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87、 世事两苍茫 下

　　风雪初霁，二人便开始上路。那日客栈楼上，语棠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白衣男子执着玉笛萧然地经过，眉目幽深夹带着无尽的落寞远去，她突然想，他会不会是来着我的呢？月东明也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的一双眼，倏然转过头来，语棠慌忙隐匿在窗后，终究没有叫住他。出郡城之后继续西南走，渐渐路途变得险阻.

　　因为风雪阻隔，路途越来越不好走。耽搁之下，一路上居然还碰到另外几个人，也是住在同一个客栈的两拨人，其中一对是郎中夫妇连带着一对祖孙二人，另一路是一个商贾年轻少爷带着十来个护院，据说是背着家族头疼溜出来长见识的，而大家的目的大多相同，郎中夫妇姓何，当然是是为了寻药如山，商贾少爷姓李，是为了来贩卖各种珍贵药材，至于时间上迟了一迟，则是因为之前没能偷偷溜出来。自然这是一面之词谁也没去追究是否属实。另外那对爷孙因为只说方言，无法沟通交流，但是看得出来大抵目的一致。如此不如同路好多一个照应。
　　之所以问的这么清楚是在最初的骑马走了几天之后，就只能徒步而行，一行人出发徒步走路的第三日，大雪连绵道路出现了崩塌，无奈之下大伙只好找了个荒废的村子留宿过夜，以便找人问道别的道路。
　　早在郡城的时候，二人就把身上衣服都换上了夹着棉絮的外衫，此外尹倾然还备了两件厚实的紫氅挡风，为了不引人怀疑，这次他并没有用上好的材质，而是做工精细材质却十分普通的取暖之物。

　　雪地里行走危险重重，如果没有向导，在这一眼望去没什么两样的大山中，有可能一直走不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入秋之后有路了，可是去往玉坤山贩药材的人还是不太多，不是那个人也不敢随便赚这个要命的钱。

　　好在那李姓的商贾少爷早就料到了此事，带来的人居然有人熟悉这里的地形，几天后除了迂回走了些弯路之外，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多日的跋涉自然不在话下。
　　几天下去每个人都累到了极点，落脚地是山脚下的一个村庄。说是村庄，不过是住了七八户人家，其从事的也就是挖参，采集雪茶等等珍贵药材，以及打猎为生。每每送出去的药材都是暴利，可来回一趟却十分不容易，百里之遥都在山上经由，大山里行走困难暴风雪，雪崩都有，出去了回不来是常有的事，大多时候他们会集体委派二人去外面采买才顺带带些出去，其余时间紧紧的等着外地商人前来收购。
　　语棠听到这些觉得冷汗直冒，李少爷和何郎中听了也舒了一口气。好在他们这一趟运气十分好，除了最初的道路塌了绕了弯之后一路顺遂，尹倾然拍了拍她的手以表示安慰，就扶着她早点去歇息。
　　李少爷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将大伙儿的住宿费用全部都给付了，看上去十分仗义。郎中夫妇和那对祖孙当然都是求之不得，千谢万谢。
　　语棠神色怪异地和尹倾然对望一眼，她怎么也觉得这个李少爷细皮嫩肉长相寻常，却又一直说不出的气宇气度，尹倾然不动神色在她耳边道：“官宦子弟。”
　　语棠差异，又扫了他一眼，也小声问：“你见过？是京中的？”
　　尹倾然摇了摇头：“京中无这号人物，怕是地方上的。”
　　语棠松了一口气，那就不打紧。
　　因为突然来这么人，大家给了银子做住宿之后，无奈房子实在不够用，只好老人和孩子一起住，李家少爷非要一个人一间，郎中夫妇一间，院子里太冷，护院们挤在几家的厨房和杂房，语棠自然只能和尹倾然住在一起。
　　为了方便形式，路上尹倾然编了就是替中毒的妻子来寻药，如今语棠也没法找郎中夫人一起挤在一房，好在二人也不是没有待过一间，那时在山上翠娘家的时候也有过经历，只不过那时候席子是被案几隔开的。
　　因为身体原因，犯困厉害语棠早早就收拾安置了，倒是尹倾然去与当地人去打听自己需要的药材去了，问之下果然是有些并没有备用的，早先几波人马进来的时候已经被买走了，现在手上已经无货。
　　实在不得已，只能进山去了。
　　本来这个年下时节猎户已经不愿意再往深山老林子里面钻，大概是看到李少爷开口说愿意替几位付了高昂的向导费用，也就勉强答应了带他们走一趟。前屋里悉悉索索商量了半日
　　应该准备的工具和食物，语棠被吵得也没怎么合眼，更何况她心里一直觉得十分愧疚，从来没想到不过取一趟药居然要废这么大的功夫。

　　灯很快被吹灭了，语棠感觉到木板床被压下去了一些，夜里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知道是他坐上来了，并没有预想到的躺下来，他一直在打坐，大概是知道语棠还没有睡着，也不说破，很快就呼吸绵长。

　　很快，第二天他们就准备妥当，一行人天一放晴就进山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语棠起床出来院子的时候，李家少爷居然也站在院子门口望着白雪出神。语棠诧异地问：“李少爷没有上山？”
　　李少爷名叫李扬，他简短地表述了上山去的是他带来的那名颇有经验的下属，自己只需要留在这里等消息就好。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十分漫不经心，眼里却沉静无奈的情绪。语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不敢多问，两人只好回复沉默。

　　除此之外，李少爷顺便从猎户手里购买了一些雪茶和山参，这些药材本来就是当地人手里最丰富的资源，他眼神淡到了极点，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无意讨价还价，让人十分看不透，待到谈好价钱就十分爽快地交付银子，留在这里住上了几日。
　　几日里语棠甚至没有再和他交谈上只言片语。

　　尹倾然他们回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原来同去的四人被堵在山里目睹了一场浩大的雪崩，所幸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受难，不好的是眼睁睁看着那样的大雪将离去的山路完全覆盖了，松软雪地踩上去直接把人淹没在里面。尹倾然对语棠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已经配好了解药，在伙房里煎好了端上来。语棠小小抿了一口，一如即往地苦得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但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苦着脸一口气全部喝进肚子里。
　　何郎中在下山的时候踩滑了冰块，扭伤了脚，尹倾然给他驳骨之后以木板固定好了，加之来时候的小路被堵住了，一行人只好继续在山村里耽搁了好些天，可是天气一直不见好转，路也不能马上去修，不得已有人提议走另一条取道泠江南面南海与冰川交界的蛮荒之地，绕道往泠江郡穿过，最后抵达广平，这样一来和来时候的路程差不了多少，一路上的环境也要好上很多，然而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

　　问题是蛮荒之地已经不是天宸是管辖范围了，说白了已经出了天宸的国界，那块地部族割据隐匿在深山峡谷，住在陡峭的悬空山寨里，易守难攻，有自己通用的语言文字，拥有自己部落首领与奴隶制度，同时还并存一些中原无处安身的盗贼响马，总之一句话局面十分混乱，打家劫舍勾当从来不绝，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宁可跨过雪山沼泽冒险走来此，也不愿意走那偏僻的平缓的山道的。
　　按照猎户的意思，是希望客人先留着这里等消息。而不要去冒这个险。
　　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要明年村暖花开的时候？
　　李家少爷脸上出现了十分急促焦虑的神情，他的解释是他本来就是与家里赌气才跑出来的，一路吃苦累的够呛，说什么也不愿继续到这冰天雪地苦寒之地，坚持要尽早离去。自然这番说辞大家不曾怀疑，语棠和尹倾然却觉得肯定不是这样的。
　　不仅是他，郎中夫妇也提议愿意冒险一试，毕竟他们出去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不能一直耽误在这里。只有那对祖孙愿意留在这里继续等待。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取道泠江离开，猎户无奈，只好替大伙凑来十来匹马，高价卖给李少爷，然后送人出山。
　　一行人包括何郎中夫妇，尹倾然二人，已经李少爷和他所谓的十二名护院一起出发。
　　同样花了三天半的时间离开了雪山区，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一样望去地势平坦，偶尔会有较小山体，伴随断裂的岩层，面临一往无际的大海，领略与中原之地完全不同的自然风光，
　　看得一行人都震惊不已。一连多日路上太平无事，各自骑马观光好不自在，渐渐也就放松警惕，行程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