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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凝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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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在想什么呢?”
夜色如漆,除去啸啸北风,偌大的军营几乎无声,大战当前,谁都知晓养精蓄锐。
清凝紧紧身上的披风,随意一笑,“二十五年前。”
“阿姊说笑吧,二十五年前,阿姊还未出世呢。”一边的清漾用手轴轻轻碰了下清凝,略带撒娇的意味。
“笨蛋,我是说想,又没说回忆,是思古鉴今。”清凝右手中指微微一曲,清脆脆的扣在了清漾的脑袋上。
“哎呀,阿姊很痛耶。”清漾一缩头。清凝笑了,双眸微弯,如同蝉翼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纵没有如水的月光,那眉目间隐约的神采还是让清漾微微有些发愣。
好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只定定的看着西北面,那里夜色深处静卧着一座古城,不似先前几座的婉转纤细,那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北方大城,里面有黄钟大吕,碧瓦琉璃,还有上百年的悠悠苍然;静静的卧在那里,不用看,便可以感到那份历史沉淀下的厚重,让人不由肃然。
“阿姊,二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良久,清漾低声问道。
“一场大战。”清凝沉声回道,再未多说。
只是在心中暗自一叹:那是一场大战,大得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天近拂晓,清凝小困一觉后顿觉神清气爽,迅速洗漱一番便坐至了行军图前,多年的行军早已练就了自己简快的生活习性,想以前那日日精致的三餐,如今-----------清凝看了眼旁边的糕点,苦苦一笑。
“阿姊。”帐帘被人急速掀起,冷风唿的一下钻了进来。
清凝没有抬头,只招招手,“清漾,过来。”
“阿姊,你又不吃饭了!”清漾皱着眉头,选了一块糯米桂花糕塞至清凝的口中后,转而看向了清凝手指的地方--------霜枫谷。
清漾一愣,小心看了眼清凝,见她神色未动,微微舒了口气,手指轻叩桌边,认真揣度了一下,“阿姊认为沧澜城中粮食不足,朝廷运粮必经霜----必经此地,所以------------”
“不过这几日。”清凝收回按在图上的手指,转过身去,淡淡说道,“不过运粮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微微颤抖的手指终于平静,“掩人耳目。”
外面白茫茫一片,虽然苍凉了一些,倒也落了个干干净净,透透彻彻。
“阿姊。”清漾小心的唤了声。
清凝转过头,笑了下,“霜枫谷,他以为我不愿回忆却定会要强守在那里,证明些什么,所以便将计就计,若是十年前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有如此心机。清漾,阿姊只问你一句,霜枫谷中那些人的命你要不要?!”
良久,清漾没有回答,清凝脸上的笑意淡了,渐渐变得平静,慢慢走至清漾身边,微微踮起足尖,抬手轻轻将他的披风紧了紧,“亡,百姓苦;兴,百姓苦。清漾,若他日为王,定要记得今日霜枫谷。”
看着清漾瘦瘦却又坚毅的背影,清凝又笑了:清漾,这天下阿姊一定会替你打下,不仅为了报仇,而是阿姊相信,你会是一代明君!
一收心智,清凝对着帐篷外清喝一声,“来人,传令下去,让军中八尉立马至我帐中,商议军事。”
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清凝的嘴角溢出一丝冷意:楚霜枫,终于等到你我对阵了!
三日后,破竹军中赵校尉静静侯在霜枫谷中。
霜枫谷,地势并不险赫,不是伏击的好位置,如若定要全歼至少要数千人,关乎军粮,应有中郎将坐镇,但是,赵校尉小心左右扫了眼,只有百十人,且个个是山贼出身,这一仗该如何是好?
正此时,一条长龙出现在了谷中,粗略一数,赵校尉冷汗一身,不下五百人,莫说全歼,连自保都困难。一咬牙,高喊一声,“兄弟们,冲啊,凝将军有令,格杀勿论,全歼后,人人官升一等!!”
待冲下去后,赵校尉明白了。
那一战简直是屠杀,运粮的竟是些平民百姓;
后来,有人回忆说:格老子在山上做土匪时也没见过那么多的血,红的就像满山都是霜打后的红叶。
而此时,原来破竹军的本营也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沧澜城中苦守了半个月的天宇国军大开城门,乘虚而至,破竹营中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天宇军杀红了眼,却没有看到沧澜城上早已没了天宇国的麒麟军旗。
一座空城几乎是唾手而得。
“楚霜枫,回头看看沧澜城头上飘得是什么旗子吧!!”一片厮杀中,冲天火光里,一个冷清清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咬道。
清凝背对着火光,松散的乌发在北风中狂乱的飞舞,双手持剑,剑身上暗红的是已干的血迹,殷红的是刚染的鲜血,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不少天宇军中人已经开始慌了。
当看到西北边上,沧澜城墙上被风扯得啪啪作响的军旗时,天宇军中漫延出了绝望的恐怖。
那是两只□□涅磐的神鸟,一只凤,一只凰!
营中不知不觉多出了一大群破竹军,不少天宇军人已经抛下了手中的兵器,绝望的跪在了地上。
“四镇将军,快撤吧。”
楚霜枫苦苦一笑,当初悠然轩中对弈时,自己已不是这丫头的对手,理智冷静,心思慎密,小处可窥全貌,大处潇洒挥斥,尽显将门风采,那一年,清凝才十二。
抛下手中的长剑,从腰中抽出一柄银色软剑,清啸一声,“众将领听令,今日一战,困则死,突则生,吾以玄古软剑为众将开路,随吾一起突出困地!!”
惊帆马上的楚霜枫神采翩翩,银蓝色的战袍微微鼓起,手中软剑一挥,盘旋之势锐不可当,威力无比,剑花所指便出一路,惊慌的天宇军终于定住了军心,随惊帆一路向外冲,竟有高山泄顶之势,火光之中的清凝却在这瞬间呆住了----------------
四季林中,他立于苍郁的古松之下,温润含笑,“清凝,过来,我教你舞剑。”
满地黄叶被一把玄古软剑舞得漫天飞舞,收势而立的他在碎碎落红之中仿佛惊鸿处子一般。
“哇,好棒啊,楚哥哥快点教我吧,等四哥哥生日时我便舞一段给他庆生,也好煞煞他们这些皇子的威风。”那时的自己年少无知。
“清凝。”一直含笑的他不知何时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很少见地认真说道,“这件事一定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连清漾都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他又露出了清朗秀逸的笑容,“这样,别人会让楚哥哥离开你的。”
听到这话后,清凝郑重的点了点头;从此,每月总有数日,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可笑啊,那时的自己是那般的信任他;可悲啊,那个时候,自己竟无知到会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喜欢自己的,皇伯伯,皇子哥哥们,还有他。
冲出重围的楚霜枫最后一回首,火光前的清凝微微仰首,看不清表情,却有说不完的悲怆!
沧澜一役后,清凝率破竹大军,又连取阳泉,鸡泽两大城;西克东征大军,北败平南将军,东临曲阳大河,康平十九年,天宇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