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流》音尘寂

32、过往恩怨浮上

　　漆黑的地下洞穴，堪堪能容下一个人的宽度。语棠这样直接跳下来并没有摔成狗，而是身上脸上都被蹭到了好几个地方，好在泥土居然很湿润，除了脏了几处地方应该是没有擦破的。
　　这样的黑洞里，完全没有一丝光亮，她小心翼翼在两侧摸索，最后还真的在一处凸出的地方找到了火源。

　　地道是粗粗挖出来，看样子不像的皇帝的手笔才对，身边皆是潮湿是泥土，心中疑惑顿时冒了出来：这地下隧道这般粗糙，该是别人事先设好做逃生只用的，莫非是南宫瑾？
　　南宫瑾是皇帝，为什么要挖地道？难道夏天天热了到里面来避暑？

　　当然不可能，皇帝要是需要密道，就像舞仙殿的地下室，都是光滑的大理石铺就，里面陈设十分精美，这才是天家的手笔，不管做什么工程都要求美观奢华，而不是挖一个狗洞一样的给皇帝钻。

　　问题一出来，语棠立即摇了摇头，南宫瑾是何等自负的人，岂会做出这样的举措，那么又会是谁如此神通广大，尽然将密道修到了御书房的下面来了呢？

　　心中突然记起了御书房那沉沉尘埃，料想是有人见此地南宫瑾不容易来，宫中的奴才也不敢贸然近来，所以这样一个地方倒是比别的地方要安全得多，倘若用之得妙，便可以随意进出宫中！
　　这真是个好办法！

　　这么一想似乎要解释得通一些，语棠小心翻出火折子，轻轻一吹，顿时“嘶”的一声火苗一窜，昏黄的火光立时驱走了周边的寒意，低着头小小翼翼往前移动，语棠这才发觉，这条通道，远远比自己以为的要长上许多许多！

　　却说张公公紧随在南宫瑾的左右，时不时地替他拂去身畔的尘土，南宫瑾蹙着眉稍稍辨别了书架，快步向前去走入一行书架中。

　　张公公敢要跟上去，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地上，凌乱的几本书，不由讶异地“咦”了一声，这里奴才是不敢进来的，地上怎么会有书了？难道是有老鼠进来作祟了？想着就要去捡起来。

　　南宫瑾自然也听见了他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来，“何事惊慌？”

　　“回皇上，这里的书不知怎么的落到地上来了，奴才这就将它们收拾好！”说着急忙俯身去。

　　“等等——”南宫瑾倏然想起什么，目光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紧走几步秉着烛火认真望去，只见书籍在地上，却是摞在一起的，若是内侍，断不敢将书放在地上，要是老鼠，书应该是三开的才对！
　　这一望心中大致聊到是有人曾来过了，至于是谁，除了消失了的江尚舞，只怕不会有别人，思及此，他目光凝重地环顾周遭一遍，几步渡到门槛前大声一喝：“来人！将这御书房给我里里外外搜个干净！”

　　且说语棠一路弯着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面透了一丝光亮，立时心中大喜，停下脚步喘了喘气，心中开始犹豫了，前面的出口到底又是什么地方呢？万一还在宫中，这一出去会不会暴露？

　　终于，那丝光亮就是从头顶上落下来的，抬头一看，圆形的开口上方映着暗夜苍穹，语棠仰头怪异地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井！

　　是的，枯井，这里应该是一口枯井才是的！

　　想到这里，语棠再也忍不住好奇了，两手撑在井壁上，借力提气一跃，瞬间一个向上箭步落上了井上方，撑着井沿灵巧地一个翻身落在一边，这才开始大量起周遭的景物来。

　　清冷而安静的院落，很小很小，小得庭中只能容得下两三株梅花便满满的，梅花落得满地都是的也没有人打理过。台阶上青苔布满，大概是荒废了许久的院子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语棠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暗暗放下了心，这样荒芜的院落大概是不会有人来的，自己可以找找出路。思及此，她瞧了瞧不远处禁闭的门，快步往门边行去。

　　“你是何人！”谁知就在她抬脚刚刚走了几步，身后倏然一声喝叱传来，惊得她毛骨悚然，慌乱之中竟然不敢回头。

　　这里竟然有人！语棠定了定心神，心中迅速编了一套说辞，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便看见了不远处一袭白衣拽地，面无表情，长发披散的女子。

　　她长得并不好看，甚至于连清秀也勉勉强强，与宫中的尹雪蝉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样的一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语棠还在想，冷不防她再次冰冷的语气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猛然间，语棠看了一眼周遭，在打量了眼前女子妆容似乎明白了几分，莫非，这里是冷宫？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便好说了！思及此，她神色转了转，“娘娘，我是跟着我父亲进宫赴宴的，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迷了路，这才到了这里来，娘娘见谅！”

　　白衣女子神情突然恍惚起来，仿佛是记起什么了，幽幽开口，“宫中可不比你家里，行差就错可就万劫不复了。”猛然间，她脸一抽搐变得有些诡异，目光越发的没有神起来，挠了挠头兀自扳着指头自言自语：“紫宸殿，勤政殿，南书房，西华宫，伊水宫，宣宜宫，少阳宫，云广殿——”

　　语棠惊诧得合不拢嘴，如果不是脸上有面纱演着的，必定会让人瞧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她，她难道是神智失常了？

　　可是女子很快就数完了，不止数完了还得出了一个结论，目光倏然凌厉地扫向语棠惊叫着尖声道：“你说谎！前宫与后宫相隔这么远，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你到底是谁！”

　　语棠心中一慌，原来她不是神智失常啊，还能这么清楚宫中，自己竟然太不小心了，心中念头转了几转，不如自己赌一把试试了，“娘娘，你数错了，如今的宴会早就不在前殿了，宫中的事，你有多少年没有亲眼见过了？”

　　果然此言一出，女子的神色立时暗淡下来，“有十多年了吧！”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的神色渐渐哀伤起来，“十多年了呢，物是人非事事休——”

　　语棠不敢打断，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边，岂料女子感慨幽叹了几声后，似乎记起了什么，猛然几步向前来，一手抓住语棠一脸认真地道：“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了，你跟我来！”说着，也不管语棠是不是愿意，一手拉着她就跑。

　　“哎，娘娘——你要带我去哪？”语棠小声问。

　　女子脚步倏然停下啦，一本正经地回头向语棠，犹豫着道，“我不是娘娘，我是公主府的弄影。”说完，继续拉着语棠往后去。

　　公主府？那个公主府，我怎么知道你们天宸什么公主府！语棠暗暗嘀咕了声，弄影已将她带到了后院中去，只见暗黑也后院中，一盆梅花孤零零地开在夜色中，花开洁白，弯弯曲曲的枝杆稀稀疏疏，这，这不是绿萼？语棠讶异地往前几步看清楚，越发确定了，这么荒凉的冷宫里头，尽然有绿萼这样珍贵的花木？

　　弄影当先几步道，“我看今夜无星无月，大概是要变天了，你快些过来，帮我一起将它搬进去了！”

　　语棠“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是你是专程来搬梅花的啊！”

　　没想到这看似一盆小小的花木尽然这么沉，语棠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么沉，那个，你以前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啊？”

　　弄影凉凉地扫了语棠一眼，微微垂着头道，“以前有小历子来帮我，可是前些天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

　　语棠猛然抬头，突然记起了南宫沁说的厉公公，小厉子，会不会就是那个老太监呢？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永远也不能来了！语棠看着对面的女子，突然闪过一丝怜惜，轻轻一叹问，“冷宫之中，如何会有这么珍贵的花呢？皇上怎么也许你带进来？”

　　没想到弄影竟然冷哼一声，“他当然会许我带进来了，”看着语棠一脸不解的表情又低落的道，“因为这是郡主临走之前，嘱咐我照顾好的。”

　　所幸此刻盆栽已然放下了，不然语棠定然会失手砸下去，郡主？语棠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专注的表情，突然记起了她说是公主府侍女，顿时试探着问，“你是哪个公主府上的侍女啊？”

　　弄影一脸不解地扫了语棠一眼带着些许鄙夷，“这天宸，除了素衍长公主，可还有哪一位公主有资格在宫外开府？”

　　果然是的，她竟然是娘身边的侍女！

　　语棠心跳顿时快了起来，目光激动地锁住眼前的女子，紧张地问，“你可知，郡主她，如今在哪里？”

　　语棠的一番紧张兮兮，看着弄影的眼中却风轻云淡，随手理了理手中的梅花漫不经心地道，“当然是去沧海月明楼了呀！”说着自言自语道，“公主去了沧远山，就再也没有回来了，郡主去了，自然也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