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三年的情书》七弦桐

19、chapter 19

　　八月份的时候，杜绾正式上任了，这也打破了她先前对公务员的认知，她本以为公务员都是有钱有闲的，没成想每天都要做大堆让人头疼的材料和开不完的会议，而每逢开会必定会下达新的任务，因着她是新人，这些事自然又落到她的头上，杜绾不禁想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工作虽然忙碌，但一切毕竟是步入了正轨，杜绾想着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时，父亲却住院了。彼时是十一月底，她在加班，沈彦打来电话通知她，在第一附属医院，十八楼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
　　杜绾立即收拾东西打车前往医院，她感觉上天总是在捉弄自己似的，本以为美好快乐的生活就要来了，却平白无故的给了自己一闷棍，大抵上是上一世欠下了太多的债，今世一并偿还吧。
　　医院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拥挤的地方，这里有诞生也有死亡，医生的脸上挂着数年如一日的表情，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生与死于他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杜绾挤过烦乱嘈杂的人群来到病房前，调整好呼吸和情绪，推开病房的门，只有沈彦在一旁守着，爸爸戴着氧气罩，似乎是睡着了。这一刻杜绾无比的庆幸，还好有沈彦在。不多时沈彦的父母来了，见杜绾父亲脱离了危险，才稳稳地松了一口气，对杜绾说道：“还好送来的及时。”
　　“这都得感谢沈彦。”她看向身边人，说道，“若不是他……”
　　“我应当做的。”沈彦适时地说道。
　　杜绾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今日若不是沈彦，她不敢想会出现怎样的状况，这一刻她想辞职多陪陪父亲，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开病房的门，后面跟着两位实习医生和护士，他说道：“我是呼吸科医生，我姓陈，哪位是家属？”
　　“我是。”杜绾和沈彦同时答道。杜绾侧过头看他，心中百味杂陈。
　　“我是他女婿。”沈彦说道。
　　“我是他女儿。”杜绾说。
　　陈医生点点头，又问道：“你父亲患病多长时间了？”
　　“自小就是这样，只是近些年加重了。”
　　“有肺部CT吗？”
　　“有的，稍等。”
　　杜绾拿出CT片，陈医生迎着光看了会儿，说：“家属跟我来一下。”
　　杜绾看了父亲一眼，跟着去了医生办公室，沈彦随着一同过去。在一排排医生的目光中，她有些忐忑的坐下，陈医生调出病人资料记录，一边问，一边输入信息。
　　“刚刚的肺部CT很严重吗？”杜绾小心问道。
　　“右肺水肿致使压迫心脏。”
　　“所以？”杜绾的声音微微发颤。
　　陈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道：“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治疗。”
　　杜绾沉默着离开，沈彦又问了陈医生几个问题后才出去找杜绾。她站在大厅的窗边，从十八层俯瞰下去，一切都变得很渺小。
　　“我曾以为他可以陪伴我很久，我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沈彦想安慰她两句，但发现无论此时自己说什么都很苍白。
　　“人人都觉的他需要我的照顾，是他离不开我，其实是我离不开他，我太害怕他会离开我，我怕这个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
　　“你还有我。”沈彦说道，“我会对你好，我的父母也会待你好。”
　　“谢谢有你。”
　　回到病房时，爸爸已经醒了，沈家父母正在陪他说话，气色较先前好了很多。
　　“我还能活几年？”虽是玩笑的语气，但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对于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过去还可以笑嘻嘻的说“能够活到抱孙子”而如今，连呼吸都感觉会有眼泪滑下。
　　“杜叔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等您出院，我就和绾绾举行结婚仪式。”沈彦出门解了围，气氛变得欢快起来，商量着办中式还是西式，司仪选谁，伴娘伴郎选谁，杜绾很感谢他，能够在双方亲人面前许她一个承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科长仍旧是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了杜绾，随后又通知她明早八点半去地税局十二楼开会。杜绾翻了翻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和排满两张A4纸的检查材料，隐约的感到烦躁，她仿佛看见了今后的人生。
　　“科长，我想辞职。”
　　科长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当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她说道：“每年都会有太多像你这样的大学生说这样的话，但是走出财政局的大门，你会发现还是这里好。世上没有完美的工作，你不能每次都选择辞职，毕竟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准你两天假，回家休息休息，好好想想。”
　　其实科长说得对，除非真的放下一切去追求自己所希望的人生，否则任何工作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但她从不是敢于放下的人，无论工作还是爱情。
　　离开财政局后，她就去了医院，乘着电梯上了位于十八层的病房，沈彦仍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很细致的为爸爸擦拭额头的汗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嫌弃，沈彦说得对，他是她的良人。
　　“你回来了。”沈彦转身放东西时恰巧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杜绾，说道：“你照看杜叔，我去买午饭。”
　　“沈彦。”她叫住他，“谢谢你。”
　　他怔忡了一会儿，穿上外套，白了她一眼，“以后再对我说这种话，小心我喷你。”
　　她想起了少年时代，父母的感情时好时坏，每一次的争执都是以父亲的退让才得以结束，她都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忍让。她很难过，但是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怕他比自己更难过，于是她就找沈彦，她也只能找他。所以沈彦自那以后便一直“照顾”杜绾，那是杜绾还是短发，他就揉着她的头发说“绾绾的头发什么时候可以留长呢”而每每此时，杜绾都想问一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但见他的眼神却又像极了年长的哥哥哄着年幼的妹妹，于是她将这份少年心事埋藏在心底，只要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不管是亲情是友情还是爱情，她一边坦然的接受他给予的温暖、快乐与心安，一边却又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份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