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袁晓

3、二胎之争

　　可能是受失独报道的影响，唐玥瑶上班也没心思了，特意请了假去接儿子放学。一路上紧紧抓着米柱的手，手心出汗了都不知道。一声不吭、心神不宁。倒是米柱的话让她回了神：“妈妈，你怎么了？是有坏人要欺负你吗？”
　　“没有坏人。宝贝。” 唐玥瑶对于自己的紧张害怕也觉得有那么点好笑。杞人忧天了不是？她露出一丝微笑，温柔地问儿子：“你想当哥哥吗？妈妈再生个宝宝好不好？”
　　“好啊，妈妈，你生个姐姐陪我玩吧。”
　　唐玥瑶失笑摇头：“我可没这本事生个姐姐。只能生个妹妹陪你玩，行吗？”
　　“也行，生个妹妹，等她长大了就是姐姐了。”
　　唐玥瑶哈哈大笑：“宝贝，妹妹长大了，你也长大了，你还是哥哥呀。”
　　“哦。”米柱貌似想明白了，“妈妈，你生个弟弟也行。”
　　“为什么又想要弟弟了？”
　　“有个弟弟，可以当我的小跟班。他什么都得听我的。”
　　“为什么弟弟什么都得听你的？” 唐玥瑶不明白米柱这小脑瓜里都有些什么逻辑。
　　“现在我在家里最小，所以我得听爸爸妈妈的话，听爷爷奶奶的话，听姥姥姥爷的话。等弟弟出来了，他就最小了，当然得听我的话了。”
　　“原来我家宝贝想当大人了。” 唐玥瑶乐不可□□你是不想要妹妹吗？”
　　“女孩子玩布娃娃，不好玩。”孩子的理由总是很简单。
　　唐玥瑶一直以来就想要个女儿，女儿贴心细心，真等到老得下不了床，得让人伺侯吃喝拉撒了，女儿当然比儿媳靠得住。指望儿媳给自己端茶送水、接屎接尿？根本不现实。当然也有好儿媳，伺候公婆就当自己父母般伺候。只是机率太低，她可不认为这种低概率的好事会降到自己头上。更何况千百年来，婆媳问题就一直占据着家庭问题的头把交椅。如果再生个儿子，以后就得应付两个儿媳，想想就头大了。
　　“生个弟弟还是妹妹，现在不好说。他藏在妈妈肚子里，我也不知道他是女孩还是男孩。但是，你是哥哥，弟弟也好妹妹也好，都是你的小跟班，你要说得对的话，他就得听你的。好不好？”
　　“好！”小屁孩兴奋起来，“我要当哥哥罗，我有小跟班罗。”
　　看来儿子这一关算是过了，小孩子总是好哄的。剩下的最难做通思想工作的就是孙坚了。等等，玥瑶惊讶于自己态度的改变，什么时候就愿意要这个老二了？还打算做通老公的思想工作？
　　“妈妈，你肚子里是有小宝宝了吗？”
　　“对呀，只是宝宝现在还很小，看不出来。”
　　“宝宝是怎么到你肚子里去的？宝宝能放到我的肚子里吗？”孩子的问题总是千奇百怪。
　　“宝宝现在还只是个非常小的小种子，几乎看不见。等他长大了，有个宝宝的样子了，他就会出来了。你呢，肚子太小，宝宝怎么在你肚子里长大呢？”
　　“那爸爸的肚子里能放宝宝吗？爸爸的肚子比你的肚子大，是不是可以多放几个宝宝进去？”
　　“爸爸的肚子大是喝啤酒喝的，所以爸爸的肚子里酒味太浓，宝宝一进去就熏得晕晕乎乎了，怎么能长大呢？所以爸爸的肚子里不能放宝宝。” 唐玥瑶觉得自己信口开河的本领越来越高了。
　　“小宝宝在肚子里怎么吃饭啊？”
　　“你怎么给小宝宝喂饭？他喜欢吃饭还是面条呢？”
　　“小宝宝在肚子里会很黑吗？他会怕黑吗？”
　　“小宝宝想出来了怎么办呢？他从哪儿出来啊？”
　　“妈妈，我想到你的肚子里去看看小宝宝。”
　　唐玥瑶知道今天没两个小时是脱不了身了，小屁孩的问问题模式一打开，她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小孩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提问，生生磨练出来了自己信口开河的本领。看来老二的教育问题应该可以信手拈来了。
　　等小屁孩满意地知道了自己所想要的所有答案后，玥瑶不仅喝完了两杯水，饭菜也做好了。这时，孙坚下班回来了。
　　“爸爸，你知道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怎么吃饭的吗？”米柱扑进孙坚的怀里，得意地问。不等回答，又自己献宝似地回答：“宝宝的肚子上有一根绳子和妈妈联在一起，然后妈妈吃什么他就能吃什么了。”
　　“但是，如果宝宝想吃鱼，妈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怎么告诉妈妈呢？那如果妈妈不知道，总是吃白菜。那宝宝不得气哭了？”小屁孩的怪问题又来了。
　　“嗯。。。如果小宝宝想吃鱼，他就会把这个想法通过绳子告诉妈妈，妈妈就会想吃鱼了。”是不是当父母的都有一副信口开河的本领？“宝贝乖，自己先去玩玩具，爸爸和妈妈说两句话，一会儿跟你玩。”孙坚也领教过米柱的问题，正是他们俩一直对米柱的问题有问必答，从没有过嘲笑和不耐烦，才一直保留着米柱好奇地天性。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你把怀孕的事告诉米柱了？”孙坚先声夺人，“你告诉他干什么，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了，他不还得失落好一阵。到时候没准还得大哭一场。”
　　“什么叫‘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不是你的？”玥瑶把‘我’字说得又重又长。
　　“是我的、是我的，我的姑奶奶，你把这事告诉米柱干什么？”
　　“都是你的孩子，米柱哭会儿你就舍不得了，那这个孩子，你要他的命，你就舍得？”
　　“老婆，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是想生下这个孩子吧？”
　　“也不是养不起，没准是个女儿呢。”玥瑶知道老公也想要个女儿。
　　“那如果是个儿子呢？先不说儿子女儿，都得养。是，我们现在的经济条件暂时是养得起两个孩子。可如果生了老二，你很有可能上不了班了。我一个人得养四个人，还有我们的父母，现在他们是不要我养，再老一点儿呢，有个病有个痛呢？八个人！我的压力有多大？生活质量会降到什么水准？四个老人，两个孩子，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顾不过来的话还得请保姆。我都不敢想，我到时候得养九个人十个人还是更多的人。”
　　孙坚的话像巨石一样堵在玥瑶的胸口，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个孩子看来是不能要的。玥瑶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没有主见过，孙坚的话有理，可这个孩子来了也四个月了，感受到他的胎动，想像着他在肚子里的伸伸胳膊踢踢腿，玥瑶不忍心不要他。
　　感觉到玥瑶被自己说动了，孙坚继续加码：“现在的日子多舒服，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出国去旅游，看看大千世界；现在的经济条件也允许你买几件价格合理的高档时装到你同事面前去臭美；平常呢，也有时间有精力去看看电影健健身。一旦有了老二，时间、精力、金钱就都不允许了。我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来养老二？你一定要想清楚。”
　　玥瑶沉默了，这个孩子的去留她决定不下来。而且已经四个月了，是去是留得早下个定论，再大一点打胎，大人的身体也受不了了。
　　孙坚继续趁热打铁：“明天你去医院查查，先和你同学说好，就说这个孩子心脏有问题，不能要。让你妈陪你去，做个见证。我明天又得出差，就不陪你们去了。早点把这个孩子打掉，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拖到这个时候已是万不得已，不能再拖了。”
　　玥瑶想哭，为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不该找了这对狠心的父母。
　　“虎毒不食子！” 玥瑶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给孙坚听。
　　孙坚怔住了，自己太狠心吗？如果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足够好的成长环境，还不如不生。到时候经济拮据、精力被榨干、压力太大，生活质量严重下降。人在高压之下，精神状态会很差，脾气会变得暴躁，这个家庭自然就会出现没完没了地争吵。他害怕那种日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是大人的自私剥夺了这个孩子生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