱我,我走不快,你带我走。”
      神昭贴在姑娘耳畔,把扇子塞进姑娘手里。“求之不得。”
      只一种巨浪掀起,搅得水波粼粼鱼虾四散,十分刺目的白光令姑娘闭上了双眸,等她回过神来,早坐在一条‘白龙’的身上。
      说龙亦不是龙,偏像条水蛇,银鳞烁烁,一片紧挨着一片,细腰高卷把她护在最中,全只靠那尾巴摇晃,破开水浪远远向宫殿游去——那可比她走路快上多少倍!
      “神,神昭?这才是你的原身嘛?”神昭一向是那年轻男子的模样,故傅相思虽知他是蛟龙之子,却未曾见过他的原身,此时坐在这白蛇身上,真有种掉入话本的感觉。
      “嗯哼。”白蛇应了一声,不知是从哪儿发出的声音。“我是江神后人,故可以称为双原身,那蛇是我,人也是我。”
      “蛇像爹,人像娘嘛?” 傅相思话才一出,便惹得神昭大笑起来,她恼怒的用扇子敲那白蛇的脑袋,愤愤道。“你笑什么?”
      “这么说来也对,只是这说法稀奇了些。”神昭忍笑,他尾尖一动,说道。“看见那宫殿了么?”
      “看不到。”傅相思不比神昭那双蛇眼,任她拼命睁大了眼睛也没看见个分毫,神昭身子一挣,便又滑出丈远,笑道。“再近些。这回看到了么?”
      “哪里有!分明…诶,我看到了!”傅相思呢喃。“真是,富丽堂皇…”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点头道。“对,富丽堂皇。”
      那远远伫立的宫殿,琉璃叠瓦,玉柱擎梁,外壁上刻凤伏龙,皆是些不认识的神怪模样,用红翡点了眼睛,像是要从那墙上飞下来。
      只是无门无窗,白玉盒子似的立在水底。
      傅相思差点被那亮的过分的宫殿闪了眼睛,她问神昭。“这殿在水底冲刷了这么些年,还能好好立着?”
      “这殿名作‘止天殿’,并不是真的宫殿,只是江神一族代代相传的术法。”说话间,白蛇早就停在大殿之外,他擎起身,还化作神昭,将傅相思揽在怀里。
      “术法?”傅相思早不必他答,伸手去碰那似雪白璧,没想到小手透过墙壁,就好像透过一层水雾那般,被包裹了进去。“神昭!它吃了我的手!”
      “不过是水罢了。”神昭哭笑不得,还将那好奇孩子的小手攥在手心儿,解释道。“江神一族能以人身在水中不避,是因着名为‘定水决’的术法,这一座宫殿,亦是用定水决驱使湖水叠成这般——琉璃是月亮鱼身上的光辉,红翡是珊瑚借来的颜色,不过是看着结实,自然也无需什么门窗。”
      “是这样…神仙的世界好神奇…”傅相思还盯着那白玉墙不挪视线,她突然回神,问道。“那为什么不叫‘水殿’算了,反正也都是水!偏偏要指着天作甚?”
      “才不是指着天!”神昭竟也下意识的望了望宫殿上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指着天,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姑娘带偏了思绪。“是休止的止,‘纵使天道也不得窥探,需在此止步’的含义。”
      “难怪你说那人要在这儿避天罚呢——啊!有妖怪!神昭,神昭!”傅相思把脑袋伸进墙面,却看见对面有个飘在空中的人脸,她吓得蹦进神昭怀中不敢探头。
      “哪儿来的妖…怪。”神昭无可奈何的望着墙面上浮现的人脸,忍不住伸手拿起扇子给了那人脸一下,然后便拉着傅相思走入宫殿。“借住的客人,不必理会。”
      “客人?躲天罚的那个?”傅相思被神昭扯入殿内,才听见那人脸哎哟哟的交唤,听闻傅相思这般问,那人脸显出形来,竟还是个俊秀青年,他答道。“小姑娘倒是聪明,配给这家伙才是亏了!诶哟!你小子又打我?”
      神昭摇着扇子不言语,傅相思倒是好奇的凑了过去。“你晓得我是谁?就道他配不上。”
      “傅家相思,及十七,许神昭。”那青年神秘兮兮的将手中书册翻开,不知是照着哪一页宣读道。“二月初六生人。”
      “诶,我生辰!神昭知道也罢了,你怎得也知道!”傅相思便探头要看那册子,却被青年一把收回。
      “他知道还是我告诉他的!”青年凑在傅相思面前,将书册举起。“姑娘,我这一本册子,名作‘写年录’,这天下大事,前因后果,无不可知!”
      “相思,听他胡说?我见他时,他便说的这句!”神昭嫌弃的将那青年推开。“这些年也不见你换个样式。”
      “神昭,你说你小时,那他活了多久?”那姑娘眸子一转,偏偏是信了,幽深着目光望向青年手中。“这册子有名,那你叫什么?”
      “册子有名,执册者无名。”青年神色一恍,说道。“我是个拿笔的人,你只管叫我秉笔便罢。”
      “秉笔…你真能尽皆知晓么?”傅相思还瞅着那册子不放,也不顾神昭的拉扯,只是着了魔般喃喃道。“这经过的,这将要历经的,全部么?”
      “你应当知晓的,你不应当知晓的,全部。”
      秉笔话音才落,傅相思便伸手去抢那册子,秉笔护着册子不让看,傅相思抱着神昭的胳膊恨恨道。“给我看!你不让我看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
      “该看见的时候总会…”
      “秉笔。”
      神昭神色一沉,打断了秉笔要说下去的话语,见傅相思不满的望过来,他只是沉声对秉笔说道。“秉笔。相思只是凡间女子,你逗她做什么?”
      虽只是普通的叮嘱,傅相思却直觉神昭瞒了她些什么,她张张口,却未能说出话来——教说什么呢?神昭瞒她,也定然是凡间女子不应知晓的事情。
      “你无法阻止。”秉笔屈指在那册子上一叩,狰狞着神色冷笑道。“天命行事,断然不会因你的一意孤行而停止。”
      复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相思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现在,有熟人叫你喽!你叫神昭送你上去看看呐?”
      傅相思早不愿在这仿若能将一切看透的男子身边呆着,她挽着神昭的手,笑道。“神昭,上去看!”
      神昭阴沉神色望了一眼秉笔,领着傅相思踏出止天殿,声音温柔起来。“走。”
      那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水雾中,秉笔默然无语,将册子翻到之前的那一页,低声宣读道。“傅家相思,二月初六生人,生蛟龙方府…及十七,许神昭,此悖天道而行事,故,惩其同年,浸水而夭。”
      “哈哈哈哈哈。”读着读着,不知是因为何事,秉笔轻笑了起来,最初只是哼笑,到了后来便是入了魔障一般停不下来的狂声大笑,吓得那水里的小鱼儿都躲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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