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96、玄阴关惊变 上

　　却说当日去往玄阴关的灵芝与倾世，一晃已经是八个月之后了，初初二人日夜兼程，在尹丞相的授意下一路上被掩护离开天宸平安抵达至繁成镇远大营时，已是两个月之后。在此期间宸京发生了许多事情，灵芝虽然听闻，无奈鞭长莫及无法掉头接应语棠只得作罢。
　　尹倾世历来在玄阴关任职多年，对于尹家在玄阴关渗透进来的一批人以前并不知情，此次离京尹文希才告知他名单。
　　尹文希的担忧不无道理。尹倾世从小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得与皇子同席听课，遂养出了一颗热血报国的小心肝。而后自请去往边关磨练就可以看出，而尹文希的想法则是，他总有一日要起事的，他的长子自然要精通带兵打仗于是欣然应允，这一点一度让尹倾世大惑不解，自来世家子弟很少外派去边关战场受苦。
　　这次的事情虽然他最终还是妥协在尹相口中尹家六百余口的身家性命下，心里到底有诸多不愿。他本来憧憬将军百战死保家卫国，没想到回京第一遭确实要他背主主通敌，心中十分矛盾痛苦。
　　是以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沉默寡言。
　　玄阴关历来是天宸繁成两国的用兵进退要处，也是天宸入关的第一道屏障，尹倾世曾经在此驻守过三年，对此要害十分清楚。二人抵达边界时候并没有立即设法出关，而是分头行事由灵芝飞鸽传书将语棠的信送给对面相隔三十里地驻扎的繁成铁骑。
　　尹倾世在这个时候设法联络上了尹家安排在各处的数百余人，约好发动点火为号，又经过繁成根据天象择了大风无月的夜晚，夜袭粮仓放火，同时摸上城楼打开城门。
　　繁成此次领兵大将，乃是江涯坐下元勋，战功显赫的章苍劲，为了一洗多年攻城无果的耻辱，此行势在必得。待见了二人与语棠带来的书信后，一时心中大喜，只觉如虎添翼，此战胜算十分。
　　这一战算起来完全是糊涂战，尹家的倒戈对于九年不曾打开缺口的玄阴关是毁灭性的。
　　是夜月黑风高，正当巡夜换了几次，一直无事到下半夜人困马乏时候，突然粮草方向传来一阵火光，大火映照下浓烟直冲云霄，紧接着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数不清的人蜂拥前去救粮草，可尽管这样城楼上丝毫没有松懈，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原本上城楼上报信的兄弟突然倒戈，许多将士到死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玄阴关的变故换来了繁成铁骑的长驱直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拉锯多年的敌军要塞，这样以来宸军没有天险只得真刀真枪来拼，可惜双方实力悬殊士气大减，一旦溃败就开始节节后退，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连续退了几座城池，抵达九战原。
　　九站原第一道门户，守将是天宸第一名将徐令公，也是宸京在外的三军最高长官。算是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下子只好安隐扎寨企图徐徐图之，以尹倾世对徐令公的了解，此人智慧、威信、仁义、勇猛、军纪严明，几乎无懈可击，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为了一探虚实，他们也多次使用小股兵力刻意做出扰乱百姓的行径，在外离间对方武将，阵前叫骂多个方法，可是徐令公似乎全然不见，只是休整队伍闭门不上当，最后大家没辙只好关门思量对策。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在他们绞尽脑汁不得其法后的一个月，居然自动迎刃而解。原因是因为天宸追究徐令公丢失玄阴关与一众城池的降罪旨意。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大家几乎都愣住了，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什么叫自毁长城，宸帝的荒唐此刻无疑帮了大家一个大忙。
　　紧接着第二道旨意是天宸派了另一个人来此接替徐令公的一切职务，此人名罗勇，章苍劲与灵芝自然是没有印象的，就连帐内的一干将军也着急地问尹倾世此人是什么人。
　　尹倾世一听到这个名字当场便愣住了，对于罗勇这个人他以前略有耳闻。世袭侯爵，会点拳脚却喜好走马章台，不学无术偏偏有几分书生意气，厮混在驻京大营从来没有随军出征过，原本占着一个闲职，如今被派到这里来了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他认识是那个？
　　对于众人的提问，他只是想了想，说将之前试探徐令公的招数如数在城外上演一出，大概就可以知道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罗将军了。
　　很快，大家就发现尹倾世的良苦用心了。
　　天宸屡战屡败战败士气低落，徐令公秉着休养避敌锋芒的战略闭门不出，这才使得三军休整喘了一口气。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罗勇也不例外任职之后大发虎威树立威信，遂将此回战败做了一个长篇总结，将帐下原班人马该训的训该责罚的责罚，完事后又一股脑把之前的战局失误归结到徐令公的指挥失误，表示自己此次奉召而来，便是要力挽狂澜一改颓势。
　　这番作为连同这篇誓师宣扬统统花了他好些天时间，为了表达自己的激愤之前甚至还特此熬夜写了一篇檄文。这一忙几天没有睡好觉，等到他一切形势走完的时候，亲信就来报敌军有动作。
　　不得已起来临时找来大家召开议会顺便商议对策，探子汇报的当日就是敌军扰民劫掠财物屠杀百姓，罗勇一气之下拔剑连连喊了三声贼子，却在众将拼死劝阻之下，最后还是收起了一绝生死的意气，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天宸兵力，数百年来向来及不上繁成勇士的骁勇善战。押解囚车的军官心中无奈一叹。
　　说起这罗勇，人一点儿也不如其名，不止不如，简直贪生怕死得要命！不知是何人举荐他带兵，他也听说了，就天宸朝中为了此事炒了个翻天，最后还是南宫瑾一拍书案盖棺定论。
　　陛下向来英明神武，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呢？他悲愤地看了一眼囚车里面闭幕眼神的徐令公，像徐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为什么偏偏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押解的半个月以来，边关的消息多多少少有些传来，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就在他一路上心情沉重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哒哒的马蹄声飞速迎面而来，迎面扬起尘埃席卷上天隐隐看得出马上的人衣着，似乎是宫里的太监？
　　这一愣，他立刻喝止住大家前进的脚步，停下来等候。不知道宫里的人是不是陛下派来赦免徐将军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十分激动起来：莫非陛下还是想通了继续启用徐将军？
　　“徐公安在？”马还未停那人已经大声急促地呼到。
　　徐令公陡然睁双目精光一现，“待罪之身，不便见礼。徐令公在此！”
　　那太监却是紫宸殿品级颇高，一眼确认了的确是徐令公后，立即开腔：“陛下旨意，徐公一案现无罪赦免，着其即刻换上快马火速回返京城与南北大营回合。”
　　赦免在意料之中，却是为什么不是赶去渭阳，却是回京？莫非京城中有什么变故？
　　徐令公意外地瞥了太监一眼还是迅速地出了囚车翻身上马：“不知公公可否告知是何原因？”
　　太监脸色隐晦且为难，还是吐出了两个字：“救驾。”
　　接下来的半个月章苍劲派出多个小队人略略骚扰，罗勇疲于应付，且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只好恨恨作罢，而这样的当口又叫他发觉帐内似乎有对方的奸细，蛛丝马迹各种浮出水面引得人心惶惶。
　　繁成见计策生效，开始叫阵，罗勇起先还想起自己当初的豪言壮语多次派人出城迎战，可是流年不利，不管怎么打都是输，最后干脆听到外面的山响杀喊声就心里发虚。
　　而后繁成开启强攻模式，好在罗勇虽然不成，好歹天宸将士尚有死战的决心，几次几乎要被打开的缺口，最后都被守住了。
　　直到繁成停下攻势，似乎消耗极大。便是此时有人前来献计劫营，罗勇这段时间被打压得十分孙子，咬牙决定出一口鸟气一雪前耻。
　　众将对此事十分担忧，唯恐对方早有觉察，可是罗勇一意孤行非要兵行险招，最后只好倾巢而出。
　　夜里抹黑出城，行至半路居然真的有埋伏，可是交锋之后罗勇发觉仅仅是小股的刺探，若是对方真的觉察，完全可以四面包抄，既然没有这么做代表对方没有发觉，想到这里他更加得意。

　　章苍劲心中盘算看对方劫营，那献策之人本来就是尹倾世安排的，这里遇上佯装败退，眼见不能力敌时，那天宸众将心中大喜，乘胜追击。罗勇不曾上过来过战场，却也觉得机不可失，见此情形心道此时不追还待何时，当下清点人马与众人杀进敌营。

　　果然，繁成大营是个空营，众人在大营经过陷进受阻，只好掉头往回逃，可是约莫行了两里路的时候，左右突出奇兵，天宸一行人马被生生分割成了几段，为首的自然就是章苍劲，这才一枪将那人刺下马来，回身掩杀过来。

　　不仅如此，趁着他们出城之际，尹倾世与灵芝借着尹家内线接应，打开城门，已经拿下了渭阳。而原本此处多个属城首尾相顾，渭阳丢失无异于属城岌岌可危，
　　受到一时三面夹击吓得罗勇面无人色，慌忙带着亲兵约莫二三百人，直接往西而逃，待见到城楼上守将已经换成对方的，也不敢回城策马往西南直接去了。

　　此战虽然胜了，却胜得十分蹊跷。灵芝与倾世心中暗暗觉得怪异，照理说来以罗勇之流，南宫瑾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让他领兵守玄阴关？

　　章苍劲心中同样的疑惑不少于他们二人，这件事情透漏出来的不寻常怎么都想不通。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战在繁成的历史上添上了光鲜的一笔，甚至于他的名字会因为高调地记载在史册上，他做到了几十年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将战局推到了渭阳城。就算战死也值了！章苍劲觉得这么多年总算是回报皇恩，不负圣上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