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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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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便是清漾的登基大典,礼部户部忙得不可开交,清凝倒落得个清闲,一时间忽然想起流景轩边仿着旧时自家流景院的格局立着一个紫藤秋千,一时兴起便往流景轩走去。
轻快的步子带起宝蓝色裙裾,腰间玉环下缀着的银白流苏一前一后有节律的摆动着,宫中的人认识清凝得并不多,一时间,数人侧目。
流景轩原本是奉天帝赐给玉清凝的,但由于苏岫玉请旨让清凝与之同住,流景轩便成了后宫中一个小小的藏书阁。
高高的秋千静静的立在一片和煦春光中,上面的紫藤枝条虬扎,爬满了秋千,嫩嫩的叶子并不繁盛,一片片舒展着,看得清凝心里暖暖的。
坐在秋千上,用手一寸寸地轻抚那磨得光滑的粗绳,清凝开心的笑了,双脚一用力,高高的飞了起来。
周围落了一地的海棠,清凝每一起脚便踢起一大团,散在空中,煞是喜人,看周围并没有他人,清凝像得逞一般耸肩笑着,头上的赤金白玉坠翡翠蝴蝶步摇轻轻晃动。她一边荡着秋千,一边轻声唱着,
“正月兰蕙芬,瑞香烈。樱桃始葩,径草绿。望春初放,百花萌动。
二月桃始夭,玉兰解,紫荆繁。杏花饰其靥,梨花融,李能白。
三月蔷薇蔓,木笔书空,棣萼韡韡。杨入大水为萍,海棠睡,绣球落。
四月牡丹王,芍药相于阶。罂粟满,木香上升。杜鹃归,荼穈香梦。
五月榴花照眼,萱北乡,夜合始交。薝匐有香,锦葵开,山丹赪。
六月桐花馥,菡萏为莲,茉莉来宾。凌霄结,凤仙降于庭,鸡冠环户。
七月葵倾赤,玉簪搔头,紫薇浸月。木槿朝荣,蓼花红,菱花乃实。
八月槐花黄,桂香飘,断肠始娇。白苹开,金钱夜落,丁香紫。
九月菊有英,芙蓉冷,汉宫秋老。芰荷化为衣,橙橘登,山药乳。
十月木叶落,芳草化为薪,苔桔。芦始秋,朝菌歇,花藏不见。
十一月蕉花红,枇杷芯,松柏秀。蜂蝶蛰,剪绿时行,花信风至。
十二月蜡梅坼,茗花发,水仙负水。梅香绽,山茶灼,雪花舞,来年更有百花芳”
不远处,清漾赤金蟠龙簪冠束发,一身紫红团蝙蝠常服,看到清凝爽朗的笑脸在阳光下一片明媚,不禁心中一阵舒畅。
“清漾!”荡得有点发倦的清凝终于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清漾。
清漾故作无奈,“阿姊,我站得脚都麻了。”
清凝离开秋千,快走至清漾身边,佯怒道,“你这家伙才几天便学会了这般养尊处优的娇气。”
其实,清凝知道这几日乾晖殿中烛火日日三更才灭,此次大典由于自己完全放手,近一个月下来,清漾倒是消减了不少,那双阳光的眼睛充满了壮志,微薄的嘴角越来越多的在不知觉中抿成了坚毅的直线,他在世事变更中渐渐长大了,身上那种皇家贵气也在慢慢的张扬,不多久便可慑住那一群朝臣了吧?!
清凝不自主的笑了,抬手拍拍清扬的肩膀,“清漾,现在才发觉你竟长高了这么多了,阿姊都快不及你肩膀了。”
清漾心中的一个角落微微一悸,骄傲的说,“阿姊,清漾以后便用这一副肩膀保护阿姊,再不让阿姊受一丝的委屈!”
清漾永远不会忘记---------
康平十五年,为了一处容身之所,阿姊在山寇沈岐桀营内留宿一夜,待天亮后,阿姊的眼中再没了昔日的明媚,清冷的似是腊月的冰雪,那一日,阿姊刚刚及笄;
康平十六年,阿姊一把弯刀将沈岐桀斩于众山寇面前,高呼,“今日改旗号‘破竹’,待他日直捣黄龙,诸位便是开国功臣,青史留名,远胜过做这深山流寇!”那一日,阿姊用孱弱的肩膀独挑大梁;
康平十七年,为救被困的一队人马,阿姊身着妃红战袍,一柄软剑硬是生生开出了一条道来,坐骑追风青骢力竭身亡,从此后军中对阿姊的指挥再无异议;
康平十八年,军中出现叛徒,阿姊亲执长剑挑去二人手足筋脉,挂于军营大杆之上,血尽而死,那三日,两叛徒破口大骂,人前阿姊神情冷霜,置若罔闻,却在独自一人之时,一脸寂寥;
康平十九年,下令将霜枫谷中所有运粮的百姓全部杀死时的阿姊一脸看惯生死的平静绝然,却在为自己轻轻系上披风时低声嘱道,“清漾,若他日为王,定要记得今日霜枫谷。”
而如今,自己终于成熟了,可以为阿姊挡去流言,挡去风霜,让阿姊不再受这般委屈,双十年华,正应是一个女子一生精彩全部绽放的最美季节,自己一定要让阿姊成为天宇国最娇贵最美丽的女子。
清凝听清漾这般一说,心中感动万分,低声笑道,“是啊,清漾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姊了。”
“阿姊-”清漾声音微微一凝滞,“待大典后,我便重新举行科考,如何?”
“嗯,如此甚好,朝廷需要一些年轻的臣子。”清凝神情恢复平和,“清漾也可以从中选一些可信之人作为自己日后的心腹。”
清漾听着点点头,忽然促狭一笑,“阿姊也可以从中选选,看有没有中意之人啊?!”
中意之人?
清凝心中久久没有触及的一角被不经意间打开,暴露在四月如同软缎般轻柔的阳光下,涩涩的,让清凝疼得似乎失去了呼吸的力量。
涉江采芙蓉,采之欲遗谁?
“阿姊,楚霜枫配不上你!”看着清凝黯然的皱着眉头,清漾忿忿说道,“这么多年你受尽委屈,他在哪?他在朝廷吃着一品的俸禄,他在绮暖乡中醉生梦死,那十年的一切体贴关怀都只是假象,他只是一个顺势的虚伪小人!………….”
“清漾!”清凝举起右手,停在了半空中,似泄了气一般,“他纵有百般不是,我纵有百般怨言,可是他终究是我的老师,是你庙堂之上的一品大臣,今日之言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你会寒了多少人的心。”
清凝转过身,看着落有几片飞红的秋千,又恢复了平常的风清云淡,“我允过他,若他降了我们,便保他平安,仍是朝中的一品大臣。当初,他落井下石,弃你我不顾,吃尽苦,受尽欺辱,但是当日朱雀门前亦是他说服一班众臣,迎你我进城的;恩仇两消,从此相清,阿姊希望你只把他当作是一个户部尚书,前日种种该忘即忘,做君主的便要有这般的气度方可君临天下!”
至于自己,清凝暗自苦笑,想忘终难忘。
十年的相随,四年的相思;十年的钦慕,四年的怨恨;
早已入骨!
清漾有点委屈的抿直了双唇,清凝回身看着清漾,不露痕迹的叹了口气,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太爱护这个仅比自己年幼两岁的弟弟了,连如今的关心都看得有点像是小孩子家的争风吃醋。
“清漾,阿姊答应你,再不和楚霜枫有其他瓜葛。”清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心中却微微一刺。
“真的?”清漾开心大笑,脸上阳光灿烂,“阿姊,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清凝不由得也笑了,是啊,这般大得天下难倒再找不到一个让自己倾心的男人了吗?
两姐弟又坐在秋千上随意的聊了聊天,不多时,只见清漾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清漾神色微微有些不满。
“回皇上,户部尚书楚霜枫身体不适,太医院的大夫不知要不要出宫为其诊治?”小太监感觉到清漾的不满,低声询问道。
清漾噌的一下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混账东西,只是一个外臣-----------”忽然,神色一收,平静的说,“太医院什么时候开始为朝中大臣把脉问诊了?”
小太监可能也入宫不久,一时慌得直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凝正要起身说话,只见清漾微微曲身,“朕不是在怪你,这前朝的事朕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个大臣身体稍不适便要太医院的人出宫问诊,朕一时气糊涂罢了,若是前朝有这般旧例,便依旧不变吧。”
说完,轻轻摆摆手,“回去吧。”
小太监急急退下,清漾只待其不见了身影,才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落地的海棠。清凝微微蹙紧眉头,这楚霜枫怎么这般的恃宠而骄啊。
小太监回了太医院,以清漾的原话回了太医院掌事。
太医院的人也是见过世面看惯冷暖的,楚霜枫前朝殿前得宠,奉天帝一直派御医为其和公主诊治,而今,只怕是在这个年轻的皇帝面前并不怎么受待见吧?!
掌事原以为皇帝念在楚霜枫城外迎驾之功会另眼相看,却不料马屁拍在了老虎的痛楚上了,心中一阵冷汗。
只是尚书府的人还是得罪不起,鹿死谁手还未定,于是掌事便派了太医院里不经传处处受排挤的年青太医绍白去尚书府走上一趟。
那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雨,离大典只有不到五天了,清凝站在窗边,暗暗念到,“但愿到那时,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