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89、青衣怒浴血 中

　　语棠头昏脑涨，倦怠在黑暗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太累的，浑身的痛楚让她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
　　语棠醒来是听见有轻轻的呼唤声，她头脑尚未清醒一时间忘记自己生在何处，似真似幻的听见阿瑛在声声呼喊小棠，小棠。阿瑛，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
　　不对，她听到的明明是在叫语棠，阿瑛不是这样叫自己的啊？会是谁？
　　阳光刺眼，她躺着完全睁不开来，这才依稀记起自己昨夜跌落了野外，她捂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是靠在人身上，头顶上那个声音继续欣喜地确认：“语棠，你终于醒了！”
　　竟然会是，她闻言浑身一震，迅速抬起头望去一下子愣住了，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喃喃道：“月、公子！”
　　月东明听到她开口称呼这样生疏，目光一黯，他有些不相信不过半年分离语棠竟然不给他任何分辨解释的机会，就这样与他生疏生分了，心中如针刺痛，可是此刻他却无法纠结这些，因为眼前语棠身上多处擦破流血，需要尽快处理伤口包扎才是，于是温柔地道：“你受伤不轻，我先带你回去客栈处理伤口，此去二十余里，你忍着点。”说着就要抱她上马 。
　　可是语棠这样一清醒，慢慢想起昨天的事情，顿时面无人色，倏然发狠抓住月东明的衣角想要站起来，边吃力地摇头，语焉不详道：“你不要管我，快去救他，迟了便要来不及了，我求你，求你去救他！”
　　她明明很想表达往前去百里之遥救尹倾然，可因为心中的焦虑和激动，想到尹倾然此刻可能已经遇难，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居然完全表达不出来，只是反复重复：“你快去救他！”
　　月东明将她的失魂落魄看在眼中，心中既心疼又失落，只能试探着问：“他是谁？离这里有多远？你们遭遇了什么？”
　　语棠这才按耐住心底的恐惧，“他是尹倾然，离此地约莫百里之外，我们遇到了山寨的响马。”顿了顿她又道：“求你救救他！
　　果然是尹倾然！月东明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当初在宸京他就不喜欢语棠多和尹倾然接触，没想到事情到如今还是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他沉痛地看着她，她竟然为了尹倾然来求自己，竟会如此在意尹倾然，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本不屑一顾变成了如此在意？
　　他压下心底的酸意快速梳理了一遍信息，果断地道：“我如果就此去救他，你受伤太重，留在这里可能就有生命危险，待我送你回去客栈请大夫医治，我会替你去救他，现在我们先回去客栈！”说完也不容语棠拒绝，抱着她快速跃上马背。
　　“不，你不用管我，求你救他，”语棠抗拒地挣扎了几下，“我要他活着回来，我求求你，月大哥，你不用管我，迟了他真的会没命的！”
　　月东明只觉心被刀捅开凌迟，他向来是个温厚君子，可是此刻却仍是忍不住在心底问，你只要他活着回来，那么我呢？他满心以为相隔六个月重逢他把一切解释清楚之后，他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可是再见到便是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伤心断肠，这让他如受重重一击，几乎要说不出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忍心伤害这个深爱多年的女子，“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去做，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保证你安好无恙，待我治了你的伤我一定会去！”顿了顿，又十分不甘地道：“你想要他活着回来，就要保重身体才能见到他，若他回来你却不在了，你所费的心血不是白费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吞了个黄连一样苦涩。
　　语棠呆呆地任他搂在怀里不再作答，事实上她刚才那拼了命地挣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很快她就支撑不下去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月东明紧紧皱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语棠浑身是血的虚弱样子让他揪心不已，她看上去伤得如此严重，却还是惦记着尹倾然的生死安危，这让他既伤心又羡慕。尹倾然，为什么你会这么幸运，明明是我先遇上了她。明明她最先喜欢的人是我，明明我只是离开了半年的时光，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他何其自责，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离开她为什么不找到她带上她一起赶赴丰邑。他从来没有如此悔恨自己决定！

　　一时间，焦急，气急，恨意滔天席卷而来压得他几乎要窒息，长发衣袂无风自起，重压之下马儿更是一往无前横冲直撞，远远看去一人一马雪影惊掠如风。他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失措之举，导致牵连到无辜百姓，可是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待到街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小摊过客，路人纷纷惊慌地向两边靠去，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做了马下亡魂。

　　就这这时，一个转角处两行仪仗队徐徐前行，月东明连人带马横空出世跃了出来，旁边围观的百姓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啊!”所有人都惊呆了，熟知那打前开路的两队护卫居然武功不凡，只是惊愕了一瞬，便同时动作翻身一闪快速地退后到不远的轿子处形成半包围形式，为首的一人大喝一声：“何人如此猖獗，竟敢冲撞郡守大驾！”

　　月东明身下白驹乃是难得好马，慌乱之际竟然还能快速止住去势稳了来。他深知此刻怕是很难摆脱了，郡守乃是地方最高长官。自己无意冲撞了大人物，要想脱身肯定要费些周张，而语棠此刻必定的拖不起的，怎么办？

　　“在下鲁莽，冲撞大人大驾，月东明在此赔罪，只因此举为了救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容我先救人，日后必定登门赔罪。”此事若能和平解决无疑的最好最快的方法。
　　“月东明……”轿子里传来一个老迈的低吟声音，只是片刻便豁然开朗，中气十足地哈哈一笑高声道：“原来是宸地双杰的飘雪公子！老夫久仰大名，不想今日有幸一见！”说着轿帘被掀开一半，里面的人约莫六十有余，“果然是风姿特秀，飘逸不凡！飘雪公子意在救人，不妨相形离去，三日之后本官设宴鉴梅会，还望公子赏光！”

　　月东明心下一放，知道这关过去了，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东明定会前往，告辞！”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妇人急冲冲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待看到月东明时候眼睛一亮，指着他扑在地上：“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就是这个人，刚才撞了我的货摊，害得我相公腿都伤了！”

　　不只是月东明，就是郡守，此刻面色也十分尴尬，要说不理会，他向来爱民如子，行凶扰民是大事，此事断不能就此不做惩处，若是按律处理，此事就该带了二人往衙门过堂审理，可是他刚刚还答应了月东明就此离去的，此刻十分为难起来。

　　就在大家都眼睁睁看着郡守如何处理的时候，不远处的第二顶轿子帘风一动，一个鹅黄色俏丽宫装的女子翩然而出，微笑着道：“这位大姐，事急从权，月公子撞了您，不如由我来替他给你陪个不是！”说着居然真的盈盈一拜，“你相公的腿伤，我会让郡守大人寻来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好了，至于货摊，不如我赔给你二百两银子，你看如此可好？”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光看着就呆了一下，又听到对方要给相公治伤，还要赔给自己二百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那个货摊最多值个二两银子罢了。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愿意！这么好的生意多撞几次也值！
　　就在大家猜测此女如此高贵美丽，究竟是何人的时候，郡守已经当先俯身下跪：“沁公主！”
　　他一跪，顿时身后的护卫跟着下跪，周遭百姓见大人跪下哪里还敢站着，听说是公主，顿时都傻眼了，这样的边陲城市，竟然会有公主到这里来。“公主千岁。”
　　南宫沁却越过众人仰头远远望去，月东明神色如旧，白衣微尘，在她心中却依然如天神下世。

　　南宫沁会出现在这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不过半年之前她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倒是语棠知道的，广平和这里本来就挨着，她来这里凑个热闹，看看花会本来也正常。今日泠江太守恭请她前往西山别院小住，公主光降泠江一年一度的鉴梅会是本郡天大的荣幸，是以郡守小心翼翼护送她到提前打点好了西山别院。

　　别说此刻语棠满脸污秽别人认不出来，即便是看得出一二分，公主尚且没说这就是奸细，谁也不敢多置一词。语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南宫沁安置在西山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