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清香第一季》蜀川

2、二 俊生

　　二俊生

　　又是一个雨天，又是个周末。早早的小俞就来帮着师傅打开了店门。文清和彬彬也从舒服地被窝里爬了出来，一人拿着一个漱口盅站在店门口弄得满口的牙膏沫子，时不时还互相在对方的脸上涂上一把。
　　这么早就光顾的客人还没有出现，小俞在店门口旁升起了烧水的炉子，弄得浓烟一阵一阵。整个店门都被浓烟给笼罩住了。
　　文清和彬彬从浓烟里走出来对小俞姐姐嚷到：“我都快被呛死了，姐姐。”小俞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两个调皮蛋，还不快去洗脸，姐姐一会就弄好了。”
　　炉子升起了，烟也散了。理发师站在店门口望着天，嘀咕道：“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啊。”
　　“就快停了，章师傅。昨天我看了通书，不出三天就可以看见太阳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蓑衣，旁边还有个年轻小伙子，年纪和小俞一般大小。
　　“老哥，理发吗？先进来嘛，外边那么大的雨。水还没有热，你先进来坐下等一会。”理发师对这个说话的中年人说道。
　　“唉。”中年人应诺着拉着小伙子的手走到了理发师的面前，脱下了自己的蓑衣和斗笠。“章师傅啊，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老人家。”中年人递上一根烟。
　　“啥子事情，你说嘛，老哥。”理发师抽了口烟说道。中年人拉着小伙子说道：”你看，这个是我的娃娃，高中毕业了，想学个手艺以后糊口。”
　　理发师招呼中年人和小伙子先坐。自己进屋去找妻子去了。小俞在一旁注视了好久，从开始她就猜出小伙子是来学手艺的。她注视着小伙子，长得秀里秀气，头发梳得还算是整齐。小伙子似乎很害羞，看了一眼小俞就脸红到了底。小俞见状忍不住笑了一下。
　　“娃娃，你也在这里学手艺啊？”中年人对小俞说道。
　　“恩，是啊。叔叔你带你儿子来学手艺啊？”
　　“是啊，好啊，二娃，你还不快叫师姐。章师傅要是收了你，你们就是师姐弟了。”小伙子勉强地叫了一声，脸红到了脖子根。小俞不好意思地应诺了一声。
　　中年人明白都是娃娃，不好意思很正常的。
　　“女娃娃，章师傅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你说我家二娃会被章师傅看上吗？”
　　小俞望了望里屋，“应该是和师娘商量去了吧。我想师傅应该是答应的，最近店里面有些忙，正需要帮手。”
　　中年人听见这样的的回答高兴得直点头。
　　不多久，章师傅从里屋里出来，脸上洋溢着微笑：“老哥啊，你贵姓？”
　　“章师傅高抬了，贱姓王。章师傅你该不是答应了吧？”
　　“是啊，我收下了。不过，在这里可要好好努力，好好听话啊。”章师傅看着小伙子说道。小伙子小声地应诺了一声。
　　“叫什么名字？”
　　“俊生。”
　　“名字还不错。”
　　“师傅过奖了。”
　　“多大了？”
　　“18，刚过。”
　　“好了，章师傅，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下午来拜师。”
　　“不用了。俊生这就开始吧。”
　　中年人穿上了蓑衣，带上了斗笠。俊生看着要离开的父亲，嘴里叫了一声：“爸。”
　　中年人转过身对俊生说了句：”娃娃，好好学啊，老汉下午就来，一定要听好师傅的话。”俊生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些不舍，也许，他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父亲。
　　小俞在一旁看着俊生好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一次却被师傅看见了。师傅瞪了一眼小俞：“怎么，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一样舍不得你父亲吗？”小俞知趣地低下了头。
　　理发师妻子从里屋出来看见屋子里人都在却不知道忙活便大声地说道：“怎么你们不知道准备生意啦，客人都上门了。”
　　的确，一个年轻人正冲理发店来。
　　理发师连忙说：”小俞，你先教俊生洗头。”说完就去迎接客人：”哎，小伙子这么早就来啦。”
　　小伙子收起雨伞，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是啊，章师傅，这么早就来照顾你的生意。”
　　“好啊，小俞准备热水。”
　　小伙子放下雨伞，在洗头池边坐下。头伏在洗头池外，小俞将头轻轻拍拍，示意往里一些，俊生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他觉得每一个小细节都是他应该注意的。小伙子被小俞拍了后仰着头，对着小俞呵呵傻笑：“幺妹，轻点噻。”小俞已经习惯这些小男人这样的轻佻，对小伙子严词令道：“不放进去些，待会你拖地呀！”
　　小伙子乖乖地将头放进去了些，俊生虽然对这一切都眼生，但是看出了一些门道，忍不住偷笑。
　　小俞注意到了俊生的细节，对俊生说道：“来，你来洗，我教你。”
　　俊生脑袋懵的一下，“师姐，我不会。”
　　小伙子也不情愿地抬起湿漉漉地头说道：“幺妹，到这里来就是冲你洗头来的，你不洗我不是损失大了。”
　　小俞可不买账：“俊生，你洗，照平时自己洗头那样，只是手没抬那么高而已。”
　　俊生看了看店里的师傅，师傅正在整理理发剪，对他点头笑笑。俊生将手放在小伙子头上，小伙子很没劲地“啊”了一声，俊生赶忙将手抽回。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小伙子抬起头盯着小俞，眼睛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俊生见小伙子没有言语，继续洗头，尽管俊生仔细得不能再仔细，小伙子还是不停地念叨着一些不满的话。小俞可全当没听见，指挥者俊生这边重点，那边重点。小伙子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好了好了，给我毛巾，我不洗了。”
　　小俞见状忍不住好笑，“还没冲呢？”俊生在一旁不知所措。
　　章师傅将椅子抬了抬：“小伙子，来坐，理什么头呀？”
　　小伙子看着章师傅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撒，毕竟章师傅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章师傅，你看吧，平头，碎发都行。”
　　章师傅拿起剪刀，两手中指扶起小伙子的头，在镜子里看看，说：“碎发吧，这年头小伙子都喜欢。”
　　小俞在一旁连忙对师傅说道：“师傅，碎发，简单，让我试试。”章师傅看了看小伙子，问：“行吗？”
　　小伙子听说小俞要剪，当然高兴，连忙应答：“行，好，好。”章师傅收起剪刀给小俞，叮嘱道：“仔细点，这是你第一个头，别出差错。”小俞接过剪刀，连连点头。
　　章师傅转头对俊生说道：“俊生呀，仔细看看，你师姐来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很长进。”
　　俊生听完赶忙从洗头池边跑过来，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是仍然是小跑。
　　小俞见俊生这样，忍不住笑笑，学着师傅的样子左手拿着梳子，右手拿着剪刀，两个中指翘起来扶着小伙子的头，仔细看了看。问：“头发留长一些还是短一些？”
　　小伙子高兴地说道：“你看呀，你剪成什么样，我都乐意。”
　　小俞憋住笑：“真的呀，告诉你呀，我是第一次，剪成西瓜头可不许赖我。”
　　小伙子那在乎这些，连连安慰小俞：“不用管哈，你师傅在后面坐着呢？更何况，你师弟还看着，用心哈。”
　　“少废话了吧你，别乱动。”说完，嚓嚓嚓，剪起来。
　　文清和彬彬从后堂追逐着出来，彬彬跑到爸爸的怀里。文清看见小俞姐姐在操刀，欣喜地跑去看：“姐姐，你操刀了呀。”小俞对着文清笑笑：“恩，好文清，乖哈，姐姐正在忙。”
　　文清听见“好文清”乐得脸开了花，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小伙子，小伙子正盯着镜子里的小俞看得起劲，文清一下没了好脸，对小俞说道：“好姐姐，给他剪个西瓜头，让他不敢出门。”
　　听到文清的话，小俞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在一旁笑。小伙子莫名地一股气。
　　“文清，我知道你是章师傅的大儿子，为什么要小俞给我理个西瓜头呀，我又没得罪你。”
　　文清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得罪了，你刚才目不转睛看着我姐姐，就得罪我了。”
　　小伙子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唉，年纪轻轻，鬼思想还多。怎么，不能看呀。”
　　文清接过话，叉着腰：“就不行。”
　　大堂里所有人被他们的对话弄得大笑不停。
　　小伙子没想到被这样的一杠，不服气地站起来对文清说道：“文清，有本事，你这会娶你的小俞姐姐呀。”
　　文清听完不全懂，但是似乎又懂一些，就佯装着不懂地问：“娶，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被文清这样一问先前的气一下烟消云散，学着文清的样子叉着腰：“娶，就是讨她做老婆，就像你爸爸讨了你妈妈做了老婆，然后生了你一样。”
　　章师傅笑完连忙对小伙子说道：“唉，小娃娃不懂事，不要教坏了，快坐下哈。”
　　小俞收起刚才的笑，继续理发，俊生也强忍着继续看师姐理发。章师傅看着自己文清叉着腰在纳闷，没有理会他，和彬彬玩起来。
　　文清一个人站着像是思考，又像是生闷气，突然跑到小伙子面前，一会看看小伙子一会看看小俞：“你听好了，等我读完大学，我一定回来娶小俞姐姐。”
　　顿时，炸开了锅，小俞更是将手里的剪刀掉在了地上。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小家伙居然放出这么狂的话，要娶我。小俞今年17岁，算起来比文清大五岁，比俊生小一岁。虽然别人嘴里不说，她知道自己到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店里那些小伙子每次对他嬉皮笑脸，她非常清楚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家伙居然对着大家吼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章师傅见文清有些满屋遍地地大话，连忙叫文清到跟前。文清也不知所措，感觉紧张又莫名的委屈，怯生生地来到父亲面前。彬彬也许在现场是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抓住哥哥的耳朵：“挨骂了吧，叫你打扰姐姐理发。”
　　章师傅拉着文清，一个劲地往里屋拽，尽管文清一个劲地不愿意退，还是抵不过父亲的力量，被拖进了里屋，听见啪啪两声，然后是文清哇的哭声，接着是章师傅妻子哈哈的笑声。
　　小俞见文清被拽进里屋，停下了手里的活，小伙子也似乎没有意见，他们都在听里屋的动静。听见文清的哭声时，都紧张开看看你，看看我。接着还是章师娘的笑声解了围，现场恢复正常。
　　理完发，小俞拿着毛刷在小伙子脖子上拍了拍碎头发，对俊生说道：“俊生，给他冲一下。”
　　小伙子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笑道：“还不错，这会我出去有得炫耀了，这个是廖妹子给我理的头，是她第一个头。”
　　小俞没心理会他，收拾桌上的工具。心里想着文清刚才那番话，这是第一个男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居然是个小学生。想着，忍不住笑笑。
　　冲完头，小伙子付钱的时候说道：“唉，以后呀，得挑一个文清不在的时候来咯，这个小娃娃太厉害了。”
　　听完，小俞和俊生忍不住笑。
　　章师傅从里面走出来，见小伙子已经离去，问道：“怎么样？”俊生刚来还胆小不敢说话，望着师姐。小俞摆摆手：“师傅，他挺满意的。”
　　章师傅听完看看俊生，俊生连忙点头。
　　章师傅笑笑：“小俞，以后碎发就让你多剪，碎发最简单，从最简单的开始，以后，俊生就主要负责洗头。”
　　小俞高兴应允。俊生仿佛被委以重任一样，胆怯说道：“师傅，我才洗一个头。”
　　章师傅笑道：“没关系，你师母从来没学过，不是一样一学就会。今天看了你洗头，就那样就行了。”
　　俊生解除了疑惑高兴地应允。
　　彬彬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屋里已经没有了文清的哭声。
　　小俞蹲下问彬彬：“你哥呢？”
　　彬彬凑到小俞耳边小声说道：“哥哥，刚才被收拾了，这会在后院楼上将自己关在门里，不出来。妈妈正在门口哄他。”小俞听完扑哧一笑，摸摸彬彬的头，对师傅说道：“师傅，我去看看文清。”
　　章师傅点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不要太在意哈，娃娃小不懂事。”
　　小俞是个懂事的丫头，她知道师傅是个正派严谨的人，反倒安慰师傅道：“师傅你才别多想，文清多乖呀，我好喜欢这个小弟弟。”
　　小俞拉着彬彬，走着楼梯，里面的楼梯台阶有些高，因为后面小院有些紧凑，章师傅的店，前面两个大堂，一个做生意，一个做储备东西的仓库，因为到时节的时候，章师傅的老婆也做一些水果生意。后面是一个小二楼，楼上两间楼下各三间，楼下一间是章师傅和妻子的卧房，一间是厨房，另一件事客房；楼上一间住着文清和彬彬，一间是客房。
　　小俞一步两个台阶，而彬彬跨一个台阶都吃力，干脆，小俞抱起彬彬上楼。
　　师母在自己的客房里叠衣服，小俞放下彬彬轻轻走进师母。师母看着小俞，憋不住笑，拉着小俞坐下
　　“哎，要是我的儿子和你一般大，我倒是支持他说出这样的话。”师母的话透露出自己对小俞的喜爱之情。小俞也不知道说什么，望着师母笑。
　　师母摸摸小俞的手说：“今天我算是领教了文清，我说他以前周末打死都不来这里，还要爷爷送来，你来后，他一放学直接就跑来了。原来这个小鬼还有这心思。”
　　小俞忍不住笑，安慰师母：“文清还小，我知道他当我是他姐姐。我也好喜欢他这个弟弟。”
　　师母点点头：“我也把你当我的好女儿呀。你师傅带那么多徒弟，你是最和我贴心的。”
　　两人说完哈哈笑开了，彬彬在一旁看着莫名其妙也跟着笑起来。问：“妈妈，你还收拾哥哥吗？”
　　章师娘摸着小儿子的头：“彬彬呀，妈妈不打你哥哥了，你去叫他出来哈。小俞，你也去。”
　　彬彬高兴地如同领了圣旨，小跑着去敲哥哥的门。文清一听是彬彬开了一个缝，问：“爸爸妈妈还生气没？”
　　彬彬摇摇头。小俞也跟来，喊道：“文清出来了，师父、师母不生气了，姐姐也没生气呀。”
　　文清一见小俞，嘭，把门关死了。大喊：“你生什么气呀，我又没惹你生气。”
　　小俞一听，心里一个咯噔，这个小家伙还将火冲向了自己，怎么办是好呢？
　　小俞靠近文清的窗户，突然窗帘后面一双小眼睛盯着自己。她意识到是文清，文清也看见了猛地退了两步，摔下了床。“哎呀”一声。
　　小俞紧张地喊道：“文清没事吧。”文清半天没有声响，爬起来摸摸自己的头，赌气地喊道：“没事！”
　　小俞一听放下了心，哄道：“别生姐姐的气哦。”
　　“我干啥子要生你的气呀，你又没惹我，我在生爸爸妈妈的气，他们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打我。”
　　章师娘听见儿子喊话，放下手里的活，敲了两下门，“大娃子呀，妈妈是不好好吗？我让小俞姐姐去买菜，你不出来，她就只带彬彬了哈。”
　　嘭，门开了。
　　“不行！”
　　望着文清怒气冲冲的样子，师娘和小俞都好笑，彬彬也笑。文清看见小俞笑得那么开心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怒气，跟着笑起来。
　　晌午，俊生父母来了。老两口拎着只大公鸡，提着一块宝来肉，还有两瓶烧酒。农村人朴实，虽然章师傅没有打算要拜师礼，可是自己不能不准备，不然自己都会觉得不厚道，于是上午一回家便张罗。章师傅夫妇见状连忙客气地将二老引进门，小廖热情地倒水。俊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低声喊了：“爸、妈。”
　　“你们太客气了。都说不要这么大礼节。”章师傅笑道。
　　望着一旁站立的儿子，俊生爸有些着急地问道：“章师傅，二娃还要得不？”
　　“要得，上手挺快。”
　　瞬间，二老紧张表情全无，换成笑颜。
　　“章师傅，您能收下二娃，我们家感激得很。这些礼节还是要有的，我们娃娃在您这学手艺，那是他上辈子积了善缘。”俊生爸客气地给章师傅递烟，“章师傅呀，这个学费多少？您说说，他在这里吃您老的，口老，不能让您吃亏呀。”
　　“说那些做啥子，老王呀，跟我学手艺，听话，勤快，规矩就行。我不收学费。”
　　听完章师傅的话，二老连声道：“那哪行呐？章师傅，您就实话说，需要多少，我们也安心点。”
　　“这样，今天，你拿来的东西就是学费了，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以后家里农忙，二娃是男娃娃，多帮我点就行。”章师傅吐了口烟，站起来道。
　　俊生妈扭头问小俞道：“章师傅真不收钱呀？”
　　小俞点点头，“嬢嬢，师傅没收过徒弟钱。”
　　“我们老章收徒弟都没有收过钱，就是有时候话厉害点，俊生不要介意。”章师傅妻子也来劝道。
　　“老王，就这样，您放心，俊生我算收下了。当然，三条规矩一条不满意，我就退回给你们了，那我也不客气。”章师傅道。
　　“好好，谢谢章师傅老好人呀。”二老感动地热泪盈眶。
　　俊生在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父母与师傅的交流，这个场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但是师傅的话倒是让自己感动万千。
　　拿起鸡和肉给妻子，笑道：“去，弄饭去，今天大家好好打牙祭。小廖和俊生也帮忙去。”小廖高兴地应允，俊生也轻松以来，笑着小跑去帮忙。文清和彬彬也高兴地进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