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红颜》潇湘寒月

10、断臂

　　她站在门外，被眼前的惨烈惊呆了。这……这还是父皇吗？还是那个慈爱的父皇吗？还是那个恩泽仁厚的九五至尊吗？
　　她就这样站着，脑中一片空白。几次三番想要冲进殿去，然而双脚却仿佛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
　　于是就这样楞楞地站在门外，宛如石雕木刻，眼睁睁看着皇极殿变成人间地狱。
　　直到那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方把她惊醒。她鼓足平生勇气，猛地冲进殿去！
　　可惜，太迟了！
　　那蜡烛包从半空重重坠落，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头栽下地去。哭声骤然止歇，殷红的血从包裹的黄绸子里沁出来，渐渐弥漫开来。
　　“昭仁！”她哭喊着，扑上前去。孰料面前寒光一闪，耀眼生花。她退避不及，堪堪迎将上去。忽地只觉左肩一凉，顷刻间，钻心彻骨的剧痛袭来。她惨呼一声，惟见寒光没处，霎时旋出一朵血花，飞溅到空中。无边的血雨中，是那张写满惊愕熟悉的脸庞。
　　“父皇！是我！”她拼尽气力高叫一声，眼前渐渐模糊。
　　然后，一片黑暗。
　　“长平！怎么……怎么是你！”
　　带血的宝剑颓然落地，崇祯帝扑到她身旁，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曾经最倾国倾城的女儿，曾经最乖巧温雅的女儿，曾经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竟被他亲手斩下一臂，苍白无助地倒在血泊中。
　　“天哪！长平！怎么是你！”他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缓缓睁开双眼。彻骨的剧痛仍一阵阵袭来，她咬紧牙关，望向那个掩面悲泣的天子，轻声道：“父……父皇。”
　　崇祯帝猛地抬头望向她，见她醒转，惊喜莫名：“长平！你还活着！”
　　她惨然一笑，左肩断臂处鲜血依旧汩汩流淌，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她竭尽全力握住崇祯帝的手，急切地道：“父皇，不……不要再杀人了！不要杀了！大明……大明……要……去了！我们……我们挽不回了！求求……您，放过她们，不要……不要再杀了……”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每吐一个字，都要以生命流逝为代价。
　　崇祯帝紧紧将她搂在怀中：“长平！别说了！朕不杀了！再不杀了！都是朕……害了你呀！”
　　“父皇！别……别这样说。这都是……长平的命。怨不得……怨不得您。闯……闯贼就要攻进来了。父皇……您……您快走吧！”
　　“不！朕要留下来！咱们父女一道殉国！”
　　“父皇……您不能死！大明……大明……还要东山再起……全要仰仗您主持大局！您……不能死！”她虽已气息奄奄，这一句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皇上，公主说得对！留得青山，方可重图大业！”一旁的太监也附和道，“让奴才送皇上出宫吧。”
　　崇祯帝思量半晌，忽似拿定了主意，将她重新平放在地上，决然地同那太监一道走出殿去。
　　行至门边，忽听得身后传来悲怆的呼喊：“父皇！请赐长平一死！”
　　他猛然回首，深深地凝望那满漾痛苦和乞求的明澈双眸。犹豫良久，依然不语，抬起颤抖的手，一指颓然伏地的三尺青锋。
　　两行泪水又夺眶而出。
　　然后，他终于狠下心肠，不再看那血泊中的女子，转首离去。
　　留下一殿的血，一殿的泪，一殿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