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袁晓

2、遭遇失独

　　手忙脚乱的早餐过后，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下午，闺蜜小红打来电话，约玥瑶下班去逛街，说是哪家大百货公司搞店庆促销，打折力度不错。孙坚曾经在陪玥瑶逛街时感慨过：“女人一旦看见了便宜货，就走不动道了。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玥瑶的嘴边泛起了笑容，她记得自己当时回了他一句：“那你该好好庆幸你找了个好老婆，没找个败家娘们。”
　　一个电话就把米柱安排给了婆婆。之后玥瑶准时赴约。她的心里飘过一丝想法：这要是有老二，就没这么潇洒了吧。
　　一番大采购过后，手拎大包小包的两人，准备前往以前常去的湘菜馆解决晚饭。
　　“要么我们还是去吃北京菜吧。”走到湘菜馆门口，玥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呀，你不是挺爱吃湖南菜的吗？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怎么想吃北京菜了？”
　　“我现在不适合吃辣椒。我怀孕了。”对自己闺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早晚她会知道。
　　“哇！效率高嘛，我这嚷嚷了两年要生老二的还没动静，你一声不吭地就怀上老二了。”
　　“其实也没计划生老二，意外来的。也不打算要。”
　　“你这想法可不对，孩子来了就是缘，是前世你们有缘，这世他才来找你当妈妈。没缘份是做不了母子的。你可不能打掉。”
　　玥瑶再一次头大了，她怎么就忘了小红是个母爱泛滥的人，而且喜欢把缘份挂在嘴边。一直在计划要老二，因为老大也是儿子，所以她一直强调老二只能是女儿。只是是儿是女的事恐怕真的只能由老天爷来决定。
　　“如果你怀的老二是儿子，你要吗？”玥瑶想将她一军。
　　“当然要。儿子是我的前世小情人，我多一个小情人有什么不好。“
　　“我记得你是想要小情敌的吧。“
　　为了要个女儿，小红也是蛮拼的，什么清宫表、什么男吃素女吃荤、什么碱性环境酸性环境。。。研究两年了，经常把玥瑶说得晕晕乎乎的。按清宫表算的日子，米柱应该是个女孩。所以玥瑶从来不理会小红那一套生儿生女的理论。每次小红兴致勃勃地说起她的研究，玥瑶总是懒懒的浇盆冷水，“这都是概率事件，没有百分之百的准确。”而小红每次的回答也还理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力就行了。”
　　“你还没研究透怎么生女儿呢？再拖下去，你就成老姑婆，生不出孩子了。”
　　“在努力造人呢，可能缘份还差了一点，他不来找我，我也没办法。你呀，孩子来了，就好好珍惜，前世得修多大的功德，这辈子才有缘份成为母子啊。你也不小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个不要，以后想要，年龄大了也生不出来了。”
　　唐玥瑶心里认可小红的话，一个幼小的生命来找自己依恋的妈妈，自己还总是一门心思地想着不要他，是过份吗？
　　吃完饭逛完街，小红主动要求送唐玥瑶回家，理由当然是孕妇必须得到最好的照顾，连玥瑶手里刚买的衣服都被小红抢去提了，要说孕妇的待遇就是好。玥瑶正美滋滋地想着呢，路边一位老人蹒跚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帘。
　　“小红，那是张阿姨吗？原来住咱们楼里的那个中学老师。”
　　“哪呢？张阿姨年轻的时候可是咱们楼里一枝花。”
　　“那儿呢，是她吗？怎么老成这样了？”
　　“对，是张阿姨。我们需要过去打声招呼吗？我有几年没见过她了，怎么会老成这样？完全不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别去了，我估计她是遇着什么事了吧，精神恍惚的。别打扰她了。“
　　“她儿子和我们差不多大吧，小时候还一起玩过。那她应该和我妈差不多大，60来岁，怎么看起来70都不止了。”
　　“可能是家里有什么变故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唉，遇着事看开一点，想不开就老得快。走吧，孕妇，你也得想开一点，孩子来了就要吧。”
　　“逮着机会就教育人，都快成我妈了。”
　　“哟，这可不敢当。”
　　两人说笑着往家走，玥瑶很享受当下的生活，再来一个小拖油瓶，日子还能过得这么惬意吗？
　　在爸妈的一再要求下，唐玥瑶只好又一次回了娘家。明知道回来耳根子绝对清静不了，可不回来一样也清静不了，一天几个电话的也能烦死人。既然躲不掉就只能回来继续聆听圣训了。
　　已经两大碗鸡汤下肚，唐玥瑶觉得这餐晚饭起码又胖了两斤。老妈还想让她喝，她只能连连告饶。
　　“妈，妈，你饶了我吧。我是真喝不下，再喝就要吐了。”
　　“这是我特意托你陈阿姨从乡下帮我买的正宗老母鸡，谷粒喂大的，没吃过饲料。滋补得很，你多喝点，对宝宝有好处，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再有好处我也吃不下了，补也得一点点来，你不能让我一餐补成个胖子。”
　　“好吧，我和你陈阿姨说好了，让她每周帮我买一只老母鸡，你每周必须回来一次，我得好好给你补补。意外怀孕就这点不好，土地还没沤肥呢种子就种上了。只能现在多补补，争取来得及。”
　　“说什么呢，你当是在施肥啊。”唐玥瑶抗议着，也奇怪老妈什么时候认识乡下的朋友了，“哪个陈阿姨啊？”
　　“原来我们楼里的，就住我们楼下。还记得吗？有两个女儿的那家。”
　　“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她现在过得不错。怎么跑到乡下去了。”
　　“她在郊区的乡下买了栋房子，自己平常也种种菜。想吃肉了就到老乡家里去买，鱼都是直接从塘里钓上来的，鸡都没喂过饲料，干净得很。对了，下次我得再让她帮我买点鱼。多吃鱼宝宝聪明。”
　　“很会享受嘛，远离城市污染的空气。人的精气神儿都能好很多。”
　　“嗯，她幸福，两个女儿，房子也是女儿们买的，一放假，一大家子都到乡下去住，日子是过得舒服。”
　　“总强调人家两个女儿，我这一个女儿让你受委屈了吗？”
　　“不一样。她买的是栋乡村别墅，钱也花了不少，是两个女儿分摊的。而且，放假的时候，想孩子们了，大女儿有事回不了，小女儿就回去陪父母；小女儿有事，大女儿就回去。不像你，住得这么近，想见你一面还得三番五次地求你。”
　　“哪有！”唐玥瑶觉得太委屈了，“您老人家一个电话，我就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哪有三番五次啊，只要有时间，我肯定回来啊。”
　　“两个孩子是好点，这个回不来，还可以叫另外一个回来！”
　　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唐玥瑶知道自己又会败下阵来。“说起老邻居，妈，你还记得原来住我们楼的那个张阿姨吗？就是那个中学老师。我还记得她年轻的时候穿着碎花裙子，梳着个大麻花辫子的样子，很漂亮啊。前两天我看见她，老了好多，起码比你老十岁。”
　　“她啊，可怜哟！还记得她儿子吧，就那一个儿子。两年前突然得白血病死了。她儿子的婚房都准备好了，准备结婚了，结果什么都没了。她老公本来身体不好，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拖了一年就没了。她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她儿子死了？”这个消息对于唐玥瑶来说非常震惊。
　　失独！
　　二胎政策刚放开，近期网上慢慢出现了一些文章在说失独家庭，所谓失独，就是指失去独生子女。有专家统计每年有七百万家庭成为新的失独家庭。失独父母的养老问题还是其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才是致命的。以前唐玥瑶是不会留意这些文章的，总觉得那些不幸离自己很远。忽然听到自己童年的小伙伴死了，想着那天憔悴的张阿姨，唐玥瑶的心不舒服。
　　在网上看失独的报道很容易，几大门户网站都在显眼的位置放着这些报道，报道很多，最终目的都是希望社会能关注失独的父母，关注他们的养老问题、精神问题。很多老人失独之后患上了类似自闭症的症状，不愿社交、不跟人交往、甚至都不出门。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家里，饿了随便吃两口，困了倒下睡会儿。三餐不可能正常，睡眠也很少。说白了，天天就是在等着死亡的降临。
　　唐玥瑶不敢想像，如果她自己遭遇失独，会不会崩溃？会怎么做？像她们一样天天等死还是直接自杀？如果另外还有一个孩子，是不是精神支柱仍在，情况会不会好点？
　　自古以来，“老年丧子”就是人生至痛，如果这个“子”还是独子，打击肯定是致命的。但如果还有别的孩子，起码不会自杀吧，起码还有个指望在。唐玥瑶不愿生二胎的想法第一次开始真正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