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36、雨至风满楼 下

　　直到走到近前处，语棠才发觉原本生意兴隆的如归客栈，此刻竟然冷冷清清地紧闭着店门，就连门上的酒旗也被撤了。愕然顿了顿脚步，她随手拉住一个过往的行人迫切地问，“这位大哥，你可知如归客栈怎么突然就关门了呢？”

　　“姑娘是好些天没来吧，就在昨天啊，这里掌柜的，说是要往乡下亲戚家去住些日子，客栈暂时就不营业了。姑娘还是去别家吧！”说着转头看了看不远，好心地提议，“就从这里出去左走，那边有家迎宾客栈，姑娘不如也去看看！”

　　语棠强扯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多谢了，我会去看的。”

　　莫非是朝廷已经查到这里来了，他们才撤出京城去了？不对，父皇说了这个点是阿瑛可以留给我直接与他联络的地方，璟哥哥，应该不知道这个地方才是，何掌柜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这个时候离开呢？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语棠呆呆地站在街上，突然不知道自己这回得往哪里去，看来宸京她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出京！正在沉思时候，却没有注意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相互使眼色的人。

　　几道紊乱的脚步声打断了语棠的思绪，周遭整齐一致都动作让她反应过来目前身处险境，收起原本失落的神色，她感觉全身瞬间绷紧起来。她小心地凝神屏息，暗暗计算着在心中默念，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身后风声迅速地扑来，语棠心中早有应对之策，身子向后一仰避开刀刃，一招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趁其不备出掌劈在对方的手腕上，一式凤鸣紫霄拔地而起向后掠去，岂料巷子中不知何时已多了许多持械的禁军。

　　临危反而心中越发镇定起来，只消扫了一眼前面的禁军，瞬间心中便有了决策，语棠毫不犹豫地一手勾在房檐上借力一荡翻身上了房顶上，当下不敢多留迅速地施展仙姿舞步掠过房顶。

　　“快，快抓住她！”底下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立时所有人反应过来纷纷持刀绕着房墙追去。

　　语棠身法之快，自然是没有人能够追的上的，坏就坏在此时此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她没有一处落脚之地。

　　越往城南走，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房屋也渐渐破败稀少起来，语棠却丝毫不敢慢下脚步，败坏的房舍外凄凄荒草没过了膝盖，再往前走便要没有任何的屏障了，语棠咬了咬，蹙眉提气射向那低矮的院中。

　　门外纷杂的脚步声传来，语棠不知所措慌乱地环顾周遭，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便是此时，身旁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出来，稚嫩的手指扯了扯语棠的裙摆，语棠愕然转头，还没有来得及吃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时，对方已然快速拉着她的手往里屋进去，领着语棠二人猫着腰钻过一堵暗黑色的矮墙，便看到一堆堆得山似的茅草柴禾。

　　这下不用他说，语棠看着他愣了一下，也知道此时该怎么做了！还不及问出心中的疑惑，语棠快速地将小男孩往身上一揽猛的一头扎进柴禾中藏匿好，一手在地上捞起一把炭灰抹在脸上，顿时一张洁净的脸抹得面目全非。
　　若是官兵进来了，难免不会恐吓孩子，而小孩子最不定性又不知道说谎，少不得要被人问出来。倒不如拉着他一并躲起来。
　　禁军很快就进来一处一处地搜查，语棠紧紧搂着怀中的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不远处低沉的声音乍起：“你，还有你，去看看那边，其余的跟我走！”

　　锋利的刀剑一下一下刺进来，语棠暗暗将手中短剑握紧，一双眼紧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长剑，额上因紧张的缘故沁出了些许汗水，终于，长剑向着她的身上刺进来——

　　语棠倏然发难！短剑一格拦住对方身下一个横扫，猛然破开柴禾射了出去，五指运功使出手中短剑快速刺向身前一人，噗的一声，鲜血喷射出来落在她菫白色的裙裾上，目光犹是不自相信地愕然看着语棠，只是手中再无余力提起的长剑落下的同时。语棠早已算准了时机身形一动顺势接住，不等另一人反应过来，她身形不减借势长剑，扬手剑锋行云流水般扫去，一剑封喉！

　　此地不宜久留，语棠心中清楚，一旦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少了两个同伴，一定会来看个究竟的。可是眼下这个孩子，刚才已经有人见过他了，若是没有死透，就会给小男孩带来很大的麻烦！
　　语棠心中踌躇不决地将他拉至身前急切地问，“这里是荒芜的院子，你为何会在这里了？你家在何处？”

　　男孩约莫九岁的模样，满是污浊的一身衣裳，清秀瘦弱的的脸色一双漆黑的双目特别有神，看着语棠一眼复又低下头，“这里就是我家，我没有爹娘。”

　　语棠愣了，环顾周遭片刻心中有些无措起来，官兵是一定会回来的，她心中十分清楚绝对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只是眼下的情形，走与不走也好不了多少！便无奈一叹遂问：“你唤什么名字？”

　　男孩见语棠问的是这个，反倒爽快地抬起头答道：“我叫小煜。”

　　语棠点了点头，复又道，“你留在这里户很不安全，你可愿意跟着我走？”顿了顿又到，“不过跟着我走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还时时会有危险，你愿意么？”

　　没想到这次小煜想了想，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竟然还带着隐隐期待，“我不怕！”

　　看着他认真的神态语棠竟然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本压抑的心情顿时一松，郑重地吐了一口气笑道：“好，你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你要跟着我离开，那我们这就离开这里！”话一说完，一手拉着人快速猫着身子出了矮墙，绕过墙出了院子，隐隐觉察似乎有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孩子趴在她身边的土砖墙上，目带不屑地抗议：“你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语棠屏息听了片刻，猛然将小煜往身上一带，提气跃上墙上，快速离开。

　　耳后似乎有人用粗犷的嗓音在大声叫嚷，“快来啊，在这里，他们死了！”
　　看来已经被人发现行踪了，也怕要不了一盏茶时间，这么就会满满被禁军围起来，这些人手脚实在太快了。果然，过片刻，就有人反应过来了，马上听到大喊声：“快追，一定不能让她跑了，快！”

　　语棠几乎不敢回头。她生怕一回头及看到身后千军万马的阵势，肯定连腿都要软了，那样一来还要怎么逃跑！
　　甚至于她到现在已经弄不清楚此刻身处的位置，清冷的街巷中越发窄了起来，眼看不知走了多久，一拐前面的路，居然进入了一条死巷，语棠脚步一顿，她几乎就要脱离坐下，可是此刻情况为己容不得她多想了。重重喘了一口气，咬着牙提气一跃，攀在高墙上接力一起，飞快跨过檐墙一个个纵身落在一个窄小的四合院子。

　　将怀中的小煜放下，这才颓然倚在墙角上，脱力地喘气片刻，这才开始打量起周遭的景物来。这是一番颇小且简洁的院落，此刻她眼前是就是青翠的松木盆景，院子里除了盆景树木并没有花草，看是什么人家。语棠一手拉着小煜绕过葱葱郁郁的盆景，沿着细碎的石子路直到门前也没有遇上一个人。

　　然而，一走出拱门，语棠二人就愣住了。

　　眼前的景物粲然，令人耳目恍然一新，流水亭台假山拱桥，虽然不是雕栏玉砌，却是古朴小巧精致，最重要的是，一股迎面而来的脂粉味浓郁得掩去了院子中的灼灼而开的梅话香味。

　　语棠下意识地忘了一眼小煜，心中疑惑重重之时，门外几声脚步打断了她的思绪，却是几个女人或高或低的语声渐渐近来，语棠当下略略一扫周边，一手将小煜一带，迅速提起而起闯进一间厢房，风劲将门一带，二人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不过片刻，一行脚步就落在门前来了，一个懦软的女声娇滴滴地道，“到这了妈妈就早些进去休息吧，女儿们就不打扰了！”

　　“是啊是啊，”又一个女声接道，“妈妈今儿也累了，快进去才是，芳华姐姐，我们也回去吧，就不打扰妈妈休息了！”

　　听到这里，语棠大概是料到自己到什么地方来了，倒是将心放下七七八八，绕过屏风后，顺手将小煜往榻上一放，自己索性先找了茶盏倒水喝了几口安心坐下，这才待会儿先制住门外的人。

　　约莫的应承完了，门外的女人才推开门扶风摆柳地扭着腰身进来，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梳着堕马髻，带着一副纯银镶红宝石祖母绿的头面，眉心眼角略显皱纹，身穿大红色织锦缎，她带上门将流云披肩除下，这才绕过屏风来，只是这徐娘半老的老鸨一眼望去，眼前气定神闲的一大一小不速之客，倒是让她愣了片刻，“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