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郭家三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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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三憾，不憾悲欢无常。
一憾秋叶早染黄，二憾弦断成绝响，三憾人未远，茶已凉。
生平三愿，不愿福寿长康。
一愿月满夜未央，二愿知音勿相忘，三愿几缕魂，归故乡。
——《三憾三愿》
盛业帝皇甫勋八岁登基，十三岁亲政。是大庆第四位皇帝。
他不似他父亲庆世祖那般多情，肯为了心爱女子的离世而执意出家，最后被朝臣阻止，却因为优思心伤而命丧，年仅二十五岁。
有父亲的前车之鉴，皇甫勋懂事起就告诉自己只做帝王。为了百姓富足安康，为了巩固帝位，他无所不用其极。
有时候他的冷血无情，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都会害怕。
他的狠，都发/泄在他人身上，不伤到自己分毫。
因为，他是帝王。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贴身太监是从他儿时就跟着的，叫于全。他是最了解皇帝而没有被灭口的人，他也一直为此庆幸着。
敬事房大太监何祝领着八名当值太监进入御书房，八名太监躬身低头，手上高举着托盘。盘中，是东西两宫所有妃子的绿头牌。
皇甫勋似是不经意地瞥见放在御案上的那本古籍《说苑》，面无表情地直接点名。“郭文士。”
“奴才遵旨。”何祝在内廷侍寝录上记下，随后告退离开。
于全给皇甫勋添茶时，诧异得很。似乎皇上的眼神没从那本书上移开，若说当真喜爱皇君送的这书也等不到今天啊……
皇上不喜欢男人，于全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包括今天被点名的郭文士，若非有个皇商家族做靠山，怕是要埋没在后宫里，纵然貌美也无用。
入夜，伺候在西暖阁的于全远远地看着后妃侍寝专用的凤鸾春恩车缓缓驶来。车内坐着的郭文士，披着天水碧的水貂毛披风，月光下美得不似人间凡夫。
可惜了，这样的人，在外头是嫡长孙。若非进宫，如今怕是已经当家作主，娶妻生子了罢。
“于谙达。”郭昶谦和有礼，不管对谁都如此。
于全摆手称不敢，心里却非常受用。为郭昶开门，让他进西暖阁。西宫这些男妃里，郭昶算是人品气质好的。可惜遇到的皇帝是自己主子……
郭昶跪在凉飕飕的金砖地上磕头行礼，“奴叩请皇上圣安，万岁万万岁。”
“……”皇甫勋只看了眼，淡淡地喊他起身。“坐。”
复式宫灯下，郭昶垂眸坐下。感觉到身上偶尔的打量目光，不禁好奇抬头。恰巧皇甫勋未收回眼神，四目相接。
郭昶紧张地拽紧自己的袖子，一年多来他还是一看到皇帝的面容就心跳不止。不知是太紧张还是……
皇甫勋丰神俊朗，轮廓刚毅，世间少有男儿可比。自是能让人心动不已，可是郭昶记得进宫前祖父与三叔的耳提面命。
——今上乾纲独断，手腕铁血，是个好君王，却非良人。保持本心，才能长久，莫要为一时情/动而迷失自我，为郭府招来祸端。
因此，他处处谨慎小心，时时如履薄冰。
不敢心动，不能心动。
皇甫勋再不移开目光，眼神落在郭昶的鼻子上。
鼻若悬胆，与郭衍当真是一模一样……
少顷，他放柔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朕很可怕？”
“皇上英明神武，是可敬。”郭昶尽量让自己放松，却在被抬起下巴时忍不住轻颤了下……他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帝王，心几乎跳到喉咙。
皇甫勋面无表情，眼神幽深不见情绪。只是夸赞道，“郭卿容貌更甚从前了，尤其是鼻子。很好看。”
鼻子很好看？郭昶满腹狐疑，眼中自然也露出不解。
皇甫勋低头，在郭昶的鼻梁上落下一个亲吻，毫无狎昵。随后，牵着受惊的郭昶一起坐到了床榻边。“时间尚早，郭卿陪朕聊聊。”
“是。”郭昶依旧垂眸，灯烛下，那状若悬胆的鼻子投影在床幔上尤为赏心悦目。“皇上想聊诗词歌赋还是……”
“从来不听郭卿说家中人与事，何妨今夜聊聊？”皇甫勋从不与妻妾聊天，今天只是为了知道郭衍被抹杀的那十二年。
郭昶心里很是讶然，却不紧不慢地回话。“奴出身商贾之家，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说了怕有污圣听。”
“无妨。”皇甫勋捏了捏他的手随后松开，算是安慰他的不安。“朕乐意听。朕知道你祖父郭茂是皇商，如今家中可是他当家？”
“祖父前些年身体有恙，很多事情都是奴的三叔在打理。”郭昶对郭衍向来敬重，他自幼丧父，是郭衍一手带大教导，他视郭衍如父。“三叔当家好些年了，郭府有如今的富裕，多半是三叔的功劳。”
皇甫勋听郭昶敬佩依赖的语气，就知道问对了人。他故作好奇，“哦？与朕具体说说。”
“奴四岁丧父，尚不记事。母亲柔弱，又有两位弟弟尚在襁褓。仰仗三叔，才能于府中立足。奴琴棋书画虽后有名师指点，其实都是三叔亲自教导。奴心里，三叔便是父亲。”郭昶很想念那个抱着他在怀里，在灯下打着算盘算账的叔父。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琴棋书画？郭衍还说他不看书呢！皇甫勋不屑，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你若想念家人，过些时日朕有空，带你出宫回家看看就是。”
“多谢皇上。”对于郭昶，这是个惊喜。
“朕被你说得都好奇起来了，和朕多说说你三叔的事情吧。”皇甫勋用一个承诺，换得郭昶的信任。
郭昶哪里能想到皇甫勋心里的打算，自然说了很多郭衍的事情。包括，皇甫勋想知道的十二岁之前的事情……
夜半三更，听着凤鸾春恩车越走越远。
皇甫勋肩披着貂毛披风临窗而立，仰头看头顶的那轮明月。
他猜测过很多郭衍的童年，想过很多郭府中的秘辛。
而郭昶告知的事实仿佛给他狠狠地打了记耳光，响亮得恍若惊雷。
——小时候不懂得珍惜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总是觉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叔总用无奈的眼神看我，却不指责。后来，二叔看不下去，告诉我三叔小时候的事情。从那以后，我连一粒米都没有浪费过。
——三叔五岁的时候，祖父的二姨太买通三叔的乳母，将三叔卖到了昌平。若是卖给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卖到了青/楼里。郭府一直没有三叔的消息，渐渐地便放弃了寻找。
——祖父以为，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的吧。没想到七年过了，府里一无所出。父亲儿时因高烧医治不及时落下病根，十分体弱。很多名医都断言，父亲活不过二十五岁。二叔又生来不良于行，连下地走路都不能。祖父不忍偌大家业无人继承，才不惜一切寻回三叔。
——三叔回府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祖父给他改了名，衍。希望三叔的认祖归宗能够令郭家后嗣有人。第二年，祖父的四姨太就生了对双胞胎儿子。
——二叔说，他看到三叔的第一眼就哭了。他自己懂事了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行走都没有哭……
——二叔说，那时的三叔像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美玉，用温柔平和掩盖了一切伤痕。只十二岁，就像经历了一生的悲欢喜乐。
皇甫勋眼前浮现郭衍的身影，浓浓的书卷气息，无嗔净垢。没有商人的市侩精明，更遑论有在青楼楚馆待过的痕迹。
形容得真好！一块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美玉……
甚至连妾室在身边放肆也只说一句“你多想了”的男人，满手细碎伤痕却分文不取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4郭家三少（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