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信是有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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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郭记，是商贾中仅次于明记的富商，财力雄厚堪比国库。皇甫勋觉得有趣的是，商海浮沉二十载的郭衍，怎么会浑身没有一点儿商人气息。
是他掩盖的太好吗？
“今晚郭衍会出现在百花楼。”皇甫勋将三页写满郭衍平生的纸叠好，放入《说苑》古籍里。“大病初愈就谈生意，真是务实。铁峰，收拾一下准备去百花楼。”郭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南边有二皇兄楚王，北边有五皇弟燕王。拔出这两位藩王，怎么能没有银子呢？明家已是囊中之物，他正愁找不到郭家的破绽，这就送上门了。
郭衍，总不会比明保那只老狐狸难对付吧。
铁鸽首领铁峰跟随皇甫勋年岁最长，看到主子眼底一闪而逝的算计，不禁心脏颤抖了下。心道：郭家怕是要完了。“奴才遵命。”
从去年三月选秀，明保之女与郭茂嫡长孙入选，铁峰就知道皇帝要拿皇商做筏子，对付两位藩王。
所以，明保之女一路高升，位居四妃之首，成为后宫炙手可热的明贵妃。郭茂嫡长孙郭昶也是后宫新宠，已经是正三品郭文士。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明贵妃早已罪行累累，皇帝就等她自个儿撞上去来个数罪并罚，一下子打得明家翻不了身。
郭文士郭昶却显然自小家教甚严，深知不能行踏错步，万事小心谨慎。皇帝慢慢地也就厌倦，知道抓郭昶错处是难了。
如今，开始围魏救赵吗？
夜晚的百花楼，是人间的天堂。纸醉金迷，芙蓉帐暖春宵。达官贵人，比比皆是。百花楼的老鸨素娘眉开眼笑地天天枕着银子睡觉，扭着腰迎来送往。
“三少，稀客稀客啊！”素娘挥着帕子揽住了郭衍，扬声吩咐龟公，“准备好三少的厢房，叫懵月、珑梳作陪。酒要女儿红，三少盼着生女儿。菜上四品富贵和乐，提前祝贺三少生意兴隆。别不懂事，都给老娘放机灵点。”
郭衍微微一笑，“素娘有心，多谢。”
二楼的圆柱遮挡了皇甫勋的半个身影，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被老鸨挽住手臂的郭衍。握着酒樽的手略略紧了紧……
换下石青色锦绣暗纹长袍，一袭枣红色绣牡丹袍子张扬中隐含内敛沉静，银丝勾勒的大朵牡丹从后腰绽开蔓延到心口。
白玉腰带换成素银腰带，勾勒的身姿更为富贵。腰带上陪着一枚红玉牡丹佩，在枣红色袍子上若隐若现。
三十五岁的男人，皇甫勋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如郭衍般鹤立鸡群。
小轩窗吹拂着素娘的锦绣披帛，郭衍不经意一瞥，看到端坐垂眸饮酒的皇甫勋，心脏一紧。
一日初相见，信是有缘也。
一日见两面，缘也？孽也？他不得不信，是有缘。
还是把算盘打到他身上了啊。皇帝的消息网有够强大的……耳边是素娘的呵斥，“兔崽子你作死么！三少风寒刚好，怎能被风扑着！都给老娘把窗户关了！”
“这里有劳素娘关照，爷先出去逛逛。爷的喜好是其次，重点在公孙老四。”郭衍迈步出厢房。家里那几个小子不知会混到什么时辰才肯回去，还是早点提溜回家得好。被皇甫勋抓到什么把柄，就出大事了。
皇甫勋眼角红衣翩跹，抬眸时郭衍已与他擦肩而过。他强迫自己目光不再追随这个男人，一时却收不回来了。
“来，爷抱一个！抓到了要亲小嘴啊！”眼睛蒙着红布的少年在一群女子之间穿梭，玩得非常开心。他一把扑到郭衍身上死死地抱住，脸上的笑非常得意。“这回看你往哪里跑？来，亲个嘴。”
“小六。”郭衍桃花般的唇角微扬，吐出两个字。
少年浑身一颤，忙松开手，拉下眼睛上的红布。整理衣冠，得意的笑容变得讨好乖巧。“三哥，好久不见你看你都瘦了。弟弟可想你了……”
“把奕哥儿瑞哥儿带过来。”郭衍拍拍他的后脑勺，“小六，我只数到十。”
“三叔三叔。我们在这儿。”话音刚落，两个衣冠不整的少年冲了过来。一个站没站相，一个坐没坐相，脸上还有胭脂印。
在看到郭衍后，郭瑞抱着郭衍的胳膊撒娇，“三叔，你来了，好想你。”
郭奕不甘示弱，搂住郭衍另外一根胳膊撒娇，“三叔，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时候不早，回府去祠堂思过。”郭衍手臂一动，两个少年立刻撒手。无视三人垮下来的俊脸，“明天晌午，我要看到你们三个的思过书。”
皇甫勋吩咐铁峰，“回宫。”或许，了解郭衍可以从郭昶开始……
郭衍进厢房的时候，里面的人半躺着吞云吐雾。百花楼的两位姿色上乘的女子都围在他身边，一位绯色纱裙的女子为他扶着精致的纯金烟杆，一位翠色纱裙的女子半倚着罗汉榻任他枕着自己的膝。
见郭衍进门，他只是半眯了眼，继续抽烟，纯然的瘾君子。一只手伸到绯色纱裙女子的胸脯里轻柔挑逗，一只手把玩着翠色纱裙女子的手。“三少舍得出门了，不容易。船行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按照约定的来，你四我六。皇城的绸缎铺子里缺货，不能再耽搁了。”郭衍看了眼她们，“懵月和珑梳都是懂事的，今晚你就带回府里吧。”
“谢三少。”懵月、珑梳知道郭衍这话就是为她们赎了身，送给了公孙老四。虽然公孙老四花心得很，却好过在这里一辈子倚门卖笑。
郭衍挥退她们，并交待。“去素娘那里领你们的卖身契，聆听素娘教诲，今后好好伺候公孙四爷。”
懵月、珑梳走后，郭衍坐在罗汉榻边，伸手拿走公孙老四嘴里的烟杆子。“呛人得很，少抽些。”
“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说话。”公孙老四常年抽烟草，声音有点嘶哑。整个人懒洋洋的，眼下有些淤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郭衍摸索了下腰间的红玉牡丹佩，眼色沉了下来。“我被皇甫勋盯上了。”
公孙老四的嘴巴张了张，难以置信地问，“确定吗？”
“可以肯定。”郭衍的答案让公孙老四忍不住狠狠地揉太阳穴。
“让你趁早收手就是不听！”公孙老四暴怒，指着他苍白的脸就是一阵骂。“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不干脆点弄口棺材把自个儿装里头，离开这是非之地！咱们那么些家底，不说子孙万代富贵荣华，养个七八十来辈的儿孙不在话下吧。你就贪吧！不怕翻船啊？”
“我倒不是担心翻船。”郭衍盯着摇曳的红烛，缓缓而道。“现在已经是铁索连舟，翻不了的。只是有点棘手，毕竟郭府那么一大家子人呢。”
“管他们死活！”公孙老四提到郭府的人更是一肚子老火，“当年但凡有谁在意你一些，怎么会让你沦落……整整七年！要不是老七耍的计谋，你觉得郭府会找你回去吗？老三，就算你忘了我也记得！我帮你记一辈子！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引来郭衍的皱眉。他为公孙老四抚背，却被向来任性的老四抱住了。他奈何地叹息，“等我拿到郭府财库的钥匙，就把一切结束。现在，不是时候。皇甫勋盯得很紧，稍有风吹草动，咱们的老底都会受影响的。”
“行了行了，我总说不过你。”公孙老四推开他，继续为自己点烟丝。还是烟杆子好……“听说这个把月你去了岛上，这次让我过来还是洗钱吗？”
“岛上的生意很好，个把月得到的黑钱装了整整二十船。大多数都是珠玉古董，尤其是珍珠。”郭衍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疤，这样能提醒自己儿时所经历的一切。“有一部分已经放在郭记开始漂白，大部分交给你。要尽快，老规矩，全部换成黄金。”
“还要打造成书册的样子吗？”公孙老四对郭衍的做法一直很不懂，但相信他。自从跟着他后，没有走过岔路，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时间来不及。”皇甫勋既然已经把自己当成目标，就不能再这么不温不火地进行了。“去年挖的那些井里面清干净了，把所有黄金都倒里面。老六会接手。”
“嗯。”公孙老四见难度降低，抽烟时表情更为惬意了。“你家那老不死的最近挺开心，过些日子我要去拜访一下。老三，不介意吧。”
郭衍没说话，点漆的眸子眼色深得可怕。公孙老四瞥了眼，就觉得浑身发寒。小时候，每当他看到郭衍这样的眼睛就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滚出他的视野。
不仅仅是自己，老五老六老七老八都害怕。还有担忧……
“再过半个月夕语就生了，这个孩子虽说是意外，到底是我的血脉。”郭衍突然出声，把公孙老四吓了一跳。“我让老八找了个女娃代替，孩子送到你的庄园里头。多照看些，三十好几的人别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现在？”公孙老四对后面一句话自动排斥在耳朵之外。
“过了满月。”一个月，应该够了。郭衍想起皇甫勋，觉得一团糟。真是世事难料，怕什么来什么！
从百花楼出来回郭府时已经过了子时，郭衍刚进大门就被管家陈伯奉命领去了书房，说是老爷在等。
书房里不仅老爷郭茂一人，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郭衍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几许鄙夷，继而微笑着示意陈伯敲门。
“衍回来了啊。”郭茂老当益壮，声音里透着些许睡意，怕是等他等得久了。“进来说话。你回吧，今儿不须伺候。”
后面一句是对里面唱戏的六姨太说的，六姨太曾是戏班花旦，叫小喜鹊。小喜鹊总觉得这温文尔雅的三少爷很有威严，瑟瑟缩缩地行了个礼就消失在夜色里。她从来不敢正视郭衍，那是一种本能的害怕。
郭衍先是习惯地给郭茂问案，然后父子寒暄了几句，直接进入正题。
“你病刚好就与公孙翊谈生意，是为了绸缎庄？”郭茂语气里满是叹息，“今年冬天反常，漠河都结了冰。也只有公孙家的船能走御河，绕道入皇城。谈得如何？可有进展？”
“公孙翊已经答应送货，四六分成。”郭衍看到郭茂满意的神色，觉得还是刺眼。忍不住刺激刺激老爷子的神经，“今天见到天子了，很是威仪。”
瞬间，郭茂欣慰的眼神变得慌张，“你怎会见到今上？”
“他来书斋修复古籍，后又于百花楼遇到。孩儿觉得第一次是巧遇，无可厚非。第二次么……”郭衍微微一笑，“多半是故意的。”
郭茂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今上要动郭府？”
“其实父亲不必担忧，完全可按孩儿先前的提议，将郭府财库暗中转移。”郭衍坦然地迎接郭茂质疑的目光，笑容依旧。“父亲若不放心孩儿，孩儿还可安排二哥假死，暂时保管财库。到时郭府真的获罪，也可有条后路。”
郭衍的建议完美到毫无瑕疵，可郭茂仍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所以没有立即答应，只说。“为父需要些许时日，再仔细斟酌一二。”
“夜已深，孩儿不打扰父亲休息。”再多时间考虑，也不会有别的出路。郭衍走到书房门口侧目看等下两鬓斑白的老人，眼角一抹志在必得流散在夜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3信是有缘（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