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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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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仙风道骨今谁有,炯然光照一庭寒
“我对论剑海没有恶意。”琼兰随着桓正修雅往杏花天影走去。
桓正修雅平稳的步伐顿了顿,回身看琼兰。
道冠高立,两指白发从鬓边垂至腰间,眉如远黛,鼻梁高挺。道骨仙风,芝兰玉树,说得就是身后这个人。
悠长岁月掩盖在他心上的灰尘,被拂去后,又形成了如今这个全新的琼兰。桓正修雅在心底将这副英俊的面孔细细描摹,陷入一种奇怪的矛盾感中。
他该如何跟面前之人做朋友啊,唉。
情,果真不饶人,哪怕已经要放下了。
“灵虚...”桓正修雅犹豫了一会,喊出这个名字。
“琼兰,叫我琼兰。”
人如其名。
桓正修雅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继续向前走。
琼兰见对方明明有话要说,却又不再做声,知道对方正在努力适应真实的他。
“我这个人...总是作不好解释,但你选择信我,我很高兴。”
这话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觉得自己心跳似乎变快了了一些,琼兰真心在挽留这份信任。
被相信的感觉,太让人舍不得。
琼兰语气虽然还是冷漠,但是桓正修雅明白其中内容以及足够动人。
“你...走之后,我的剑断了...”
他很委婉的将死亡说成离别,桓正修雅觉得自己面上的笑容快要难以维持,莫名产生了些酸涩,但是很好的伪装的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只是在说风吹叶落一般的小事。
“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改变自己。那段时日,对这一条鱼,消沉于世,几乎剑道难续”,桓正修雅的声音很轻,快要融化在月光里,他没有回头看琼兰的表情:“但,不破不立,人总是会变的。我会再相信你一次,和过去不同的相信。”
过去的我,那份全然相信,有几分是不带着感情的?
如今,我会与你做好友。
因为...你看起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孤独啊...
桓正修雅没有回头,因为琼兰已经辞别离去了。
桓正修雅来到以前琼兰住的院子里。他经常会来这里,这里依旧很新。可能是总有人打扫,自己也会来这边坐坐的原因,让这里一如昨日的模样。
庭院中的水潭中映着一轮缺月,那尾红鲤已经睡着了,沉在潭底的暗青色石块附近,一动不动。
唯一的声音,就是偶有花蒂落入水面,带起涟漪的声响。
桓正修雅把手伸进水中,想要摸摸鱼背上最近生出来的白纹,却又不忍心惊动,指尖的冰凉水意,就这么一直传到了心底。
他又想饮酒了,可是评剑会的后续事务还未处理完,桓正修雅面上浮现出几丝疲惫,长长叹了口气。
竟是觉得身累心也累。
琼兰回了遥玉峰,他总觉得桓正修雅字字真心,但是话语中又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与剑同修的人,剑断意味着什么,他很明白。
不是送一把剑,道一句歉就能抹消的。
琼兰从来没有想过桓正修雅是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是他根本不会想到的。因为他已经习惯,哪怕不憎恨或者惧怕他,也绝不想不到喜欢去,更何况是修雅这样清风疏朗的男子。
若叶和修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个性,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那份心底的温柔与包容了吧。
因此琼兰想要留住他们。
他,欠修雅的。
琼兰回到了遥玉峰,一呆就是数日,坐忘经总是难以取得进展,修炼之余,他正在一点点的将系统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专门设了个药柜,将草药分门别类的放置好,然后把青葫芦放在药柜旁边,这是纯阳弟子都有的,但是他不曾有,因为他入了恶人谷,他自然与纯阳断绝了,所以他领不到同门都有的东西。
曾经明秋问过他,纯阳弟子背得大葫芦是做什么的,他刻意不说,引得那人好奇心旺盛,居然猜是用来抓鬼的。
其实,不过是装些水之类的东西,他不知道其他弟子会用来装什么,至少本来的用处就是如此平凡,他的内心也是如此朴素。
只不过经不起世人多猜测罢了。
拿了一个房间,先是放置各类乐器,古琴,碧箫,腰鼓,二胡,腰鼓,唢呐都有,然后将风筝,布娃娃,大红花,小木马,灯笼之类的杂物放在了箱子里。
有半人高的毛笔放不进去箱子,随着腰刀和长剑都一起挂在了墙壁上,还有几把二十八伞骨,伞面雅致的纸伞,拿在手上有些重,但是可见材料不是普通木材,可能添加了金属。
把布料统一放进另一口箱子中。几坛酒水都存放进道观后面的一处雪洞中。
琼兰最后灵机一动,将镶嵌在背包栏中的梨绒落绢包就被取出来了,只有手掌大小,内中空间相当于二十四格背包。全数取出,背包还剩二十个空,足够他平日应急了。
琼兰坐在松树下发了会呆,用拂尘扫去周身的雪沫,松风冰雪的淡淡游离在寒气中。
太白仙鹿在山崖间跳来跳去,自由的很。
遥玉峰多了许多东西,显得更接凡气了。
若有人来看,定然会觉得这里住的那名道长,爱饮酒,会炼丹,通晓乐器,雅俗共沾,说不定还有几分天真,因为他有一箱子玩具。
但这个人不是他。
琼兰从论剑海回来就有些心烦意乱。
他背着剑拿着拂尘就出了门,准备去找式洞机了解一番如今森狱与苦境的形势,到了元宗六象,才发觉人不在。
琼兰转而去了蓝峰十二涛。
他走的是式洞机给他留的另一条专用通道,这条路只有式洞机和他知道,这也方便式洞机在蓝峰鳌首与南宗道磐之间的身份转换。
当他踏进蓝峰十二涛的范围中时,便感到遥远的前方有人在交战。
放眼望去,好像是式洞机与一名散发衣装华丽的男子,还有倦收天。
现在他不便出现,否则难以解释他为何来此,琼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在远处静观。
式洞机在一旁见局势越发激烈,峰下涛浪被招式气流引动得更加澎湃,便寻空插话,拉住弁袭君。
“住手。”毕竟式洞机身为此地主人,双方在他的所在争斗,对他而言,有几分不尊重,而且他可不能让弁袭君的愤怒都转向倦收天。
“你方才讲过,大宗师才是你最先想要铲除的目标。”式洞机提起了方才两人私下的合作,安抚对方失控的情绪。
弁袭君先是因为一剑风徽杜舞雩之死而痛苦,因为大宗师的欺骗又受挫折,逆海崇帆的解散更是最大的打击。
正是怒气高昂的时候,而且去了一次天疆的弁袭君如今功力大升,不能让他把目标放在倦收天身上,一来这人是琼兰的徒弟,二来道真还不能失去南北双秀,对抗森狱的主战力不容有失。
“让我与他冷静一谈吧,倦收天想必你来,是为了魄如霜之事吧。”
弁袭君忍下怒火,走到一边,不去看这位使逆海崇帆解散的罪魁祸首。
“你是谁?”倦收天见面前之人与道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细节上又有几分不同,下意识想到了式洞机曾经说过有孪生兄弟之事。
式洞机当然是顺其自然的介绍了自己一色秋的身份,倦收天接下来便忍不住立刻质问,对方对魄如霜做了何事,使对方卧床再不能起身。
式洞机自然不会接下迫害他人的名头,虽然是他用计让魄如霜交出毕生功体来交换他之手书,但是这也是对方自愿,言辞中便将魄如霜的苦心说得震撼人心。
倦收天一副心神失守的模样,式洞机想到原无乡对倦收天的在意,此时情景,叫他觉得还真是不值得啊。
倦收天离去之后,弁袭君也与式洞机说了一些计划,便也告辞。
等众人离开后,看了一场戏的琼兰,出现在式洞机的眼前。
“说你阴险,你好像还有几分人味。两面三刀难道是本能吗?”琼兰这话是针对方才式洞机维护倦收天来说的,但话中褒贬说来说去,还是不喜欢式洞机的性格的。
论起来,他更喜欢央千澈那种。
但也是比对才生出的感觉。
因为央千澈太像一潭无波的水了,老好人的样子,甚至比式洞机装得还没脾气,这也不是琼兰欣赏的作风。
所以北宗的风气啊,看看倦收天的老实样就知道了。
琼兰不等式洞机开口,便说道:“你为何要一名女子的毕生功体。”
“没有它,琼兰怕是还要在蓝峰多躺些时日呢。太玉心素有调和元功、气贯阴阳之能,果然将身受重伤难以痊愈的你唤醒了。”
原来源头还是在他身上。
琼兰若有所思,方才倦收天的样子太过惊骇,一副难以接受事实的神情。明明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情绪却还是这么单纯。
“太玉心素,交给我吧。”
琼兰打算还给别人。
“你对我不客气到如此顺其自然了呢。”式洞机轻声笑着说了一句,他想起以前琼兰连正眼都不给他的日子了。
琼兰一愣,打量了一下式洞机的神色,拿不住对方是不是嘲讽,心中却觉得确实如此。
大概一个人总是主动的给予过多,会叫人习惯。
但这样,是不好的。
“那我拿什么来换?”琼兰也意识到这样不好,改了口。虽说对方一直想要利用自己,但是到现在自己还从未帮忙出过手。
式洞机见此没说话,嘴唇却不禁抿紧了几分,笑容也淡薄了,心想,这个人真是无情啊。
他微微摇头,将东西取出,牵过对方的手,琼兰皱着眉头本想躲开,但是想起要多给对方一些基本信任,就没有动作。
式洞机将白色灵光放在琼兰掌心,就像给了一颗糖果一般,而不是关系到别人一生的功体。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他还是添了一句交换的内容,权当寥寥胜无的补偿吧。
式洞机就那么看着琼兰的背影消失在蓝峰。
耳边是听了数百年的涛声,水音多了几分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