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71、生与子同济 上

　　尹倾然居然答应了乔氏姐妹夜游闹市的邀约！语棠狠狠皱了下眉。
　　打从语棠中午起床开始乔萱就开始挑选衣服，腰带，绣鞋，耳坠珠花，步摇，金钗……语棠就是在丫鬟七嘴八舌的嘈杂声里面被惊醒的。
　　莫非乔家老爷没有告诉尹倾然的一口回绝？
　　乔家小姐平常的日常起居并不会凑到老爷的院子里去，内院各自有自己的小厨房，语棠记得昨日夜里喝了许多酒被尹倾然送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沉沉地睡到了午后才醒来。
　　尹倾然这个妖孽昨晚刚刚郑重叮嘱了自己不得外出离开，既然说了今晚就离开梅山县，为何还要玩什么夜游，黑漆漆的除了人头还能看什么？语棠呲之以鼻，随即又想，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照着尹倾然的话是要自己好好呆着等他一起离开，想必等到晚上赶路又要熬夜，语棠想了想就觉得当务之急先补了觉才是正事，摸到小厨房草草吃了些东西，继续补眠，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丫鬟来送晚膳的时候她正好起来沐浴，手中拿着两截断开的发簪子怔怔出神。语棠不曾料到，白玉梅花簪居然里面是是空心的。
　　甚至她佩戴了这么久都不曾发现过那一道十分不明显的痕迹，如果不是沐浴的时候抖落在地上打碎了的话，可能她一直都以为这仅仅的一件信物罢了实际上这是一个传送消息的载体，而里面的消息，显然已经被人取走了。虽则短时间之内她没有办法参悟其中的玄妙，也不再觉得重要，但是眼下她却急需要一枝发簪用来绾发。
　　原本打算窝在房里好好等尹倾然回来，如今却不得不去夜市寻一支发簪。扯下一根白绸将长发编织了绑好，就开始郁闷她身上是没有银子的，她想起了尹倾然那大手笔的银票，单子毫不犹豫地寻去。
　　尹倾然已经没有在府上，连带着乔家大小姐也不在，正好管家奉了乔老爷的指令给尹倾然送来五十两银子的酬劳，语棠毫不客气地全盘接下，打算就用它去夜市买簪子。
　　啧啧，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熙熙攘攘的闹市华灯初上，原本阴冷的天气，在这样人潮涌动中觉得不那些冷，风中带着月桂甜香。语棠挤在喧闹人群里张望，发觉往来游荡的大多是年轻公子小姐居多，除此之外就是两旁吆喊不断的商贩。
　　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就那么巧遇上了尹倾然一行。
　　人群中拥挤着过了闹市中心的石拱桥，语棠原本随意绑着的长发全然散开。远远看见一家小店灯火通明正是首饰珠宝铺子，语棠松了一口气，就在她正要朝那个方向走去时，不经意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与闹市上众人格格不入的身影。
　　之所以觉得格格不入，是因为此时不远处这个背影穿着玄色宽袍，头上带着斗笠遮住了面容，这种时候对于这样的装扮，语棠显得十分谨慎，她隐隐觉得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大概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下一秒，对方突然转身就走，就在他掉头的一瞬间，斗笠下的一角露出了他半张脸——那是一张冷峻如刀削一般的面容！
　　语棠突然记起了他是谁！他是京城中那个繁成安插內间，当初被自己误会以为是苏姑娘恩客的京官冷琪冷大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样偏远的小地方？是接到了上面的任务，还是刻意来找自己？如果是来找自己的话，语棠甚至分不清他是敌是友！
　　语棠原本想要置之不理转身躲开才是。可她一转身，就看见肩上一朵月白色的海棠绢花飘然而落，顿时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接住，捻起来细细看了，没错！就是这样的海棠花，只有繁成暗人内部职位很高的人才知悉的联络方式，他到底是谁的人？阿瑛还是江璟？
　　语棠忍着心中的疑惑，当下毫不迟疑地提气一跃，轻盈地飞上屋顶顺着冷琪消失的方向迅速追去。
　　很快她就追上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身形并不快，堪堪能然语棠跟在三丈以外，直到绕到了冷僻的街巷，语棠看见他倏地一下子跳进了个宅院里面去了。
　　她原是要跟着掠进去的，却突然被一道刀光拦了下来。月夜里锋芒迎面扑来一显而逝，语棠身形险险一顿，瞬息之间灵巧地先后面一个翻转，才不至于撞在刀锋上面，下一刻，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包围住了。
　　自从入天宸以来，语棠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多少次孤身险境，渐渐习以为常，一次比一次适应，一次比一次镇定，尹倾然不在，没有人会在关键时候拉她一把，她只能拼死杀了对方才能活命。
　　但是此刻她更加关心的是，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你们既是繁成的暗影，就该知道我是尚舞公主？是谁派你们来的？胆敢以下犯上！”
　　语棠仔细看着对方神色，眼前陌生的面孔清一色的黑衣，在语棠说到以下犯上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对方似乎有了一次动容踟躇，只是这一个神情，语棠就知道他们确实的繁成的暗人。
　　然而对方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片刻为首的一人就持刀大吼一声劈来。
　　语棠不慌不忙，身形一转错开三步，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肘顺势往前一推，就在二人快要挨到一起的时候迅速一脚踢在他的下盘，手掌做刀切在他的手腕上，所有动作发生不过瞬间，对方手掌一松，她便趁机夺刀在手。
　　语棠挟住了一人，使地原本要杀过来的暗人顿时止步，她倒是并没有想过要就此离开，眼下对她来说，知道是谁要杀她比能否逃离此地更加重要，是以她手上的刀丝毫没有松懈地更加逼近那人的脖颈，居高临下目光凌厉而愠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说出来？”
　　对方目光首次透露了一些惊惧的情绪，却依然没有开口。语棠冷笑一哼，声音低沉喑哑：“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话一说完，手上的长刀突然抬起一划出一个美丽而妖冶的弧度，就听见身下人重重倒地的声音。
　　语棠怒极反笑，手中缓缓横刀指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们要死，我自然也会成全你们！不止成全你们，我江语棠他日回朝必定查明一切，今日在此起誓，他日必将让你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语棠话一说完，就听到周遭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抽气声，只见他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良久，一个洪亮的声音隔墙响起，“皇命难违，公主，得罪了！”
　　他的话一说完，语棠身前的人迅速围攻上来，她心知对方已然连死也不怕，自己下手断不能有半分容情，当下心一狠持刀迎上去杀进人群。
　　她的刀，不是不快，而是从来心不够狠。
　　那句皇命难违，便是在瞬间刺伤了她的心！不畏之死，不畏之诛灭三族，这样的皇命，可还容许得了自己的质疑，她要留着这条命，去问为什么！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语棠从来没有这样绝然毫不犹疑地刀劈眼前的人，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血肉之躯，她长发披散、身形飞快，仿佛杀红了眼，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泄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个不留。
　　直到长刀刺进了最后一个人的胸膛，刀没有急着拔出来，她突然觉得有点累，想歇一口气。
　　“啊！——你……你……”一个赢弱雪白的身影就站在前面墙角的黑暗中。
　　闻声，语棠毫不犹豫收手抽出长刀，身前的黑衣蒙面人在长刀拔出来之后轰然倒下，她并不多看，灵巧回身往后掠去，手中的刀比她人更快刺到，也就是瞬息之间，她看清楚了眼前的少女。
　　语棠证了一下，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
　　乔雪不是和尹倾然此刻应该在逛夜市吗？怎么会竟然在这个地方！
　　此刻她正一脸苍白色地望着语棠，瘦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语棠手中的刀正在滴血，毫不掩饰之前就是这把利刃要去了地上几人的性命。这样的大小姐也许从来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而眼前的情形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甚至于，乔雪惊恐的表情，仿佛怕下一秒语棠就跳过去要了她的性命，甚至于她的双腿已经发软，想要问为什么却颤抖这嘴唇吐不出来话语。
　　语棠神情回复如常，无奈一叹，手中刀“叮”的一声落地，便看见乔雪肩膀又是一颤。只好吐了一口气徐缓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他们是刺客，我自然以命相搏。”
　　乔雪像的重重吐了一口气，却依然不敢一丝乱动，声音微弱地带着些颤抖：“我听见，他们……他们叫你……”
　　“你听见的也没有错，他们叫我公主，我是繁成的公主，你与我无冤无仇，我没必要杀你。只要你忘记你今晚看到的，谁也不要说。”语棠说着，目光凌厉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