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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绛虚音尘寂 上 ...


  •   “大前日一早,我出了这道门,回来就不曾见到你了,”江璟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目光冷嗖嗖地扫来“你倒是好,昨天才冒了头,还是鸣玉公子扛回来的。说吧,这两天去哪了?
      ”
      语棠乍闻那个扛字,浑身不自禁抖了抖,只消想想尹倾然那般妖孽人物,放下身段去扛人,浑身就冒冷汗。一双眼东瞅瞅西看看,脑子转啊转,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江璟动作表现的漫不经心,眼光似刀,偏偏嘴角似乎有一丝狡黠的晓,语棠实在觉着这个表情高难度,璟太子居然这么随意就表达出来了,不等她想完,江璟又讽刺地笑,“别白费心机了
      !从小到大,你哪回说谎不是眼神四处瞟?”手中茶盏重重一放,“不就是去竹溪诗会出了会风头,连带着弄死了个京兆尹的庶子?”
      语棠差点要跳上去捂住他的嘴巴,这事情要是宣扬出去是要吃官司的。不过江璟的确是个人才,这才多久,不仅知道死了人,连人家儿子是嫡庶都弄得清楚了。腹诽的同时脱口而出:“不是我杀的人。”
      “当然不是你!”江璟语气稍缓,“听说是连暗器的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如何死的!”顿了顿继续讽刺,“几时你要是有那样的修为,也就不必人操心了!”
      江璟果然逮着机会就不遗余力打压自己的气焰。这会儿语棠却有些摸不准江璟的想法,你倒是说我的行为你那里不满才好,是我出风头?还是死人事件?抑或是我失踪太久?你这么几件事混着说,我怎么知道,怎么认错?心中抱怨归抱怨,嘴上急忙道,“璟哥哥,我错了。”
      “嗯,错在哪了?”
      心中盘旋许久,语棠决定捡严重的说,“璟哥哥,我不该去诗会,害死了人,是我不好。”
      江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宅心仁厚,几时关心起他人生死来了。竹溪诗会之后,你去哪了?”
      果然,他又端起兄长的架子了,不就是年长几岁,有什么了不起的。
      “额,凝碧不是说过吗?我遇上了月大哥,在宸江。”
      “在宸江睡了一宿?”江璟接过话头笑得高深莫测。
      语棠一愣,惊风别院的事,要不要与璟哥哥说呢?倘若那个部署一切的人是天宸南宫氏,而璟哥哥一直与天宸有某种联系,这一切,璟会不会其实是知情之人呢?如果是,他知道自己无意撞破了此事,又会怎么采取什么样的决策,会不会就此动手?心中念头百转千回,语棠却蓦然感觉心下一凉,。
      再说了,璟哥哥这么逼问,又是不是他故意想要试探自己有没有发觉什么呢?
      想到这里,语棠目中闪过一丝慌乱,可是一触到江璟的目光,心中更是没个准,只好试探着道:“城门关了,夜宿惊风别院,险些遭人暗算,所幸遇上了鸣玉公子,后来的,你也知道了。”说着,她一双眼紧紧盯着他。
      江璟目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惊风别院?宸京一带何时多了个惊风别院?”
      语棠瞧着他不像作假,心道此事该是与璟无关的,暗自放下心郑重地点头,“嗯,是惊风别院!”顿了顿,“那么,”她扯了扯嘴角小声问,“我可以回房了吗?”
      江璟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神色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口中却唤,“徐进!”
      门外候着的少将立时恭敬地跨步进来一礼,“殿下。”
      “从现在起,将前后门给我守好了,这些天公主要是从哪道门出去了,本宫就唯你是问!”江璟冷哼道。
      不就是不走门么,语棠心中不以为然,这世上除了门以外,能出去的地方多得是!
      江璟似乎料到语棠的想法,狐狸般的神色一闪而过,“凝碧,你给我看好了,公主若再翻墙出去了,你就自行回繁成领罪吧!”
      语棠倏然抬头,郁闷无比的神色展露无遗,一脸的不满看得江璟有些无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只好将声音放柔些,“不是我不由着你,眼下时局不定,宸京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么简单,似乎暗中隐藏着几股刺探不到的暗势力。”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你那里也不要去,好生呆着。”
      一路见语棠闷闷地不做声,凝碧犹疑这忍不住问,“公主,你当真不出去了?”
      语棠扬了扬嘴角,打量了凝碧一眼,倏然开口,“凝碧,你到底是谁的人?”
      乍闻这句话,凝碧立时吓了一大跳,“公主,奴婢,奴婢就是您的人啊,怎么这么问?”
      语棠似乎早料到她的回答,挑了挑眉,“这不就是了么!你既是我的人,自然犯不着听璟哥哥的话了!”推开门的刹那,突然记起自己打醒来开始,先是与尹倾然周旋,而后又去见月东明几乎要将正事忘了!思量着同时打袖中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给凝碧道:“此信关乎繁成国祚,你这就拿到如归客栈去,吩咐他们快马加急送回繁成去。”
      心中却打定主意,竹溪诗会无果,惊风院却意外拿到了青龙珏,尹倾然的话虽有理却不能尽信,眼下剩宫中绛虚苑这条线索了。这些天璟哥哥大概看的紧,自己暂且不能有什么动作,看来绛虚苑一行,还得缓缓才是。
      一连在使馆闲置了几日,实在偶尔无趣了,就拉着凝碧要下棋,奈何凝碧硬是不会下,江璟又嫌弃她棋艺不精,偏偏还要走两步又悔棋,即使是江璟那样的好脾气,也让她磨得七七八八,最后忍不住一把将棋盘掀了,打那以后,江璟每逢听她提及下棋二字,必定是要借公务繁忙来推脱的。
      南宫沁来的时候,语棠正坐靠在榻上,一边摆弄墨玉棋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窜进来,遮住了光线,下一秒南宫沁独有的鸾莺出谷似的声音传来,“小棠,你果真醒了!尹公子真厉害!”
      语棠斜着眼瞥了她一眼,作势掩了掩耳朵。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当然不会一直睡下去。忽记起了月东明的话,慵懒地坐直身子靠在榻上好奇地问:“月大哥分明说你夜间不在寝宫,被后妃告发了,贤妃不是让你抄书禁足了?”
      “我娘?”南宫沁自顾坐在一边,大大咧咧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一反刚才的咋呼,声音有些怨尤,“她连自个的经都念不完,哪来的空闲管我。”
      贤妃在宫中一心向佛不见外人的事,语棠也听说过,不由对南宫沁多了几分怜悯,南宫沁又道,“再说了,皇宫这回乱的很,也没谁顾得了我。”
      语棠有些不明所以地“呃”了声,却明显知道皇宫又有了八卦,便动作极其不雅观地一点一点挪动起来,倾着身子伸手到一旁案上的瓷盘中拈起一个花卷放在口里,打算边吃边听,口齿不清地问,“皇宫里头怎么了?”
      南宫沁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周边才细声道:“你是不知道!前些天,一直伺候在毓秀宫的厉公公,突然不见了,一连几日没见他从门前经过,于是我就问母妃他是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她也学着语棠拿了个花卷在手里,“母妃那时也没有觉察,于是就说该是年纪大了,父皇放他出宫去了或许——”
      语棠微微一怔,旋即想到了前些天在绛虚苑遇上的老太监,闻言顿时放下花卷,认真起来,“结果怎么了?”
      南宫沁忍不住将身子挪动挨近语棠,“可是我问过了,厉公公早就没有家人了,果然,”说到这里她伸出手颤抖地拉住语棠的衣袖,“今晨在西苑废弃的宫室枯井里,有人发现了面目不清的尸骨——”
      不止南宫沁浑身一冷,连同语棠的心也是猛地一跳!一定是那个老太监!语棠直觉此事与自己绝对脱不开干系,甚至于与自己的身世,与那个太监说的贵妃脱不开联系。
      如此一来,即是说,那日在绛虚苑里面果然有人,不只有人,那人应该还看清楚了自己,为了可以隐瞒什么,这才如此如此不动声色地杀人灭口,只是能在宫中有这般势力,不仅潜入绛虚苑,甚至还可以不知不觉杀了太监,此人如此神通广大,到底是谁呢?又有何目的?
      看来这绛虚苑之行,自己必去不可。
      空气中透着一股阴冷,南宫沁还在继续道,“宫中那些个女人,逮着事就咬着对方不放,这回正掐架!”
      语棠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心盘算着如何避开江璟才是。
      入夜,皇宫朱雀门被缓缓地关上,“嚓”的一声落了锁,禁卫军一队十二人例行查探后,继续握着刀往东边排成两列行去。语棠趴在宫墙上探出了个头,见人影远去,迅速地翻身落下来,临走时仍不忘将手中的白练收在袖中,暗自打心底叹:这墙砌得真高啊!
      一路展开仙姿舞步,掠过勤政殿,南书房飞檐走壁,直至后花园,过回廊避开侍卫竟然离奇的顺利,不过片刻,就到了绛虚苑前。
      月已中天。
      依然朱漆剥落的斑驳两扇门,月光隐晦下的败落门户,让人无端想起过往,时过境迁哀从心起。石阶上青苔满径,朱门两畔的镂空雕花,仍然可以看出昔年的光彩,不知为何,语棠心中突然沉重起来,伸手一触,门“吱呀”一声开了。
      与上次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月光下更加幽静了,静的几乎能够听见花开的声音。轻缓地移动脚步,语棠惊叹,这样一方院落,仿佛是天上落至人间的一颗明珠幻化而来的仙境!月华如素,不盈一握,风缓缓,她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可奇怪的是,没有阵,没有幻境,很轻易地远远看见了那座亭台。
      语棠身形不由自主地顿住,有些不敢走近的怯懦,那张脸,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良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语棠的思绪,惊诧中慌忙飞身隐在梅花枝中。就听绛虚苑的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来,随即走进来的人一点一点缓慢地走进,月色中依稀一袭朱红的锦袍,那人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梅花宫灯,身形萧索落寞地走近来,让语棠惊讶的是,竟然是皇帝、南宫瑾!
      这一惊愕下语棠反而镇定下来,屏住呼吸好奇地望去,想要看看这大半夜皇帝来这禁地做什么。
      倘若是往日,以南宫瑾的警觉自然会发觉此处多了一个人,然而今夜的他似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神色恍惚凄然,眉间心间满是忧伤,丝毫没有去注意周遭的事物。喃喃自语,
      “梅花又开了呢!”
      语棠目光震惊望去,便听他道:“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了,你看,梅花开得还是像当年一样好!”顿了顿,似乎梦呓般轻缓道:“绛云的女子,总是得不到幸福,活着的人,终身背负悔恨,你是这样,母妃也是这样”他的目中哀戚越发深沉,“……倘若你还在,瞧见我如今这副模样,可会让你好过些?”
      绛云女子?语棠睁大了眼扫向那朱漆棺木,莫非,那棺木中的女子也与绛云国有关?那她与母亲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到底做了多少伤害你的事呢?你要走时,我强留住你;你要留下,我却送走了你;你要和他在一起,我却拆散了你们——早知如此,何不一切由了你去。”说着,南宫瑾怅然若失地走进那亭中,倚着石案上,倏尔一俯身,竟然一口血喷溅而出!他抬起头,嘴角依然挂着一抹苦笑,“你果真是怨我的——都死了,剩下活着的,比死了还难受。”
      语棠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这个贵妃到底是什么来头?死了十年了竟然还惹得南宫瑾如此挂心,痴心尽付!父皇尝说,南宫瑾心智,武功,权谋,深不可测。本来见他平日里冷然淡漠,只道是此人没有弱点,不想他竟然也是个伤心人。这里语棠得出这番结论,亭中的人依稀在低低念着什么,语棠认真一听,依稀挺得一句“莫道残妆思泪尽,思量犹是满庭
      芳——”紧接着又听他轻轻念道:“人事已休,情难却,非寒,非寒——”
      原本觉得这般窥探他人心事乏味的语棠,刚要就着梅花树影避开南宫瑾就此离开,岂料这一身“非寒”二字顿时让她愣在了当场,非寒,莫非那棺木中的人,竟然真的会是,会是自己那未曾谋面过的母亲?
      然而,她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复,就闻身后“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碎木簌簌落地的声响,语棠大吃一惊,愕然回身以为自己被发觉了,慌忙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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