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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劫难 ...

  •   第二章

      沈曲桐高中是艺术生,高考考上了C省最好的美术院校——C市美院。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成绩出来后她征得父母的同意,到乡下的外婆家过暑假。
      沈曲桐的外婆家在临近C市的Z市,而父母家在X市,与Z市相去甚远。沈曲桐上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外婆家,但落种在她童年记忆土壤里的,那油菜花海的灿烂、那桑葚果实的香甜、那田野稻浪的浩瀚、那炭火暖炉的温暖,却没有随着她的长大而变得模糊和遥远。相反,她越是见不到它们,它们在她的脑海里越是生动鲜明。好在那童年的景色着实纯美,而乡下的发展也不快,变化不大,当她时隔多年再回到这片土地上时,眼前的景色和记忆中的近乎完美地重合了。
      到乡下后不久,沈曲桐就背着画板,顶着毒辣的太阳去田野里写生。回来之后整个人黑了一圈,额头上和后背上的痱子炸得又痒又疼。外婆心疼得直给她拍痱子粉,一边拍一边说:“毒日头照着往外面瞎跑,家里极好的穿堂风不吹,极好的井水冰西瓜不吃,非要出去受这个罪。”
      沈曲桐笑着把画好的画给外婆看,外婆立刻眉开眼笑,又说:“桐桐娃就是会画画,但也别苦了自己。明天去画画就去河边吧,河边有风,还有树遮阳,别晒出病来了我没法跟你爸妈交代。”
      “外婆,画画不是什么都能画的,画画的时候选景可讲究了。”沈曲桐对外婆说,“选景的时候要考虑光的角度,也要考虑颜色的协调,如果太阳在我的正前方,我看到的景色里就全是影子了。如果一个布景里全都是红色的树或者全都是绿色的树也还好,但要是刚好左边全是红色的,右边全是绿色的那就不好看了……”沈曲桐搬出自己研究出来的一套选景技巧,滔滔不绝地向外婆解释着,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理解了没有。
      “就你们有学问。”外婆听完后笑着说,“我虽然不晓得什么讲究,但那湖边的景色可是非常好的,当年我和你外公结婚办酒席就在那里办的呢!那天晚上我们围着篝火跳舞,可热闹了。结婚之后我和你外公还常常去那里约会呢,生了你妈妈之后也常常带她去玩,她一到那里就不愿意走了……”
      沈曲桐不知道怎么跟外婆说她没有说到重点,景色好要说怎样好嘛,说有漂亮的树,漂亮的云才行,可看到外婆那么幸福地回忆和已经过世的外公的婚礼,以及早已出嫁的小女儿儿时的场景,她也不忍心打断她,就任她那么说了下去。
      “那我明天就去。”沈曲桐等外婆说完,应和道。她心想,就去那里画一张吧,既然是外婆这么喜欢的景色,那她就把它送给她。
      第二天,为了避开毒辣的日头,沈曲桐一大早就背着画板出了门。她找到外婆说的那条河,在河边唯一的一棵大槐树下坐下,她眺望着河对岸的风景,不禁感叹外婆的眼光真的是很不错的。
      清晨的风还是凉的,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鸟儿们的歌声越发清脆了。沈曲桐在树下听着河水和鸟儿的声音,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有些刺眼,她急忙拿出折叠水桶准备去湖边打水,却发现在她睡前取好的景中多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也在画画,他看到她,十分羞涩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沈曲桐确定他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也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算是回礼。
      她打好水回到树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知该不该让男孩挪一下地方,她不想把他画进画里。后来她想既然人家先开始画画的,他都画了那么久了,还是自己挪个地方比较合适一些。可是一看左右两边的河岸全是空旷旷的草地,没有一块地上有这样阴凉的槐树树荫。刚刚打水的时候,仅仅几秒钟太阳就灼得她对阳光产生的恐惧,她不敢再走出树荫,只好在画板前坐着,想等男孩画完了离开自己再画。
      但男孩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小时后他还没有画完。沈曲桐很好奇,想知道他画得好不好,他正对着她,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画进画里去。她正打算开口问,又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走到了画画男孩的身边,画画的男孩朝他们笑了笑,又继续画画。后面来的那个男孩和画画的男孩长得十分相像,脸瘦瘦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但他的脸庞上却明显有一层成熟男子的气概。他们应该是兄弟,沈曲桐想。和他们在一起的女孩身材娇小,留着齐耳短发,她坐在画画男孩身边的草地上,专心致志地看他画画。这个女孩是他们的妹妹,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沈曲桐这样猜测着三人的关系,突然觉得三人构成的画面也很美。
      她暗暗一笑,展开手中快要被汗湿的画纸,开始画了起来。
      对岸的男孩先于她画完了画,他和另外两人一起踩着河里的石块朝她走来,然后围在她身边看她画画。沈曲桐被人注视着画画就画不好,她十分难为情,都不敢看三人的脸,她的笔停了下来。
      “别紧张,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画上。”画画的男孩对她说道,随后他伸出手指着画中的一处又说,“这里的光没有处理好,要再亮一点点。”
      沈曲桐不觉得光还要亮一点,她想和他理论,但他已经拿起画笔,沾了点白色颜料,在刚刚指着的地方轻轻扫了扫,沈曲桐一看,果然,这样提亮一点之后,画面整体的立体感更强了。她的心底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在男孩的指导下,她很快完成了这幅画,并且比以前画的都要好。她把功劳归结于男孩,执意要把画送给他,男孩推辞了一会儿就接受了。礼尚往来,他把自己刚刚画的画送给了她作为回礼。
      沈曲桐拿着男孩的画一看,刚刚心底升起的敬佩之情顿时翻了个倍。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男孩,不敢相信这样成熟的线条和颜色竟然出自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之手。
      “你也是学画画的吗?”她不禁问他。
      “嗯,我九月份就上高三了。”男孩见她喜欢自己的画,十分开心地说。
      “高……高三!”她惊叹道,“你都还没有经过高考前的魔鬼训练就能画这么好了……”
      “你也是学画画的?你也是高中生吗?”男孩问。
      沈曲桐惭愧地说:“我刚刚毕业,考上了C市美院。”
      “那很不错了。”男孩说,语气中并没有崇拜。
      他的成绩一定更好吧,沈曲桐想,男孩的画功是足够上全国最好的美院的,就看他的文化成绩怎么样了。真没想到在偏僻的乡下遇到还有这样的高手,她觉得自己在城市的大小培训班里砸进去的钱全都是白费了。
      “这么没礼貌,别把人家给吓到了。”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个男孩,他是三人中年龄最长的,他一说话,那个画画的男孩也不好意思地对沈曲桐直道歉。沈曲桐喜欢年长男孩的声音,不由得想多看他两眼,可每次看都刚好撞上的眼光,她不知所措,红着脸收回了视线。
      沈曲桐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词:含情脉脉,一见钟情。
      怎么回事呢?她又不是什么小说电视剧的女主角,平平凡凡的她怎会被人一见钟情?今天的太阳真是太毒了,晒得她心神不宁神志不清的。
      “哦,我听你们也是说普通话,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吗?”她突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问。
      “米柚是这里的人,我们是Z市市区的,我家的别墅在这里。”大男孩看着她说,他的眼神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温情,“哦,都忘了介绍了,我叫万燃,这是我弟弟万野,她是米柚,是我弟弟的同学,也是我们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万、万野在本地上学?”沈曲桐问。
      “我和米柚就在Z市一中上学,哥哥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读书了,他要继承家业,和爸爸学做生意去了。”万野回答。
      后来沈曲桐还知道,万野只比她小两个月,六月份刚满十八岁,米柚下个月满十七岁,万燃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跟着父亲在外做了四年生意。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三个人,万燃是三人中最高的,皮肤较黑,身板最挺直,这也许是已经走进社会的人常常穿正装导致的结果。他说话的时候头总会稍稍上扬一点,于是眼神就有些下斜,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比起万燃,万野则要平和得多,他说话慢条斯理,像个文质彬彬的艺术家,的确,他本来就是个艺术家。米柚留着齐耳短发,虽然生长在乡下,但却有着白皙的皮肤和水灵灵的的大眼睛,她像个精致的瓷器娃娃。沈曲桐和他们在树荫下聊了一会儿,渐渐地对他们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时候米柚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向万燃和万野建议道:“在这里说话多热啊,我们带曲桐去你们家玩吧。”
      万燃和万野都同意了,他们帮沈曲桐收拾好了画具,推着她往陌生的方向走去。
      “唉唉,我还得跟外婆说一声呢……”沈曲桐见万燃和万野帮她拿起了画具,眼看着走上了与回外婆家相反的方向,她急忙对他们说。
      “没关系啦,等下在路上遇到熟人要他们帮着带话,对了曲桐,你外婆是谁?”
      “我外婆是……”
      欢笑声中,少年少女四人在烈日照耀下的草地上越走越远,他们描绘过的那片草地与河水被留在身后,绿草茵茵,波光粼粼,只有树上午睡的鸟与河中媳游的鱼,仍享受着这份慵懒和宁静。
      就这样,沈曲桐认识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只是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她认识了这最重要的三个人,就等于认识了生命中最无法逃离的劫难。
      ***
      米柚告诉沈曲桐,万燃和万野的父亲万景林在Z市郊区开了家公司,发家致富后在临近公司的这里建了这栋别墅。为了避暑,他们一家人每年七月和八月都会在这边度过。沈曲桐走进别墅,好奇地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屋子里的装修是现代风格,简单的黑白色调乍看低调细看奢华,屋子里的陈设,诸如沙发、茶几、书柜、花瓶等,无不透露出设计者的缜密心思和制作者的用心良苦。但沈曲桐最喜欢的是客厅里的几幅后印象主义的油画,画面上描绘着风和阳光,没错,风和阳光是不可能成为画的主体的,但她就是知道那画的内容是风和阳光,她想细看画的细节,却被热情的佣人带到了二楼的起居室。在万燃和万野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沈曲桐好奇地左看右看,最后终于小声地问了米柚那个困惑了她好一阵的问题。
      “米柚,万燃和万野的爸爸妈妈呢?怎么他们家只见佣人,不见主人?”
      “你不知道吗?”米柚见沈曲桐困惑,自己更加困惑了,“万家的女主人去世多年了。”
      “那他们的爸爸呢?不是说到乡下避暑吗?怎么也不见人。”
      “哦,他们爸爸在外面摘野果吃呢。”米柚笑得很奇怪,沈曲桐不得不仔细思考她话中的含义。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向米柚寻求答案。
      “摘野果是干什么?”
      “就知道你是温室里的花朵,纯洁的小百合。”米柚笑道,“就是约会去了。”
      “约会?”沈曲桐还是不理解,“他都没有妻子了,去约会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怎么能算摘野果呢?”
      “哎呀呀,我就说你纯洁不懂事。就万燃和万野老爸那个风流样,你觉得他会有固定的约会对象么?曲桐,我告诉你啊,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老爸丧妻多年却没有续娶么?他就是不想被妻子管着,他说反正自己都有两个儿子了,继承家业和传宗接代的人都有了,还娶个老婆回来干什么,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你现在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真没想到他们的父亲是这样的人。”沈曲桐失望的说。
      “你呀你呀,我告诉你哦,其实他们家,这样的人可不止老万一个哦。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被这家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你这么单纯的人啊,最好骗了。”
      “你在说什么呢……”沈曲桐脸红透了,她皱起眉头不想再说话。
      米柚觉得没意思,她丢下沈曲桐往万野刚刚进去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对起居室沙发上的她说:“曲桐,往那边去是画室,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去看看,我找万野有点事。”
      沈曲桐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一个人坐在陌生人家的起居室里多少有些别扭,她犹豫了片刻,往米柚刚刚指的方向走去。
      画室的门没有关,但里面没有人。她认真地欣赏着墙上的画,没有发现有个人倚在门边看了她许久。等她发现时,那个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后来了。
      沈曲桐一转身,被万燃吓了一跳。
      “你怎么像个鬼混一样呢,一点声音都没有。”
      万燃挑起嘴角,邪魅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沈曲桐倒不怕他,只是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
      “曲桐,你喜欢那边的那幅画,对不对?”万燃轻声问她,手指向一幅色调明亮的画,那是一幅水彩风景画,她的确喜欢那幅画,不知道万燃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她问。
      “我刚刚看到你在那幅画前面停了很长时间,还用手指临摹了它的线条。”
      “我很少看到有人能用水彩把城市风景画得这么梦幻的,很漂亮,我是真的很喜欢。”
      “你要喜欢……”万燃说着走到那幅画前,伸手把它取了下来,说,“你要喜欢,就送给你了。”
      “真的吗?会不会不太好哦?”沈曲桐欣喜地接过那幅画,爱不释手地一遍一遍地抚摸上面朦胧的线条,“今天我拿了万野一幅画,又拿了你一幅画,我赚大了呢!可是我把自己的画送给万野了,没有画再送给你了……”
      万燃轻轻摇了摇头,他面向窗外,侧脸的轮廓凌厉,沈曲桐觉得他比年少无知的万野多了几分魄力。
      “没关系,没有画送给我,你可以把自己给我。”
      万燃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但沈曲桐还是脱口而出地叫了声:“什么?!”
      说完她立马捂住嘴,她听清楚了万燃的话,只是觉得那是梦或者错觉。
      “我说、你可以、把你自己、给我。这次听清楚了吗?”
      万燃用双臂把沈曲桐缚在墙上,在她耳边又说了一遍,他复杂的眼神交织成囚禁她的牢笼,她被困在里面,不知所措。
      沈曲桐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虽然知道世界上有爱情,有恋爱,有喜欢,可是却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在爸爸妈妈“不许早恋”的教导下温温顺顺地度过了未成年的时光,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和电视剧,也曾做过王子和公主的梦,可是真正的爱情、现实中的爱情是怎样的?她还太小,还不知道。
      “万燃,你不觉得太快了么……”沈曲桐不知道如何应对,干脆搬出了小说中的台词,“你真的了解我么?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又知道么?”
      万燃在心里暗笑,真正的爱情?她和他还这么年轻,谈什么真正的爱情。但他却对她说:“我也许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喜欢上了你。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我知道,刚刚在河边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是爱情。”
      说完他吻住了她的嘴唇。
      沈曲桐听到脑袋里轰然一声,一股酸意迅猛地袭上鼻尖,她的眼眶发烫,泪水突然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急切的。曲桐,也许你还小,不懂爱。”万燃见她哭了,自嘲地笑了一声,哽咽着说,“说起来我也就比你大三四岁,可是我已经走进社会了,见到了很多人,也曾真真假假地爱上过一些人。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你大概不能懂,但等你经历过一些波折和背叛之后,你就会明白,有些人真的有一眼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从人群中认出来的本领,现在的我就有那种本领。曲桐,我认出了你,不想错过你,我不嫌早,只是不想错过你。”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
      “难道你要回家征求你爸妈的同意,才能给我答复?”
      沈曲桐哑口无言。
      万燃松开束缚着沈曲桐的手臂,大笑道:“沈曲桐你真是活得悲哀啊,我敢打赌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外面留宿过,也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出去玩过,也没有进过KTV、酒吧、网吧,对吧?”
      她再次失语。
      “你说你按上一辈人的活法在新时代生活,你能活得开心么?你信不信如果你这样下去,你会在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后悔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值得回味的事情?”
      万燃的话像一根火柴,点亮了沈曲桐心中从未燃起过的叛逆的火焰。沈曲桐何尝没有想过叛逆,只是有条件叛逆的孩子,一是家庭破碎而性格扭曲的,二是因优秀而早恋的,三是太差劲而堕落的。一直在温室里生长的她,貌不惊人,成绩一般,画画也不出众,性格寡淡,没有任何惹眼的特色,平平凡凡的她即使想叛逆,也找不到叛逆的入口。
      “我不逼你,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将是不平凡的人,我希望给你灿烂人生的人是我。我想等我们老了,在河边的老槐树下回忆今天的时候,你会是激动而幸福的。”
      万燃说完,又在她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沈曲桐脸上火辣辣的,好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许久之后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她手中的画也不知道何时掉地上了,万燃已离开多时,那幅画却被另一双男性的手捡起来了,手的主人问她。
      “你喜欢这幅画?”
      沈曲桐回过神,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不烫了。
      她强装镇定,从万野手中接下画,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嗯,很喜欢。万野啊,真看不出你哥……真看不出你哥哥也这么会画画,今天我分别拿了你们兄弟一幅画,我大赚了……”
      万野皱了皱眉,说:“这幅画是我画的。”
      “啊?”沈曲桐急忙把画塞回万野手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哥哥善作主张把它送给我……”
      “哦……”
      万野若有所思,随后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窗边,面向窗户而立。沈曲桐心里一惊,看到万野和万燃摆出同样眺望的姿势,以为接下来他也要做万燃对她做的事,她往门口退了两步。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我已经拿了你一幅画了……”她忙着拒绝。
      “我很开心。”万野说。
      “什么?”沈曲桐愣住了,她不由得问。
      “你喜欢我的画,我很开心。”万野眯起眼睛,微笑着把画递给她。
      沈曲桐呆立半晌,慌忙双手收下那幅画,她语无伦次地道谢:“那……那真的……我很喜欢,十分感谢,真的感谢……以后我会画很多画送给你的……不过你一定不喜欢我的画,我的画那么差劲……”
      “曲桐,如果你愿意由不才的我来教的话……”万野文绉绉得自己都不习惯了,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我愿意!”沈曲桐惊喜地拉着万野的手,说,“万野,你人真好,谢谢你!”
      万野被沈曲桐拉着,面颊不自觉地微红,他细声细语道:“那个……米柚说你在画室,我来喊你去吃午饭……嗯,一起去吃午饭吧……”
      午饭?
      现在才中午吗?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以为都过了几天、几个月、几年了,可时间怎么才到今天中午呢?难道几个小时之前她才离开外婆家吗?她不敢相信。
      沈曲桐四处找钟,想确认时间,钟没有找到,她看到了窗外院子里的围墙。那围墙落在地上的影子很短,一只小麻雀在那影子里觅食乘凉。太阳挂在别墅的楼顶上,人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远方的稻田里只有绿油油的稻子,和暑日正午炽烈的白色阳光。
      ***
      “曲桐,你告诉我,燃哥哥上午在画室对你做了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沈曲桐和万燃面对面坐着,她十分尴尬,一直低着头默默吃饭,万家一起吃饭的佣人阿姨们问她话,她也只是低着头简单地回答一两句。别人只想她是怕生,但眼尖心细的米柚却看透了她有心事。吃完午饭,沈曲桐借口要回家帮外婆做家务,想先行离开。万燃和万野都没有阻拦,米柚见沈曲桐离开,执意要送她回家,说想知道曲桐家在哪儿,以后可以去找她玩。
      沈曲桐和米柚踩着路边高大樟树的树荫不紧不慢地走着,起初米柚热心地向她介绍乡下的景况,后来走到看不到万家别墅的时候,她突然抓住她的手,担忧地问她万燃上午对她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沈曲桐急忙回答,“真的没什么……”
      “不可能没什么……”米柚说,“燃哥哥一定对你做了什么,不然你吃饭的时候怎么那么奇怪?”
      万燃留着沈曲桐额上的那个吻好像听到了米柚的话,顿时燃起了烈火,烧得她额头滚烫,她捂住额头,慌慌张张地说:“真的没什么……”
      米柚不再逼问,她语重心长地笑着对她说:“曲桐,我看得出来,燃哥哥看你的眼神很有情意。我告诉你吧,从前呢,我觉得万燃虽然是个好哥哥,但并不是个好男人。他继承了他父亲的生意上的手段,也继承了他感情上的风流,认为女人是事业的敌人,他喜欢挑战不一样的女性。而不幸的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识破他,她们纷纷中计,又陆续被甩。但我看得出来,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也许你是命中注定能够让他安定下来的人,我想如果燃哥哥愿意安定下来,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沈曲桐羞臊得受不了,低声说:“没有的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哦。”米柚捏了捏沈曲桐的脸,说。
      回到外婆家后,沈曲桐反复想万燃和米柚说的话,想着想着到了傍晚时分,远处一座老房子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被夕阳照得红彤彤的,外婆家的厨房里也飘来了阵阵米香。她又想到万燃的吻,那个吻现在还火辣辣的。她又想到了米柚,想到了她说的那些充满关心和情意的话。晚上,她躺在凉席上,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却不知这个深夜,在万家别墅的某个卧室里,那个令她辗转难眠的人正睡得香甜。
      第二天破晓,沈曲桐还没有睡着。她索性起床,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宁静原野与天相交的地平线,忽然有些失落地想到在宁静的地平线的那一头,一定也是这样茫茫无边的原野。
      叛逆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可是,这就是不叛逆的后果,漫漫人生一眼就能望穿,普普通通,平平坦坦,冷冷淡淡。
      脑海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她突然间感到万分的恐惧,抛开万燃不说,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让她恐惧的东西太多太多,她恐惧稍纵即逝的时光,恐惧捉摸不透的爱情,更恐惧那一目了然的未来。
      几年之后,沈曲桐每每想起那天在窗边思考的场景,她百炼成钢的心仍会滴血。如果,如果有如果,她多么希望能够回到那天,义正词严地告诉当时的自己:一目了然的未来前方是触手可及的光明,而未知的未来前方,是无底的深渊。
      而当时的沈曲桐还多么年少,她何尝知道这个道理。她站在窗边眺望远方,不知不觉,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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