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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游江道传奇 上 ...


  •   语棠使力拉住南宫沁往上面一拖,撑着船沿上将她的手放在凝碧手中,“哗啦”一阵水声,南宫沁便被凝碧拖出水面去了,语棠这一折腾几近力乏,此刻儒巾落在水中,她一头长发湿淋淋地散着滴水,唯有死死地攀住船沿,冷不防一个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冻得乌紫色的手背上,下一秒,她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突然拉出水面,不期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淡淡的熏香不知是什么。
      身前攀附着的是裹着雪白裳子的手臂,语棠用力地喘着气。冷得瑟瑟发抖,不料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她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远处不知何处驶来一艘快如离弦之箭的轻舟,稳稳落在船的一侧,下一刻,那仆从恭敬行礼道:“少主,属下已将女装带来了!”
      白衣男子顺手接过包裹,目中不无担忧地将东西放在语棠手中道:“风寒水冷,这里有干净衣物,且去里面换过,迟了就来不及了。”
      语棠这才看清他: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窄袖直襟长袍,领口袖口敲得出是一些简单普通的浅黄色刺绣装饰,并非华贵是金银丝线,长发如时下士子时兴的打扮一大半束在头顶并无装饰,整洁之中显得颇为简朴。白衣上面也没有佩戴玉珏,反而悬着一枝白玉短笛。通身看下来没有一丝高门子弟的作派,那通身的风姿似梅花般傲然风骨,卓尔出尘,令人心中神往,却不敢有丝毫亵渎!

      “你知道我们是谁?”南宫沁惊异地开口问。
      谁知他原本冷淡的神情忽然微笑撇头望着语棠,“嗯,知道,我们见过的。”
      他原本坚硬的脸上瞬间现出皎洁高雅的浅笑,一时明朗如日月星辰,又似一支柳条划过春江般划过人的心底,荡起片片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萌动,此刻的他与竹林中那会儿的静默萧然全然不一样,散去了一身冷傲气息变得生动起来。语棠微微一愣,只是刹那间,她记起了诗会传音,猛然心领神会。尽管她心中早就有预料,此刻见他示意,仍是忍不住欣然,扶着额笑,“果然是你,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看得南宫沁莫名其妙,“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然而凝碧却突然脸色一变,失声惊呼“公主,你的脸!”语棠惊愕,旋即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向水中望去,只见原本用来遮掩容貌的东西适才已经被水洗的干干净净,挽发的玉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遗落了,一头的青丝垂落下来,
      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澄净明澈的桃花眼,削尖的下巴此刻懊恼地紧紧抿着唇,顿时一脸笑意僵在脸上了——自己竟然会如此大意!可是,父皇说,进入宸宫之后,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似乎,并没说不能让任何人见到自己的真容吧?语棠缓缓舒了一口气,罢了,他又几番助我,如今又救我于危难之中,想必是个君子。转眼望着凝碧一脸戒备的神色瞅着他人,语
      棠微微摇头示意,尽管她心中有诸多疑问,然而一扫眼前的形势,当下来着南宫沁二人钻入船内去了。
      就在三人进去不久,宸江江面上大大小小数只船先后近来。
      斜眼下江面波光粼粼,月东明着人见船停在江心,等着那几艘船靠近,自己则几步走向船头当风而立,微微风声中白衣舞动,衣袂飘飞,恍如天人下世。
      远远船上一人见此,隔着老远就抱拳一揖,“原来是飘雪公子,今日诗会不曾见到,不想竟然在此处遇上公子,幸会幸会!”
      南宫沁闻声,脸色有些难看,“是赵清宣!”而后一转诧异。“原来他就是飘雪公子呢!”
      语棠心中早就有计较了,见南宫沁这么说,倒也不意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月东明一贯淡漠冷然的神色透着丝丝敌意“不敢,赵将军多礼了。不知将军如此倾巢冲着月某来,有何见教?”
      “公子误会了!”赵清宣扬声道,“在下出动禁军,只是为了缉拿竹溪诗会上行凶后遁入宸江的凶手,眼见凶手打这个方向来了,因此想要向公子探听下可曾见过有人经由此地?
      ”
      赵清宣口中虽然如此说,眼神却下意识地扫了下月东明身后的篷中。
      月东明神色冷傲,残阳下恍如一支雪色梅花般傲立,失笑非笑地望了赵清宣一眼,冷声问:“赵将军莫不是想要搜查我这船上。”
      月东明话一出,身后的侍从几乎就在瞬间拔剑,却在他回身扫了一眼后还剑入鞘中,再次垂下了头。反观赵清宣此刻尴尬地咳了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气氛有些僵持。
      也是这时,船中一声清脆的女声悠闲地传来:“月大哥,是谁在外面扫兴呢?”
      话一说完,一袭鹅黄色碎花月裙的南宫沁猛然钻了出来,眼神无意地扫了一眼远处的赵清宣,顿时吃惊得无以复加,瞪着一双杏眼问:“赵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眼神复有扫
      了周边一眼,“你带这么多人来,这是要做什么?”
      赵清宣原本是听了有人说月东明船上有人才走近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南宫沁,此刻便有些始料不及,脸色先是一慌,随即不自然地转开。
      原来这赵清宣早年曾在皇宫做侍卫时,几乎与南宫沁是青梅竹马日日相处,日积月累心中便生了爱慕之意,打从出宫后,能见到她的次数就极少了,偏生这赵清宣生性恭谨守礼,也不敢贸然去寻。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遇上,一时又惊又喜。
      可是惊喜归惊喜,原本的能言善道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木讷了半天最后只好挥了挥袖,向南宫沁道了声“公主勿怪,是我莽撞了,这就先行告退!”说着,就引着一干人匆匆离去。
      人一走远,语棠才同凝碧打船中钻了出来。
      “你果然是飘雪公子!”语棠几乎同南宫沁同时开口。
      月东明瞧着她,此刻换去了那湿漉漉的长衫,原本凌乱的长发也挽了上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他眼中心中溢满了喜不自胜,眼前的人,果然是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就要去碰触语棠的肩上。猛然一顿,记起眼前的情形已非当日,手在她身前僵了僵收回。目中却掩不住宠溺与欣喜将平常的冷漠尽数盖去,“嗯,我是月东明。公主!”
      “月东明”语棠细细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人,依稀觉得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目中有些不明意味。可是这个名字,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月东明”
      月东明神情微微一怔,一双眼只是将她望着。
      直望得语棠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她一双眼晃啊晃啊,猛然话题一转,瞥了一眼眼前的南宫沁事,咬着唇轻笑:“这赵将军倒是有意思,适才来的时候神气得很,可是一见沁公主,整个人就全乱了套似的呢!”
      南宫沁脸色微不自然,冲着语棠瞪了一眼,脸上微红慌忙转开话题,“小棠,你说适才到底是谁杀的人呢!”
      语棠此刻已经在刚才换上了一身白衣半臂衫浅紫齐胸襦裙,江风阵阵吹起褶皱清丽绝伦,与南宫沁鹅黄色的碎花月裙俏丽相映成辉。见她问来不由神色凝重地摇头,对方显然是想要嫁祸,可是自己似乎没有与谁接下不解之仇怨,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凝碧突然拉了拉语棠,“公主,天色不早了,倘若再不回去,太子殿下该着急了。”
      南宫沁连忙拉开凝碧的手,将两人隔开打断,“不行不行,凝碧,难得这么出来一次,可不能就着么回去了!”
      原本站在一边的没有开口月东明亦是摇了摇头,“赵清宣领着人必定还没有走远,再说了入城门也会引人怀疑,公主不妨先留在这里,至于太子,东明可以遣人送凝碧姑娘先回去。”
      语棠还在犹豫,南宫沁已经欣喜地拍了怕手,“飘雪公子所言极是,我们不如就借此机会夜游宸江,小棠小棠,你还在犹豫什么!”
      凝碧大致明白语棠顾虑,“公主,不如你先留下,我回去见过太子,只说遇上了月公子,须晚些回去,诗会一事,公主放心便是。”
      语棠点过了头,月东明着人送凝碧离去,这才带着俩人绕过乌蓬到了船的另一头,原来这里才是别有洞天,厚厚的浅蓝色地毯扑在约莫五尺方大小的船头,上面一方精致小巧的雕花玉案,玉案的周边分别是四个蒲团,案上放置着一套精致玉壶。
      不过片刻,那去而复返的那人竟然打江岸带来膳食,三人分别坐下,撤了护卫,使船顺着风向向东缓缓留去。
      一杯佳酿入口,南宫沁心中委实高兴,迎着风笑问:“月公子既然没有去诗会,却又为何出现在江边呢?”
      月东明神色坦荡,目光深深撇了语棠一眼朗声笑道:“一棹兰舟倚江月,引教清风醉流年。这一江清风明月,难道不比那些酸儒更为爽朗舒适些?”
      好一个洒脱不羁的男子!语棠原本抑郁的心情经由他这么一说也散开了去,江风呼啸,凝视了眼前快意飞扬的人一眼,她歆羡地道:“引脚清风醉流年,月公子倒是好心境,好气 度。只是为何也要滞留在京中陷身泥沼呢?”
      月东明神色带着些许黯然与痛惜,仿佛眼前的语棠是另一个人似的,“许多年以前,也有人问过呢。东明免不了俗。”
      语棠突然就觉得心有感触,“想来这世上,总没有人能如愿。”
      南宫沁突然翻着白眼笑,“雅也罢,俗也罢,这么美的春江月夜,你二人倒好,竟说这些扫兴的事,可不辜负这一江风月?”说着殷勤地倒下两杯酒递给二人,“今夜只谈风月,不说其他。”
      月东明释然笑道:“沁公主言之有理,切莫辜负春光才是。”
      “不对”,语棠打断道,“叫公主,公主的多别扭,我是江语棠,她是南宫沁,你是月东明。公主也罢,公子也罢,不过是世人加诸在身的枷锁,今夜难得相遇,倒不如直呼名字来得真性情。”
      月东明诧异地望着语棠,光阴流转,她仍是如当初的率真美好。一别经年,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江语棠,江语棠,这个名字曾经支撑着他活下去。他的目光闪过丝丝就连自己也
      不甚明白的宠溺在里面,“今日能遇见两位,实属东明之幸,这一杯先干为敬!”
      语棠打断道,“该是我要谢你今日的佳句才是。”
      话一说完,两人俱是忍不住笑了。语棠这才将竹林中诗句得来的原委与南宫沁细细说了一遍,南宫沁目瞪口呆,一时对月东明又是仰慕又是佩服,直嚷着再有下一回,也让我出出风头才是!
      语棠忍俊不禁,想到月东明既然无心仕途,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遂问:“月大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月东明沉吟片刻,目中闪过一丝,“待手头是事情一完,便一剑一舟泛游江湖。走访名川以慰平生。”顿了顿,却有几分急切地问:“语棠呢?可曾想过以后?”
      风过耳边吹起她微乱的长发,语棠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父皇要统一天下,自己便助他,报答他,眼下问题摆在眼前的,无疑是留在天宸看住哥哥,找出桑旬国的线人,以及父皇口中自己那也许还活着世上的孪生哥哥!待做好了这些事情,自然就是回繁成去了。以后的事情,她也没有想过。
      南宫沁悠闲地起身,仰着小脸道:“我就想,这一生若能遇上一个倾心的人,天涯海角,他去哪里,我便也去哪里了!”
      语棠二人相视一望,尔后止不住笑出声来,南宫沁忍不住脸一红,“这有什么,我说出来你们偏要笑,有几个姑娘心里头不是这么想的!”
      语棠故作认真地点头,“沁儿所言有理呢,那我这杯就愿你这桩姻缘得偿所愿!”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暮色宸江添了几分醉意。远处夜幕中似乎有渔家女在轻轻唱着曲子回家,南宫沁便也接着那个轻声微微醉眼哼唱起来:“江楼灯花落未尽,夜船笙萧寒流云弄月添素锦,折蕊作梅妆……”
      月东明似乎心中有所感触,遂抽出腰间的洞箫,跟着南宫沁的轻声吹了起来。分明是情人幽会的曲子,听在耳中却仿佛凤凰啼血似的哀切,不由自主地语棠转身入了蓬中,跟着抚上那三尺瑶琴。
      琴声轻缓,箫声清和,歌声清越,不知不觉三人竟然沉醉其中,为那曲中的男女所撼动,情到深处不自禁。四周一片静寂,唯见宸京暮色月初上,风过烟柳。
      就在南宫沁唱到“未悔平生意”这一句的时候,语棠手中“铮”的一声响,突然断裂,顿时人形同雕塑一般。
      外面的二人俱是一惊收了声,片刻不见语棠发出一丝声响,月东明脸上担忧一闪而过,旋即飞快地返身掠入蓬中。只见微亮的烛光下,语棠神情呆滞脸色苍白,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他,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就在适才片刻,她倏然发觉,这首曲子,不就是梦中以及绛虚苑那段勾魂的琴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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