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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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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通明的齐王府,他偏在那灯火寥落的地方,孤身一人,青丝映寂。
然后他看到有个身影,正朝这里走来,待越来越近了。假山上,燕隐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当他一心一意的眼眸望向那来人,看见他也正以同样的目光望过来。
仿若长久的心灵相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风吹过凉亭,吹起悬挂着的那盏灯笼轻轻摇曳,在这片乎明乎暗之中,两个人遥遥相望。
那般清澈柔和的眼眸,是夜犹寒视为的无上珍宝。
朝他浅浅一笑,燕隐栖渴望有他在身边,亦如此时,风月相依。
“我在找你。”夜犹寒说道。
“可他们还没走。”燕隐栖看着他。
“没有别人,只有你。”夜犹寒凝目,屏着息。
燕隐栖定定地凝视着他,眉睫间流转着无尽的心意,沉吟了片刻,不再说下去。
“等我。”
夜犹寒登上假山,来到他身边,坐下。燕隐栖很自然的靠了过去,枕在他肩颈。
“他们说你要娶妃了。”燕隐栖道。
“他们还说,你的世子妃美不过我去……”燕隐栖求证道。
夜犹寒轻轻的笑,“既然美不过你,我不必娶。”
“倘若比得过呢?”燕隐栖问道。
“倘若我没遇见呢?”夜犹寒答他。
“倘若比得过,你也遇见了呢?”燕隐栖又问道。
自然遇见了,夜犹寒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堪与我匹配?”
燕隐栖坐起身,认真思索,道:“大抵,不能比我差……”
他珍爱你,你便是最美的。若不珍爱,纵然倾城亦枉然。少年时的燕隐栖,还不懂这些。
“好,我就照着你这样的,去找。”夜犹寒搂过他,“小栖,回情果没有了。除了你小时候吃下的那些,还有上次,余下不足三颗。四十年内都不会再有回情果了。”
夜犹寒没想隐瞒他,这道人生中仅一次的取舍,唯有这夜犹寒帮不了他,也不能帮他。
“没有了…。我会死吗…”燕隐栖觉得有些冷,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小栖,我什么都愿意替你承担。什么都…”夜犹寒搂紧了他,那是他唯一怀抱过的人,须臾,又道:“小栖,你可以等到回情果下次开花结果。小栖,不要喜欢任何人。”
夜犹寒要燕隐栖活,要他活在自己眼前。燕隐栖的存在是上苍赐给他的无上珍宝,可上苍却又对他残酷不仁。
“我喜欢哥哥,你不要忘了我。…”燕隐栖终还是个孩子,仿佛生死离别就在眼前,忍不住伏进夜犹寒怀里。
夜犹寒伸手去抚他的背,温柔劝慰道:“小栖,没事的…。你不会死,我没允许你不可能死。这世上除了回情果,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能治你的病,父王已经去找了。就是让出整个齐王府,我也愿意交换。小栖…”
燕隐栖轻轻道:“我怕啊…,我怕你难过。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我…我……,哥哥…”
夜犹寒心都碎了,“我不会再难过了,无论你在哪里,我总是陪着你。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你只是看着我,都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燕隐栖心跳动的急促、零乱,还有些些刺痛。只是静静伏在夜犹寒怀里。
夜犹寒把他从怀里拉出来,胸口的衣襟都被沾湿了,那凉意深深扎进了夜犹寒的胸膛。
连眼睫毛都打湿了,那双眸蒙着一层湿露露的水光,显得波澜浩渺,就这么凝视着夜犹寒。然后扑上前,揽了他的后颈,脸颊帖着他的脸颊。“我要长得和你一样高的时候,都还在你身边。你晚几年再娶妃,好不好?”
“本来就要晚的。” 夜犹寒用着最艰辛的温柔声音。
秋江重新来送晚膳,远远瞧见,假山上,宫灯下,凭栏处,紧紧相拥的俩人。
晚宴还在继续着,从这里可以看到升起的焰火,短暂而不失流光溢彩,迷醉眼眸。
宁渺渺被送回国公府,宁公国听过太子随从的回话,气得直呼“孽障!”。
齐王有功于国之社稷,令战乱不起,免生灵涂炭,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宁渺渺这等无状,打死也不为过。
碍于辈份,只得让宁渺渺的父亲,让小公爷登门道歉。
翌日,小公爷携了重礼前往齐王府,守门的连门都没让进。只说,夜世子、小公子出门去了。
次日,小公爷再次登门,守门的还是没让进。又说,小公子心情不畅,夜世子带他往近郊别院散心去了。
隔几日,小公爷又再登门,还是没能见到夜世子。守门的说夜世子还在别院小住,不知几时可归。
直拖到长公主耐心耗尽,前来催促选妃之事,众人方知,夜犹寒哪里是在近郊别院散心,根本就是带着燕隐栖远走高飞了,逃婚去了。
燕隐栖从未出过远门,夜犹寒不放心,临出门前请来孙御医,其实与绑来也无疑。可怜孙御医原以为只是近郊小住几日,不料却是世子逃婚。
一行人外面逛上几圈,又回头登上了船。好在,这日无甚风浪,燕隐栖倒也并无不适,沿途尽是稀奇。
只是燕隐栖衣着再低调,也仍是引人侧目。离彦冷若冰霜站在燕隐栖身侧,众人心知他不好惹,也只远观而已,猜想大概是哪个世家公子出行。
燕隐栖借了船上的厨房,亲自做了几道清爽小菜。孙御医尝过才知道,燕隐栖善厨艺。夜世子自是不说。再看离彦、白蘋俩人,仿佛也都是见惯了燕隐栖下厨。
夜犹寒与燕隐栖还讨论起,船上哪些菜蔬采买得新鲜。燕隐栖极力向他推荐,鱼儿都是现打捞的,还学着船上的做法,添了独有的密制酱。
午后,舱房内,榻上,燕隐栖枕着夜犹寒的腿,闭眼浅眠着,耳旁听着江水拍打着船板。夜犹寒一手拿了本海国图志在看,一手圈了燕隐栖一缕头发把玩。
燕隐栖翻了翻身,夜犹寒停下看书,挠了挠他的下巴。燕隐栖闭着眼,伸手在脸上挡开,夜犹寒轻轻在他鼻尖上刮了下,伸手拉过毯子又将他盖好。
船上的日子,开始都是新奇。燕隐栖闲暇的时候,铺开画纸,临摹着窗外山水。也有顽皮时,在画的边缘描上了夜犹寒的一片衣角。
夜犹寒则给燕隐栖写了几张临贴,指导他临摹。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仔细。
白蘋不用一旁服侍,自己个儿把整艘船楼上楼下的逛了个遍。没见过的,有趣的,船上都还有些什么人家,叽叽喳喳跟燕隐栖说个没完。燕隐栖倒了杯茶给他,解解渴。
孙御医每日尽职为燕隐栖把脉,庆幸燕隐栖虽体弱,倒不晕船。否则,怕要吃苦头了。
这日,夜犹寒告诉燕隐栖,再过一日,便停船靠岸,船上需要补给日常所需。到时,带他上岸逛逛。燕隐栖因向望,而眸光闪动,内心欢喜藏也藏不住,便又要往夜犹寒身上扑。
夜犹寒日日都被他拦腰抱上几回,顺势一把接过他,“就这么开心吗?”
“开心。”燕隐栖是个极简单的少年,他的一方天地里,除了被关爱还是被关爱。倒像是从未入世入红尘。
“哥哥…”
“什么?”
白蘋冒冒失失一推房门,又见他俩抱在一起。燕隐栖年幼起就爱撒娇,还只挑一个对象,就是夜犹寒。如今,大了,毛病也不见改。
白蘋朝他吐舌头,笑他羞不羞?燕隐栖不理他,把头埋进夜犹寒怀里,扔是要抱。
夜犹寒朝他望去,白蘋拿出名贴,道:“同船的又有家送上名贴,想来拜见。”
燕隐栖露出个小脑袋,“你跟人家说了,我们只是孙府的远房亲戚吗?”
“说了。人家还偏说有些旧识。不想孙大人看了名贴,说倒真是相识故人。”
夜犹寒道,“既是故人,由他自行定夺。”
白蘋点头,退出去了。
燕隐栖笑笑,“会被发现了…”
夜犹寒心情甚好,“发现了,只说是你拐跑了夜世子。”
“好…”
许些时日不见,燕隐栖想起了夜澄澈,想起他们皇宫一别后,一个个都离开了京都。虽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只先把信写下,等有了他的消息,就可以去信给他了。想着他收到自己积压了许多的信,一定傻傻的乐开了。
信纸铺开,燕隐栖跟个话篓子倒豆子一样,大事小情都要跟他说上一遍。只是越写越发想念他,心底有些涩涩苦痛。方懂诗中离愁,竟都是真的。
夜犹寒临窗看书,抬眼见他搁笔出神,唤他,“小栖。”
燕隐栖转过身,问他,“你说澄澈会不会像我想他那样,想着我?”
“会,他最舍不得你。”夜犹寒答。
心中熨贴几分,燕隐栖释怀,道:“等他回来,我要待他好点。”
夜犹寒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淡淡道:“你大可不用待他十分亲厚。”
燕隐栖望着他。
“我多少会有点介意。”夜犹寒轻轻放下茶杯,说的云淡风轻。
燕隐栖一笑展颜,摆衣流袖之间,若轻花漫天飞舞。
离彦正准备进来,瞧见燕隐栖又这般无意撩拨夜犹寒,微微侧目,又悄悄退了出去。
夜犹寒心知他来过。
夜晚,游步甲板,离彦与夜犹寒说着话。结束的时候,对着河岸,离彦问他,“他知道你心意吗?”
夜犹寒不曾回避,“我可以等。”
“他若不愿意呢?只当你是哥哥。”
“我可以等。”
“世子,为什么是他?”
“从我知道自己的心,只知道是他。”
“世子,你喜欢的太脆弱。”
终于,船靠岸补给。京口连运河,通商船,南下北上,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物产丰饶。码头上挤挤挨挨都是人,挑担背筐做生意,摘来的鲜桃、甜瓜、白杏累在筐中。
白蘋还有些日常采买,拉着离彦陪同。孙御医应同船故旧相邀去了,夜犹寒则带着燕隐栖远离了码头,往城中去了。
船上时日还长,燕隐栖拉着夜犹寒挑了些棋谱、话本图录。掌柜南来北往颇有些见识,单看俩人相貌、气度,心知是极富极贵的品格。只小心亲自招呼,说店内另有珍藏的古琴谱,不知有没有兴趣?燕隐栖颔首。
买了书,俩人又上茶楼,二楼雅间里,听了回民间小曲。燕隐栖饮食上并不奢靡,因着体质弱,更注重食材的新鲜。夜犹寒只挑了些新鲜果品让他尝尝,外面腌制的果脯、小食却一样也不让他碰。燕隐栖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的无辜。
夜犹寒索性连茶也不给,只给滚过的清水一杯。
燕隐栖最知怎样磨人,抱着他只管缠人。夜犹寒才拈了颗杏干给他。
燕隐栖小小咬上一口,酸甜甜。此时心满意足。还不忘凑上前,亲了夜犹寒一下。
夜犹寒只端起茶盏,浅浅喝一口,仿佛也是习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