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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古树上,青叶下,露水还没有干。
      白宝珠奔跑着,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见过陌生人倾囊相助,却也见过亲人出卖背叛。见过自私的据有,却也见过纯洁的奉献。
      深交可撼日月,成仇却在朝夕。
      同心匕射了出去,擦过树上那人的头发,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她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就真的狠得下心让无辜的人枉死?”白宝珠对着他嘶吼,睁大的眼睛里全是细密的血丝。
      司马清放下唇边的柳叶,弹了弹指甲,仿佛在说一件有关风月的佳话,而不是如此深沉的对白。
      “无辜?哪里来那么多无辜与该死,作为杀手的你,竟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永远都只该有冷血的吗?呵呵,有点觉悟吧,你千秋殿与我斩家堡即是宿敌,走到哪里都只有血拼。”
      白宝珠忽然悲怆的惨笑,“你这一路追杀,只是为了告诉我,我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吗?多可笑,多可笑!”
      身为斩家堡四堂堂主之一的司马清不再多言,决然翻身下了树,拿出银色的白羽长枪,舞了一个枪花,冷声道:“出手吧。想要结束这样的局面,就拿起你的匕首,割断我的喉咙。”
      一声清喝,司马清已然出招。白宝珠颤抖着踏枪而上,终于绝望地双手握匕,眼带血色。她迅速近身,却又被罡风逼开,只能游走四处,寻找机会。
      长枪刺入白宝珠的肩头,带出血花,绽放如妖冶的罂粟。
      司马清啐了一口,冷笑:“如此畏畏缩缩,实在愧对千秋殿第一杀手!”白宝珠深吸一口气,痛色闪过,似乎终于绝望,她徒手拔出了枪头。
      天空几只飞鸦,一时空气如凝。
      只听锵然声不断,同心匕,一匕出手,另一匕总会飞回。白宝珠旋转扑向前方,司马清杀了个回马枪,刹那间偏开了心脏,而夺目的银光一跃,却精确的割裂司马清的喉咙,一线血红,干净无比。
      他倒下身,最后一枪终归没有伤她分毫,将性命拱手送人。
      白宝珠错愕地丢开匕首,跪倒在地上托住司马清的身体,司马清看着那两行清泪,吃力地伸手想去擦掉,“笨蛋,我们是敌对,总会有一个人要死,你这么心软,以后还如何自保。”
      咬着嘴唇,白宝珠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呆傻的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司马,司马……”
      “笨蛋,不要去无疆城,也不要杀城主,天下之大,以你的本事,没有人能找到你……”
      白宝珠刚刚离家时,身无分文,也无一技之长,遇到过人贩子,住过黑店,被骗,被卖,被人追杀,也曾黑夜奔逃,也曾病入垂危,也曾万念俱灰。如此漂泊无依,直到遇到司马清。
      最绝望的时候一路相互扶持的朋友,可能比只会同你欢笑的人,更加交心。也有过宏伟的梦与目标,也曾想过就这样浪迹天涯,去闯出自己的路。但奈何命中错过,溧阳一别之后,你我竟然站了不同的阵营,从此兵刃相见。
      割袍断义,再见时你叫我从此不必心慈手软。既然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就不要后悔,要站在自己的立场完完整整地走一遍。
      可是,从此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我浪迹天涯时为伴;也没有一个人纵使为敌,也如此心软。
      十年的朋友,需要多深的情谊,你曾经让我仰望,让我依靠,让我心安,却又让我失望。是输给了无奈的世道么?让命运玩弄而莫名其妙成为了敌人。是输给了相互的不信任么?人心的脆弱崩塌无法推敲。其实,是输给了自己,如果不是我的怀疑,我的绝望,我的动摇,如果不是刺出最后那一刀,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呢。
      司马清的目光抬起又落下,穿过白宝珠消瘦又单薄的身体,落在林子后面的一阵虚空,将说未说,有些玩味。
      夜色里露出一截雪白的衣角,苏白静静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天空忽然轰隆隆响起雷声。
      屏郡主提着裙摆从后面赶上来,看到司马清的伤口,吓了一跳,今夜见了太多尸体,压住心中的恶心感,不自觉说了一句,“真残忍!”
      白宝珠的声音穿过夜风,幽幽森森,“残忍?人心的冷漠与泯灭才是真的残忍,可是这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很简单,他们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走自己的路,活下去!”
      “无药医庐,神医庄不悔,定能解你身上之毒。”
      白宝珠身形一动,“抱歉。”
      苏白立刻扔掉伞,追上去紧紧抱住她,就这样一辈子圈入怀中,石化到死。
      “放开!”
      哗啦一声,雨水倾盆而下。
      他猛然低下头,疯狂地吻住白宝珠的唇,一寸一寸寻找她的气息,想就此放纵,遵循身体里最深挚的感情,纵然烈火焚烧,深渊万丈。
      “不放!不放不放!一生不放。”
      泪水混在雨水,早已经分不清。
      “此生已如飘萍,没有退路,如何回头;没有未来,又如何奢求。”
      手刀干练起落,苏白不甘地松手,晕倒在地。

      ————

      当最后一丝晚霞隐进地平线后,年轻的女杀手如鹞子飞掠过琉璃瓦,进入森严戒备的内城,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中的短刃。剑身映照清冷的月色,闪过寒烈的光,晃得人胆寒。
      屋脊上现出一个冷峻的人影,穿着黑锁甲,半张脸戴着铜面具,犹可见森寒刀疤。他用阴鸷的眼神打量着白宝珠,“你就是这次和我一同执行任务的天字一号?”
      白宝珠颔首,“蜚,只要杀掉无疆城主,就算大功告成。”
      蜚忽然不可遏制地大笑,语调拔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你不要佣金,为什么还要接这枚千秋令?”
      “无疆城主曾杀了我的亲人,我要找他报仇。”
      蜚桀桀怪笑,斗篷一挥,银光似漫过天际。
      “那么刺杀开始。”

      城主府守卫森严,禁卫每天四个时辰会换一次岗,更有暗士藏于内院。唯一的机会是每年十一月初八,城主会上翠峰悼念故人。翠峰上高手无数,双拳难敌四手,机会在于最后城主回到府邸时会习惯屏退所有人,独自穿行过莲心池,进入内院。
      风穿过楼阁,吹起四周的幔帐,莲池上花已谢,人已别。水榭中清影错落,剪光笔直而消瘦。
      “我会由东向西,牵制住城主府内的侍卫,为你争取一刻钟的时间,然后从北离开,你得手立即向南。”
      虚空里极微细不可见的波纹慢慢扩散,似乎有翩跹的影子从后面跃上假山,寒芒在手,匕心相通,只等雷霆一击。
      “城主祭奠故人后神思恍惚,你必须在一瞬间制住他,否则扣动机簧,令狐山庄的精妙暗器与袖箭,就会将你永远留下!”
      白宝珠紫燕穿云般飞出,抄水渡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每个杀手杀人都有各自的习惯,白宝珠也不例外。
      右匕挟住右肩肋,互为掣肘,左匕通常一击封喉,不苦不痛。然而她刚靠近,一只手忽然以极为古怪的姿势赤手握住她的白刃,打乱了她的动作。
      只听得细小的齿轮声,白宝珠登时向外连退三丈,那人转过来,谁料身上佩有镜子,折光刺眼,她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只听见四周躁动不小,有大批的人远远奔来,大喊“抓刺客”,混杂着女声尖细,白宝珠一时没有辨出是谁的声音。
      此时行踪已经败露,只有走为上策。
      少有人知道,今日老城主身体抱恙,并未亲身前去。
      那边的青衣人听着落空的暗器和远去的足迹,身影一晃,看着模糊的光影,不知是喜是忧。没有焦距的眼睛对着荷塘,对着虚空,朝着众人终于做了一个决绝的动作,毫不留情。
      “杀!”

      白宝珠没有按既定计划往南边,而是北去和蜚汇合。
      夜已经完全黑下来,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树影中蜚压低声音,“千秋殿你的卷宗里陈述从来没有失手过,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如何能躲过你这天下第一杀手的雷霆一击!难道还看不出来么,分明就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白宝珠不看他,冷冷哼了一声,“没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与你同行的那两个人。”蜚忽然古怪的看着她,笑得高深莫测,“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杀招,谁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
      白宝珠默然无言相对,望上苍穹,似乎摇摇欲坠,整个无疆城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蜚字字如刀割,深深戕入她的心。
      是呀,如何能自欺欺人。
      在怀安三年煮酒的时光,是真心以待,无半分隐瞒,到现在太阿倒持,步步催命,是我真的看错了你么?
      不,不会的。
      “你要去哪里!”蜚不可置信地看着屋脊上奔跑的人影,眼中却悄然闪过一抹狂喜。
      白宝珠没有回头,“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带回怀安。”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满满的大结局。。。在考虑今天贴出来还是明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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