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梦》陌上无湮

7、何彼秾矣唐棣之华

　　“小姐，这是吕大夫人的侄子吕大表哥，去年暑假的时候你见过一次的。”喜儿慌忙给我介绍起来。“大表哥好。”

　　“大表哥好。”听到喜儿的解说，于是我也忙不迭的跟着喜儿向吕孝卿问好。

　　“好个小丫头，不过才十五岁竟然说出这般大模大样的话来，仿似历练过许多沧桑似得。”吕孝卿走了过来，也不等我们同意兀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凝眉想了想，好似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让他听了去，后心思一转才想到，约莫在这个年纪是没有那么多人生好感悟的。才惊觉自己是忘记了年纪。

　　“小丫头现在放佛活泼了些。”他望着我温和的笑着说。“听闻那些小孩子编歌谣，说颜家三小姐是个结巴，我本心想着也去关心一下，但是今日看来好像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平常语气，不带任何嘲笑的意味，但是喜儿仿佛依然有点生气，“都是他们胡乱传的，我家小姐才没有结巴呢，只是不屑和他们说话罢了。”

　　“他们都说了什么呢？”我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姑娘之前到底在承受着什么，她又有什么样的际遇，便有些刨根问底。
　　“小姐还是不要听了，都不知道是谁编造的，”喜儿有点急。

　　见我一副想要知道的模样，吕孝卿忽然诡秘的冲我笑了笑说，“要不，我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示意吕孝卿说来听。

　　吕孝卿本只是想逗一逗，寻我开心一下，没有想到我会如此认真的表情，反而倒是不敢说出来了，于是便借故要离开。

　　我也不去挽留，一向不喜欢较真于是便随他去了，和喜儿回院子的路上，喜儿好似还停留在刚才的氛围里，一副傻愣的样子转而又是气愤的表情。

　　我也只是看在了眼里，这样小的姑娘大多还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也能想到喜儿在气什么，她的护主情绪，她希望颜三过得好的渴念。而这些，都是她极力想要改变却又无能无力的事情。

　　回去到屋子以后，喜儿怕我冷着，忙里忙外的去给我烧热水，然后去厨房准备做晚膳，这时候，梅园的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过来说，让我们今个儿一道去中庭吃饭，说是老爷回来了。知道颜三小姐病好了请了锦都有名的大厨过来做晚膳。

　　做晚饭吗？怎么之前没有听到说呢，于是简单向过来的小丫头询了一些问题，才知道原因。

　　老爷最近公务上比较忙从刘奶奶那里得知我身体已无大碍。一直想过来看我也没有来得及。说刚巧今儿晚上有贵人来拜访，于是就顺道热热闹闹的摆上两三桌大家吃个晚膳。

　　第一次见阿爹，替颜三小姐享受一下她应有的关爱，觉得也挺好。

　　走之前想到了一些事，于是让喜儿唤了两位奶奶过来，让两位奶奶坐在厢房像拉家常一般的寻了一些问题。

　　“刘奶奶，家里的这些衣物着装，是谁在负责打理呢？”

　　“小姐，你是说你的衣物吗？”

　　“是的，我这些日翻了翻衣柜发现衣物好似不是很多，正寻思着怪冷的，想添置一些厚衣服。”

　　“哎，”刘奶奶一声叹息好似有大大的委屈似得，“以前夫人在的时候，衣物还有好些呢，夫人生前爱打扮，爱制衣，都是由锦都数一数二的裁缝过来给她定做，她穿什么像什么，她的发式她的着装都是锦都的模仿趋势，可是她一走，我们这园子就像没有了主人似得。头一两年，她们还得顾上我们的，大家都还有得好吃的好穿的。越是到这几年，可能看我们婆子也老了，而你---哎。”她叹了一口气，好似有点说不下去。

　　“这几年，大家日子越过越差，你说罢，这不还是督军府吗，你不还是督军家的三小姐吗，怎么就和我们这些婆子过得一样清简？！”李奶奶接了话继续说道。

　　“那，我的衣服是谁来帮我制办呢？”每听到一个回答到仿佛都是一次伤痛，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颜家三小姐了。

　　“你的衣服，你的衣服是大小姐他们褪下来的，有时候老爷要回来，或者过年过节，她们会打赏我们一些钱，或者差人送一些面料过来跟着做。”李奶奶性格稍微急一点，没有等刘奶奶说，她先接过话去。

　　“那我阿爹不知道咯？”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到说。

　　这话问出，李奶奶有些沉默的样子，不确定一般。倒是刘奶奶宽慰到，“老爷应该不知道的，老爷那么疼你，如果他知道你受这么多苦，肯定也不愿意，只是没有人敢去老爷那里饶舌。”

　　李奶奶又有些无奈道，“丫头啊，别怪奶奶嘴巴狠，或许奶奶的话糙理不糙，老爷以前最爱三姨娘就是因为三姨娘生性温婉淡泊，或许老爷也知道你过得不好，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介入这样的妻妾斗争，他在外面累了，回来依然不能安生，索性他就很少回家了，更不知道如何去关心你保护你。”

　　听李奶奶的话，我觉得也完全不是没有道理。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他不能应付的情况下他宁愿选择逃避。

　　闲聊了几句家常后，知道李奶奶的孙女也来到了锦都不过是寄宿在一位远房亲戚家里，还识得一些字，能读一些书。
　　刘奶奶和喜儿皆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得我心里生出一些惋惜和疼痛来。

　　要出门前，我提手便在箱子里面翻捡了一件颜色最为陈旧的衣服，多少穿上还有点不合时宜。又让喜儿给梳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式，然后掏出颜三母亲当年的化妆品，学人描了细细的水眉，还用染纸染了大红唇。

　　一时半会儿喜儿没有看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出门会冻坏的。我执拗的继续穿着，她急得几近生气。

　　刚到戌时，府上宴请的宾客，家眷仆役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我才仔细地打量了下这个灯火辉煌的督军府。

　　中庭的客房里已经布上了四张大黄花梨八仙桌，房间里点了香氛，袅娜的烟雾映得整个屋子亦真亦幻。
　　院子外几颗参天大树一左一右列队似得排开。树荫底下摆放着玫瑰，芍药，和盆景十分热闹应景。外面的窗棂好似才用朱漆翻新过，五彩的亚克力窗户将大厅的灯光折射得五彩缤纷。而这一切，就像是一副织锦正在为我编织着一个不真实的梦。

　　正想着，被几个小孩子注意到了，于是一个大一点的小鬼头开始唱到，“颜三颜三大结巴，说话磕绊老打岔。我问颜三哪里去，哭着鼻子要找妈。可惜妈妈不在家，只能结巴变哑巴。只能结巴变哑巴。小哑巴呀大傻瓜，你问什么她不答，不是傻瓜是啥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