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97、玄阴关惊变 下

　　捷报一连数日传来尹文希的耳中，尹相终于是按捺不住了，照此情形不出三个月，繁成就可以逼近宸京来。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被动了。如今南宫瑾自顾不暇，正是起事的好时机！遂将暗人盗取来的京中军防图与手底下的一干谋士细细堪过了一遍。
　　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是谁也想不到的，尹文希看到自己完美的一局，这局棋过后，他将成为天宸第一人，他仿佛看到那金光灿灿的宝座离他仅仅一步之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殊不知，就在攻下渭阳城之后，紧接着宸军退守渭河以南的宓城扎营，隔着大河与繁成镇远军遥遥相对。

　　就在渭阳失守的第三天，一辆马车上三个人自西方方向徐徐驶来，两名不速之客随之安然进入军营中。其中一个少年，看样子不及弱冠，英姿勃发眉宇清正，目光凌厉，凛凛浩然之气；白衣长剑，名唤程无应；另一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是昔日辞官归隐十数年的兵部尚书席维民，身后来跟着一名童子。三人带着令牌一到，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了罗勇，接管了军中所有的事物，全权授理进。
　　说来也奇，自打两人来了以后，重整人马，饶是章苍劲与灵芝倾世如何想办法，宸军如有神助，起初简单的阵势突然变得变化多端。三军摆阵冲锋多日，对方丝毫不乱稳如泰山。不仅如此，对方似乎得了什么高人，还善于借用天时地利在山道上摆下阵势，好几次险些吃了大亏。
　　章苍劲心知道这才是遇到真真的高手了，一打听之下听说对方出谋划策是新来的任命大将，而排兵布阵的却是一个十九岁的白衣少年，除了中年人是前天宸兵部尚书，这个少年人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灵芝与倾世心知有变，当即休书入京，告知尹相起事一事先后拖，岂料此地入宸一路盘查，那送信的也不知几时让人除了，尹文希也已然设局出手。一发不可收拾。

　　尹相是夜里起事的，事先借着手下人职权暗地里跟换了宫门的禁卫。夜里点火为号，他领人攻入皇宫的玄天门直奔南宫瑾的寝殿时，发现里面居然静悄悄的一片，半个人影也不见，情知事情有变，可是已然迟了，很快他看到一片更大的火光在周围包围起来。南宫瑾甚至没有出来见他一眼，就下令乱箭齐发。
　　尹相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原来南宫瑾竟然早识破了自己的计划，自己这一步走得适好落入了他的圈套中，好一招欲擒故纵！

　　尹文希窜逃出宫，发出信号接应，却发现原本自己预备好的人马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见尘土漫天下，数不清的甲胄士兵蜂拥而来，看衣着去，居然是离京驰援的北大营，而为首的一人他十分熟悉，那人横枪立马大喝一声：“尹文希，你手下叛逆已尽伏诛，还不束手就擒！”

　　这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阵前易走的徐令公！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自己设计的一切都被南宫瑾将计就计，南宫瑾假意下罪徐令公，暗地里却是将他召回来对付自己，他竟然算得如此精细！只是他胆敢撤掉徐令公，胆敢让北大营就此回京，就不怕繁成铁骑入关一路杀到宸京来吗？
　　他究竟为什么胆敢如此兵行险招？
　　“为什么！为什么？”尹文希疯了似的大喊。
　　众人都到他疯了，这个时候还问为什么被擒，只有城楼上静静看着的南宫瑾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是啊，问什么呢？
　　那日，紫宸殿他如此静静看着身前世无其二的鸣玉公子，也是这样问：“问什么？”
　　鸣玉淡淡地笑道：“陛下与月东明曾经有盟约，陛下助他解除易家的内乱，他日繁成进犯，桑旬必定会远袭昊京解了天宸之危。陛下何不就此讨回这个人情？”
　　南宫瑾“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又问：“一来一去少则月余，多则三个月，在此期间如何抵得住繁成铁骑？”他虽然是询问，却十分笃定眼前的人有办法。
　　“正要向陛下推荐两个人，只要这两个人在，必然能守住宓城三个月。”
　　“宓城……”那便是还要退。他不由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起来，良久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弃你的父亲？
　　这句话他没说完，尹倾然却听得懂，他依然笑如温玉：“因为我不是尹家的人。”
　　南宫瑾回过神看去，尹文希心知大势已去，悲叹拔剑而起，徐令公大手一挥百箭齐发，顿时尹相两人带马瞬间殒命，连同身后的党羽无一生还。
　　也是此时，边关传来的第二纸信笺，才送入京中，可惜已经迟了。

　　尹文希虽是死了，另一人却仍在。南宫瑾清冷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搜查南宫翊，不得伤其性命。徐公即刻离京，驰援边关，三个月之内势必将敌人逐出玄阴关！”
　　虽则此话在不知道内情的人耳中十分夸大，徐令公还是行礼领命，星夜兼程离去。

　　尹文希一死，程无应与席为民二人即开始反扑。宸军得到高人指点，列阵冲杀变化无穷，徐令公领旨亦是扑阳景而来。

　　只怪当日求胜心切，三城并未多加编改，此刻看到天宸一改之前颓势，就有原本的天宸混在百姓里面的士兵趁着夜色开了城门，里应外合引着宸军杀入城中来，不少的将士便是在睡梦中殒命，浑然不觉。周边两座属城落入敌军手中，渭阳顿时被孤立起来。
　　章苍劲心中不免担忧，先前两个人已经疲于应付两个月，如今徐令公去而复返，只怕……心中着实不甘。玄阴关向来有徐令公守着，多年来未曾踏入一步，如今进了门户，却又进退两难，举动无措，直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席惟民却不急不躁，只是断了繁成的粮草输入，便再无动作，暗自等待对方粮草尽了，军心大乱时再各个击破。何况公子的意思，是拖住战局等待时机就好，那时候乘胜追击，程无应已经在过往山道上设置石阵，只等对方一乱便能一举将玄阴关收复回来。如此一来倒也完全合乎当日公子所谋，以程无应强攻之下，自己只管断其粮草，扼其要害。
　　繁成昊京被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镇远大营的章苍劲心中不好的感觉得到了验证，虽然他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被传言夸大的，但是当江瑛亲自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不就此撤退。
　　眼前已经是一个窘境，此刻退回去比起被人打退面子上会好看很多，他心中十分清楚，可是比起这么多年的夙愿功亏一篑，忍不住还是眼睛一红。不管怎么说既然江瑛亲自来了，就说明昊京的问题非常严重了。
　　此刻的语棠当日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二人正好到了平江出海抵达沧远山，行云挑来了十多名绣娘替她缝制嫁衣。
　　灵芝毅然决定留下在最后一拨撤退，应付天宸的追击，尹倾世不打算离开，他眼下准备回京京城中有些消息传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焦虑一天比一天重，尽管知道尹家可能已经出事了，还是下意识告诉自己一切还没有得到验证。
　　二人领着人马留下来断后的。五百人马在过阳景峰下的羊肠小道设立埋伏，谁知道此计策被前来追击的程无应识破了，对着埋伏在险峰上的敌军果然放火，上面的没等堆积的石头砸到对方，就被大火烘烤喊声震天，灵芝二人知道中计了，却苦于山路被封住了无路可逃，五百人除了二人竟然无一生还。
　　程无应杀上山顶时，灵芝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蓝裳满是血舞，长发凌乱飘舞，已经将青藤绑住烧伤的尹倾世放下山崖去，待到程无应领人上来擒她，她心知肚明逃生难了，死千万不如拉个垫背的报仇，脚尖灵巧地勾起地上长刀用尽全力向程无应踢去。
　　程无应原本就很意外这里居然有一个清丽少女，待看到她眼睛里面狠辣决绝的神色被惊得一怔，就听到长刀破空而来，一愣之下手里的剑愣是慢了一步。
　　他轻敌了，他以为长剑之下必定能大落，谁知只是偏了一偏便没入胸前。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灵芝转身纵身一跳，居然跳进断崖里面去了。

　　战事终了，结局谁也没有想到，是桑旬出兵围困昊京，繁成撤兵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