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31、永宁风流传 下

　　语棠已经把看过的书都堆在地上一摞，顾不得干净就地坐在地上，这些书本上说的什么，恐怕写书的人都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这本永宁风流传，为了这样一本书我居然和苏慕婉大打一场，差点把房子都拆掉了，想想都觉得心塞！

　　深宫夜凉，孤灯未尽。御龙宝塔坐落在天行宫的中心，与周遭的西梧宫，舞仙殿，崇阳殿呈众星拱月之势，象征着大明华宫至高无上的皇权。

　　夜风习习，无星无月，明黄色的身影当窗而立凝望着无尽苍穹失神，静默良久，微微低叹蹙了眉开口，“灵芝，可还说了什么？”

　　就在门外几步远的地上，青眉恭敬地跪着垂首道：“没有，只传来说，公主深陷宸宫。”

　　看来，璟为了达成目的，果然还是走了这一步。也许这才是江家的人骨子里不折手段的性情。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到了此刻江涯心中仍是有几分无奈与伤感，一丝沧桑渐渐浮现在他的眼角。江璟心思深沉，向来手段高明，倘若为君，假以时日必定是个杀伐决断的君王，可是这般人，何尝不是野心过大，为了目标而心狠无情之人？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才适合做一个帝王吧，如同阿瑛那样外冷心热，表面上冷漠无谓，实际上却重情重义，骨子里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其实是不适合做一个皇帝的，就像那时候他总是梦想着做一个十步杀一人的剑客游侠一样。

　　他疲惫地点了点头，他所对着的方向，正是舞仙殿的一角，小棠走了，转眼就快半年了吧，真不知道，时间是过得快还是过得慢。窗外远处万家灯火的京城依然是热闹非凡，独独这金壁辉煌的大明华宫，死一般的沉寂的。突如其来的寂寞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心，江涯心中升起一股无奈与凄凉。
　　小棠虽然向来喜欢闹腾，却颇有慧根，这些年她做的一些小事情他也从来不干预，这后宫若没有她的任性妄为，只怕要沉寂不少，她喜欢闹，就叫她闹好了。天家的女儿，就算的跋扈刁蛮了又怎么样？只要他愿意宠着。
　　“回去告诉阿瑛，就说一切照朕的意思去办吧！该来的，总是回来的！”说完了这句，他再次沉默起来。

　　青眉目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情，犹疑了片刻，终归开口问：“皇上既然挂念公主，为何当初要将她牵扯进去？此事相隔十八年，倘若南宫瑾刻意隐瞒，只怕公主什么也查不出来！
　　”

　　江涯原本低落的神情，突然转变成笃定的神色，很多我想知道的真相，她需要知道的真相，都必须有她去追查清楚，“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比小棠更有理由去追查此事的始末，就是朕，十七年来心中也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长叹一声，顿了顿突然挤出一抹笑意，摇头道：“青眉，她是我一手养大的，你太不了解她了！小棠生性至纯，慧心通明，岂是那么好应付的！”

　　缓缓摆了摆手，江涯继续问，“小棠入宸之后，可曾与人接近过？”

　　“除了相国府的鸣玉公子之外，到没有与人太过接近。”青眉在脑海中回忆探子来报的情况，照实回答。

　　“鸣玉公子，”江涯讶异地语声一滞，回转过头来，“便是那个天宸名动京城的才子尹倾然？

　　“我记得阿瑛曾经调查过此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于寻常之处！”此人虽是宸京名流，似乎向来只与文人墨客为伍，既不入士也没有派系，小棠如何会与他扯到一起去了？思及此，他目中露出了几许疑惑。

　　“回皇上，那鸣玉公子不只”文采了得，传闻精通岐黄之术，与公主交好却是因为治病所致，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青眉想了想道。“倒是属下以为应当防着璟太子才是，倘若他引天宸人马杀往玄阴关，联合桑旬北方出兵，只怕大事不妙！”

　　江涯低眉扫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地敷衍：“这个你放心好了，璟如今大抵以为将小棠控制在手中，便可以应付繁成，只是小棠那是这般容易掌控的！可惜他却早将身家压在这上面，千方百计让语棠入宸。”

　　青眉目中闪过一丝一色，“皇上的意思是公主入宸，原来是璟太子的所为？”

　　江涯缓缓道，他有他的计划，想让小棠去，我正好也需要小棠去宸京有用。“朕乐见其成，不过顺水推舟！”

　　而此刻在远远宸宫中，所以人亦是陷入了一个不眠之夜，原因自然是原本闯入绛虚苑的善舞公主，尽然生生消失在众人眼皮底下，就连南宫瑾亲自入了绛虚苑中查看，仍是没有见到人影，那么，一个对宫中并不熟悉的异国公主，能跑到哪里去了呢？

　　早先南宫瑾便猜想不透，既然江涯如此宠爱江尚舞，却又为何见她深入险境中来，如今这么看来，会不会江涯其实早就是有准备的，送江尚舞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会是这样的吗？

　　南宫瑾目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缓缓在殿中来来回回渡着步子，身后的张公公只好一言不发地等在后面，终于，南宫瑾身形一滞，猛然回头道：“她必定还在宫中！”

　　神情若有所思了片刻，“传令，让蓝翼领人看住使馆，伏在暗处，倘若有繁成暗人接近，活捉！”

　　张公公急忙跪下领旨，“是，皇上！”说着便慌慌张张退下去了。

　　南宫瑾早已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江涯啊江涯，你我已然斗了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偏生要同我过不去！南宫瑾竟然无奈一叹，当年先结交你的人，明明是我不是他，从你手中夺走小寒的人，也是他，为何你却死死咬着我不放！

　　思绪仿佛回到多年之前，彼时二人一见如故，结伴而行从繁成千里迢迢来到了宸京，也遇上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女子，宜言饮酒琴瑟在御，可曾料想过二十年后会是这样一番境遇。

　　岁月侵蚀了容颜，沧桑了心境，也将年少初见那些情怀消磨得干干静静，寂寞与孤独吞噬心的时候，他总是能轻易想起那个女子的容颜。为了皇位，他舍弃了自己的母亲，为了心爱的女子，他伤害了最亲的弟弟，倘若死了，黄泉路上，可能容得下他？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呢？”眼见他就要出了寝宫外，不知何时回来的张公公急忙跟了上来担忧地问。

　　南宫瑾脚步一顿，沉默片刻，继续往门外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张公公不敢大意，急忙哈着腰提着宫灯走在一旁。

　　直到周围一片漆黑了，语棠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呆得太久了。沾水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挨着上面大量门外，只见门外一片漆黑看不清守卫，语棠小心拉开门，轻快地潜出房中，快步往庭院中的大门行去。

　　然而，就在她刚要拉开门的时候，门外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掷地有声“皇上，小心点，前面是台阶了。”

　　这夜色中突如其来的一声仿佛惊雷砸在她的脚边，几乎吓走了语棠的魂魄，快速抬手捂住嘴，蹑手蹑脚地退开几步，没等脑中反应过来，当下毫不迟疑地往书房掠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南宫瑾来了！
　　南宫瑾来了，怎么办！给我是十个江语棠也不是一个南宫瑾的对手！只要他进来就一定会发现自己的。

　　书房不大，一边是书案与床塌，屏风以及琴台，青金瑞兽香炉，隔着珠帘，另一侧便是摆放着许多书架。语棠死死咬着唇环顾周遭，微弱的光芒显示着房中几乎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吱呀”一声园中的大门被推开了，语棠心猛然一跳，慌乱退后，那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慢慢近来，仿佛一步一步踏在她心头。她有些站不稳脚步，原本就站在最里面，此刻已慌一手扶在墙上，慌乱中似乎触动了一副挂画，语棠不及回身就发觉倏然间，身后一股冷意升腾上来！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语棠震惊地转身，紧接着就发现身后不知几时多了一个漆黑的暗穴，心中升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门外脚步声就要近来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怎么办？拼了！
　　语棠咬了咬牙，当下双眼一闭往里面一跳。

　　就在她跳下的那一刻，暗格倏然移动关得严严实实，青砖紧密看不出一丝缝隙，紧接着门一开，南宫瑾当先跨入门来，一股沉重的气息袭来，张公公急忙点上烛火，将窗台尽数打开，不解的望了南宫瑾一眼。都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突然就过来了，都来不及叫奴才们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