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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红尘归来处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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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月明楼是传说沧远山梅花林里面的一幢阁楼,据说当年飞阁流丹如空中楼阁,面向沧海拥抱明月而得名,如今的沧海月明楼已经崩塌,只剩下吹花筑屹立不倒,世人却已经习惯旧称。
语棠觉得心里紧张极了。
大红衣裳上的金丝绣凤明晃晃宛如门外的烈日。这一年的颠沛流离与终日惴惴不安终究是值得的,只有经历了生死,人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最起码,江涯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想要与钟爱的人一生厮守,远离是非。她并不是一个十分执着的人,永宁王的前尘旧事,从来没有想过要翻出来报仇雪恨,也不是非要执着前因后果,从来她只是想知道最终父母的下落罢了。
南宫翊安好,她这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繁成的一切大抵是浮生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不必要去怨恨,惋惜也好,伤怀也好,终究是过去了。她会渐渐淡忘那一切。
如今在她的生命中,只有尹倾然。今日过后,她会有一个家,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孤零零地江湖漂泊,他日还会有孩子。
沧海月明楼葬着永宁王夫妇的坟冢,有你父王母妃看着我们成亲,也算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你在这里等我七日,七日之后凤冠霞帔,我来迎娶你。尹倾然如是说。
成亲之前二人是不能见面的,这是天宸旧俗。
沧海月明楼早在素衍公主栖身于此的时候,便运用在此设下了九转璇玑阵法,素衍公主不会武功,但在此学之上却是天才,精心钻研出来千变万化,外人从来没有人能破阵。
是以只有语棠与江涯知道如何出入。
江涯却说,南宫瑾年少时候也在这里留宿过。
吹花筑搭建在冰湖的上方悬空而立,通往梅花林的是一道竹桥。精巧的楼宇分为上下两层,二楼外延多加了一圈围栏走道,如此前面是日出湖光,后面是白雪梅花,如此一转便是一景,梅花枝桠伸到了楼宇中来,幽香阵阵,此间竹舍之设计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语棠以往每年都会随着江涯来小住几日。整个平江只有隔海的这个地界属于繁成,这是那年天宸失利,城下之盟江涯开口要来的。
屏风是一张精美的绣像,细密的针脚勾出几笔少女舞蹈的身姿,风华绝代,连同案前悬挂着的美丽画像,美目顾盼,一转便是一种风情。她是宸京有名的第一才女。
语棠支着下巴想,“你这样名气的人,怎么会把我生得这么草包呢!”
难道的我爹很草包?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转,马上又被压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把画拿下来,梅花玉簪,月牙水晶耳坠,鹅黄色留仙裙,宫涤上系着青龙珏,玉簪有些眼熟,啊,这不是被我摔断了那根?
原来是从发上拔出来的呢!那么敛烟的身份自己猜测对了,而前丞相沐宣华也却是是因为南宫翊的原因一夜之间满门抄斩的。
语棠从衣服里摸出青龙珏,触碰上去温润的感觉十分舒服,尹倾然说青龙珏是你们血养之物,所以才会认得我,她突然起了一些好奇心,从线框里寻了绣嫁衣的针线,在手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落在玉珏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她看到自己的血落在玉珏上瞬间被吸收进去,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原来是真的啊!
这间屋子里面的妆匣,木柜,首饰盒,抽屉,早年她就摸得一清二楚,唯独这幅画挂的高那时候够不着,而江涯似乎从来不会进来这个屋子,刻意留在外面也许是怕记起什么伤心事。这幅画会不会还有别的线索?
她仔细地拆开画轴,却毫无所获。
照道理说,两个人突然消失,总该有只言片语留下,如果是受到迫害,总会有蛛丝马迹什么的。语棠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细细搜索起来,哪怕任何只言片语,她也能根据其中的一丝推断出始末。
这一折腾,累了一上午却什么也没有寻到,反而不小心碰落了梳妆台上精细的月牙耳坠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可是行云已经来了,行云是尹家留在尹倾然身边的部属,半个月前被尹倾然从京城唤回来在此安排。梳头的丫头是被他一手一个提进来的,他站在竹桥上先高声问:“公主,该梳头妆扮了,丫头我已经找来了。”
梳头多麻烦,能换衣服不梳那么复杂的发髻么?
行云嘴巴抽了抽,瞥了眼她整天披散的长发,也不好好打理,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是新嫁娘,总是要喜庆一点!”
语棠见过那些恭候嫁女,观礼的时候心里想,脑袋上顶着那样多的黄金,脖子会不会断掉?
她蹙着眉瞄了一样凤冠,突然脑子机灵一动!
快速绕到门外围廊,在梅花里挑选出来几只血色红梅,绕在一起折编好,围成一个花冠,戴在头上瞪着行云问,“这样喜庆吗?”
梳头的,是外面找来是农家少女,行云给了钱却没有吓唬她们,只是哪里见过这样的神妃仙子一样的新嫁娘,就连横眉竖目都这样好看,红梅红嫁衣,衬着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行云暗忖,公子还是有眼光的,此情此景,她似乎比苏慕婉看着还要美上三分。
想归想,他还是苦着脸应允。
语棠由着那两人给她梳好了头,扶着往外走,边走便朝着行云道:“你别急着走,留下来替我找到月牙坠子,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刚才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里去了。”
行云生怕她误了时辰,哪里不应!
天宸的习俗里,男子是不需要迎亲的,只需要在门口等候便可。
语棠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头,就看到了尹倾然。
他衣裳火红却颇为讲究,银线在领口与袖口均有繁复的龙凤刺绣,腰带亦然,墨色长发半束绾髻,也是红色绸带系好。
“你怎么来了?”语棠有些惊讶。
尹倾然目光先是有些茫然,随即一转温润笑意,“我也不知道,想来,便来了。”说话的同时,突然抄手将她抱起来大步往花轿前面而去。
就在他伸手要将人送进轿子里面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一下,又将语棠抱着收了回来,
神情高深莫测地道:“就这样吧!”
“你说什么?”
随侍的人莫不面面相觑看着尹倾然二人走远,倒是星河兴趣盎然地吩咐轿夫抬着轿子远远跟着。公子果然就是公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就连迎亲都要如此风格迥异!
语棠有些窘迫,大多时候尹倾然都是戏谑毒舌,在外人面前温雅亲和不算,很少这样温情脉脉地举措,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在乔家庄的时候,你曾说你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真的吗?”
尹倾然笑得像狐狸一样,“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问,如今才问,可见你对这事其实并不芥蒂。”
语棠理所当然地道,“我承想你我都是极有主见的人,不是他人拆的了,除非我们自己要分开……”
尹倾然脚步一顿,目光凉凉地打断:“我们断然不会分开。”
语棠默了默,不胜唏嘘:“你那未婚妻被你抛弃,也着实可怜。以后不知如何许人家。”
你担心得好多!尹倾然心道,遂笑着安慰:“你放心,她定会祝福我们的。”
“会不会有些沉?”她体贴问。
尹倾然看她,笑如神子:“是有点沉。”
语棠脸一红,牙痒痒起来,“你好似忘记给聘礼了?”
尹倾然瞥了一眼她的手腕,嗤笑问:“鸣鸾珠价值连城,你以为它是做什么的?”
好吧,我不问了可以么!语棠翻了个白眼,就发觉尹倾然一直在凝睇着她,他眼眸深邃古井无波,始终没有转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印刻在心底。
“公主,我很高兴。”
语棠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侧脸贴在他的心口,含混地说:“我也很高兴。”
二人静静地走天地苍茫中好似只剩下他们二人,从梅英如海走到了万木凋零,从衰草连天走到了苍茫雪地,他脚步坚定,仿佛这一走下去就是一生一世,逾越生死。
直到耳边隐约传来潮声,语棠诧异地问:“为什么我们好像在上山?”
“自然。”
语棠一惊,差点爬起来“为什么,我们不是在山下有院子,星河还着人设了三媒六证,我们不去了?”
尹倾然一转高深莫测,认真地说:“我改变主意了,你我成亲,何须那些山野村夫见证,不如改在东海之滨,沧远山上,天地为媒日月为证。你父母高堂也在这里不是?”这个问题昨晚他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有得出结果,适才突然就灵光一闪。
语棠愕然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居然无法反驳!“照你这么说,在哪里不是都一样吗?”
尹倾然唇角一勾,故作苦思得出结论:“还是不一样的,他日你若是反悔,便是悖逆父母,欺天诳地。”
语棠苦着脸,会有这么严重么,又道:“好在,我不会反悔。”
“你记着就好!”
沧远山顶峰苍茫一片大雪覆盖,洁净得不似人间之地,人站上面只是渺小的一点,临风远看潮水浩浩汤汤开阔一片,天水相接,身后群山云雾缭绕宛如仙境,造物者如此神奇,这样钟灵毓秀之地,难怪养的出上官太尉那样的人杰。语棠震惊地想。
行云已经率先在这里设下了香案蒲团,尹倾然拉着她紧走几步跪下,又问:“你当真决定好了?这一拜下去就后悔不了了!”
语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奇地问:“难道这会儿我要是说不愿意,我们就喝酒聊天不成亲了?”
尹倾然薄凉地睇了她一眼,你想多了!“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还问我干嘛?嘴欠啊!语棠心里唾弃,就听到行云说“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你拉我干嘛?”
“你父王和母妃葬在对面山上——”他头疼地扶着额头叹。
“我当然知道——”语棠不满地嘟囔一声。
“那你对着那边拜什么——”
……
“行云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备好了!”
“……”他心道:你知道上万人里面只挑出了一个行云吗?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喝交杯酒?难道我们要在这里洞房?”
“你不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