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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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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隐栖继续听着小曲,街上却是一阵热闹越传越近。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喧嚣的鼓乐喜炮,正沿途吹吹打打的过来。
燕隐栖没见过民间嫁娶,立于雅间厢房窗前,垂头往街上看。看了会,才知原来是送妆,女方的嫁妆流水价的抬过来,家具床桌椅屏,一色泛着好看的红光,衣料足足有几十大箱子,还有各式摆设装点,还有压箱底的,知道贵重,却不知有多贵重……。
“书上说十里红妆,便是如此啊。”燕隐栖瞧得有趣,吐着小舌头。
夜犹寒立于他身旁,只瞧着他有趣。道:“这样嫁妆丰厚,也是大户人家了。”
伙计进来添水,见他俩都在看送妆的队伍。主动搭了两句,道:“这是城中柏家的嫡出二小姐,因是远嫁,还要坐船呢。”
燕隐栖刚从船上下来,随口问了句,“柏家的小姐嫁到哪了?”
伙计道:“听说是平江城。”
燕隐栖看看夜犹寒,夜犹寒微微点头,知道他想说,这倒和他们是一路的。
“柏家的姑娘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美人呢。”伙计说着,又小心窥视燕隐栖,心道‘像公子这般俊俏,怕是柏家姑娘这样的都看不中。’
燕隐栖细细想来,也只前些天在京中郊外那场击鞠,见过一群女孩们。匆匆一眼,也分不出谁美不美。如果夜澄澈在,此刻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怎舍得她远嫁了?”燕隐栖问道。
伙计见他不嫌自己话多,又道:“虽是远嫁,嫁得却是她家的表哥。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如此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燕隐栖心中默念。才道:“既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想来柏家小姐也是愿意的。”
“柏家对这位新姑爷也十分满意。不然,城中那么多家求娶,柏家也没允不是。”
伙计添好水,退了出去。
夜犹寒去过喜宴,也喝过喜酒,知道燕隐栖的稀奇,递了杯水给他。道:“你与这柏家姑娘虽不相识,却有一段同船的缘分。”
“……”燕隐栖朝他看看。
“她的嫁妆正是要运上船。能容纳这些嫁妆、送嫁的人,这样大型船只并不多。明日她出嫁,我们的船刚好起航。”夜犹寒缓缓道来。
燕隐栖道:“这样的排场,想来送嫁的人也不会少。”
“所以,我们晚些回去。码头上正热闹着呢。”夜犹寒又拈了颗杏脯递给他。
燕隐栖好不容易又吃了一颗,只说要打包回去,给其他人也尝尝。
傍晚,俩人回到船上。果然,白蘋叽叽喳喳拉着他说起,城中人家嫁女,一箱一箱的嫁妆抬上船。从未见过民间嫁娶,俩人彼此还交换了所见所闻。
孙御医凑了个热闹,也说起了当年儿子娶妻的规矩、排场。女儿的嫁妆则从出生起,便怎样一件件为她张罗。
燕隐栖倒听得十分有趣。孙御医见此刻气氛正好,托大说了句:“小公子若肯,来日家中喜宴,还请小公子肯赏光。”
燕隐栖笑笑,道:“好。”
果然,船上人一多,走动声也就多了起来。较前几日,又是一翻景象。
直到晚间才又渐渐安静下来。舱房内,烛灯下,燕隐栖倚在罗汉床上,翻看新棋谱。白蘋一会铺床,一会又拿出新衣、鞋袜,说他最近又长个了。一会又翻出燕隐栖新买的斗笠,说这个好看。
燕隐栖“嗯”了一声,回应他。
待他搁下手中棋谱,揉了揉眉角,想起夜犹寒在他自己的舱房好一会了。
燕隐栖至夜犹寒房门外,见离彦朝他摇摇头,道:“有客人来了。”
燕隐栖轻声几步,走过去,对着紧闭的房门一歪头,也无可奈何。
离彦见他模样好笑,虽然乖巧,其实是不知道怎么使坏。道:“你先回房去,他处理完,就会来找你的。”
燕隐栖也不出声音,只是伸了手指在门上挠挠,仿佛能挠在谁心上似的。
“是小栖吗。”夜犹寒声音从房内传来,不带犹豫,“进来。”
燕隐栖推门进去,访客是位陌生男子,见他进来,刚刚起身,朝他行礼:“明州,唐晓。见过小公子。”
燕隐栖颔首,道:“明州,唐家人?”
唐晓看向他,屏息凝视。从前虽未见过,却有所耳闻。待见过,方知传言不虚。微一敛神,道:“是。伯父收到夜世子消息,便让我日夜兼程赶来,总算在此地赶上了。”
夜犹寒道:“坐下吧。”
待入坐,唐晓道:“伯父实在是高兴,拉着我就要一起赶来的。又说招待夜世子与旁人不同,家中好些事还得伯父做主。这才脱不开身。”
燕隐栖道:“唐宗主真是个有趣的人。”
唐晓道:“得知小公子一同前来,伯父说别家还没有过这份殊荣。担心我历练不够,一路照顾不周。”
燕隐栖道:“唐公子常出远门吗?”
唐晓点头,道:“随着伯父去过些地方。”
夜犹寒向燕隐栖道:“唐晓是唐家二房的嫡长子。”
“是了,伯父只有一女,是家中六妹妹。”唐晓道,“年纪与小公子相仿,现下被拘在家教规矩呢。等小公子见过知便,我这位六妹妹,很是英气,男孩子一般。”
燕隐栖接触的外人实在不多,姑娘家就更少。也不知为什么,悄悄看了夜犹寒一眼,就收回来,还是觉得他好看。
唐晓也出过远门,也见识过一些。却从来也不曾,见过燕隐栖这般色盛山河的人儿。他悄无声息瞥向夜世子那一眼,便是不解风情,也已然被抓着一颗心,难以自拔了。
寒暄了两句,唐晓不便多扰,也还有许多事需要打点。便告退了。
夜犹寒还在沐浴,听见燕隐栖在他房内,拨动了琴弦。
唐晓说路漫漫,这七弦琴带来给燕隐栖解闷。
曲调十分清丽委婉,琴音缓慢悠扬,力度也并不强烈。静夜细品,别有一番典雅清净。
燕隐栖见夜犹寒沐浴出来,雍容又洒脱,慵懒又温润。衣领微敞,别样风情。指法便乱了……
夜犹寒走过去,随意挑了一弦,“静、透、圆、润、清、匀,算是好琴了。”
燕隐栖道:“唐家人都知我们身份,不要紧吗?”
“无妨。”夜犹寒道:“只有唐宗主和唐晓知道,其他人不知。”
自登了船,俩人便各自有自己的房间。夜间消磨也常在一处,夜深见他不走,知他又想赖下。夜犹寒往罗汉床上靠着,燕隐栖也不见外,扑在他身上,还要伸手勾勾他衣领。
夜犹寒道:“我做梦都觉得有人压着我,你下去。”
燕隐栖不动,“不下。”
夜犹寒推推他,“你不下去。将来,我要讨回来的。”
燕隐还是不动,“随便。”
夜犹寒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揽在少年纤细的腰身,“小栖,如果我要和你分开一段日子。你觉得多久可以?”
燕隐栖已经郁闷,道:“一天。”
“一天不够。”
“两天。”
“好好说。”
“三天。”
“小栖。”
“嗯?”
“下去。”
“不。”
“我热。”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柏家姑娘出嫁。
论运河通商,唐家威望最盛,过往船家无人不知。唐晓好不容易赶来,第一件事竟没办成。原想让船家把顶层空余舱房清出来,再轻易不许人打扰。谁知遇到柏家姑娘出嫁,早早定下船尾那几间舱房。
船家也不肯驳了唐晓,提起柏家姑娘的夫家,与唐家还有些旧识。
只罢,又是喜事。柏家姑娘住船尾一段,夜世子住船头一段。
一时间,码头披红挂彩,吹吹打打,极是风光热闹。花轿停在了码头,盖着盖头的盛装新娘被人牵引领着,最后拜别父母家人。在喧嚣的鞭炮声,柏家姑娘踩着长长的喜毯缓缓前行,登上船来。
岸上柏家众人,挥手告别。
燕隐栖立于船头,看过这一幕,转回至房中。夜犹寒见他进来,“外面太喧闹了吗?”
燕隐栖摇了摇头,手抚过案上的七弦琴,“虽是出嫁,亲族家眷却就此抛下了。”
夜犹寒招他过来,燕隐栖挪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血脉亲情不断。她的阮公子,在等她。”夜犹寒道。
燕隐栖默默。这是他见过第一个出嫁的姑娘,虽不曾相识,那又如何?
再次启航后,柏家托了船家,向同船商客派发喜饼。随唐晓前来的是柏家姑娘的族兄,柏芃。柏芃知唐晓同船,先行拜见。得知同层船头几间住得是唐家贵客,越发不敢怠慢,特来求见。
唐晓不便告知苏家,夜世子身份。不然,区区一个柏家,即便是家中喜事,又有同船的缘分,也没有资格求见夜世子。
唐晓也不是自作主张,一是夜世子身份保密,不便显得过于尊贵;一是见燕隐栖对柏家姑娘仿佛甚是好奇。或许,愿意给柏家这个情面。
故唐晓来请示夜犹寒,夜犹寒也只看看燕隐栖的意思。燕隐栖颔首,那便是愿意一见了。
便是如此,唐晓还是再三关照柏芃,万不可失礼于人前。
柏芃原只当夜犹寒是唐家生意上的贵客,待见过夜犹寒的风姿,见过燕隐栖的样貌,方知是贵人,不是他这般寻常人家见过的贵人。来之前十分的小心,此刻便是百分的小心,万万不敢唐突、失了礼数。
燕隐栖收了柏家的喜饼,向他道了谢。
柏芃陪坐,说起家乡风貌,“可惜,燕公子不曾多留几日。”
燕隐栖自幼深养在齐王府中,虽是齐王义子,没有皇室血统,又无荫封。世人便知其名,未见其人,何况知之者甚少。故在外,也不改姓名。
不似夜犹寒,齐王世子,真正的皇族权贵,声名在外。此行,对外,只称姓叶,名川。
燕隐栖道:“同船之行,亦是缘分。”
柏芃道:“难得遇上两位公子,恰逢家中喜事,却因不能停留,喝杯喜酒。终是可惜。”
燕隐栖道:“柏公子不是送来了喜饼,也是一样的。”
柏芃道:“船上几日,还望两位公子照拂。”
燕隐栖也想不出有他有什么所求,也没驳他。
夜犹寒道:“同是唐家的旧识,若有不便,相互照应也是应当。”
柏芃此时也无所求,但凡事留一线,总是妥当。却不曾想,登船第二日,就求上唐晓来。
柏家姑娘的奶娘病倒了,一夜过去,病势急转而下。柏家随行,并无医者,问过船家,打听到,与燕隐栖同行,称为叔父的,仿佛是位名医。
燕隐栖却也为难了,道:“孙御医并非普通太医,御医只能为帝后、太后所用。因我自幼体弱多病,是义父向太后所请,太后恩旨谴孙御医为我医治。”
说到这,燕隐栖想起夜犹寒的心意,温情脉脉,又道:“哥哥放心不下我,出于无奈才将孙御医一路带来。”
唐晓哪知燕隐栖享用的是御医,皇室规制不提,还是帝后规制。实在是情急、唐突,现下懊恼不已。区区一个柏家的奶娘,怎可御医诊脉,那是大不敬,是死罪。便是整个柏家都罪责难逃。
唐晓曲膝,告罪,道:“燕公子,我……我不知,唐突了。”
非是不愿,法度深严,皇家威严,不容挑战。
只是燕隐栖也没料到,小半日后,柏家姑娘却是不管不顾,冲开众人求告到他的舱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