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ALONEONE

4、 chapter 4

　　黑子和程陌重新回到中间那屋的时候，豪哥已经不在了。

　　黑子上前问，“我哥呢？”
　　老板头也不抬，“拿钥匙先回房去了。”

　　程陌听出老板不悦的口气，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拿出手机，已经九点了，信号只有一格，四十多通来电提醒，她没打开翻看。

　　黑子认出她手里的手机型号，惊叹道，“哟！这是最新款的。”

　　程陌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会，点点头。

　　她不太了解手机款式，这是姜正南送她的。

　　这几年除了周转每个国家不停巡演外，就是陪着姜正南出席各大商业活动，再或者抠出点时间在家练习钢琴曲。

　　突然，她觉得她的人生真的很悲凉，时间奉献给每个人，唯独把吝啬留给自己。

　　黑子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美女，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旅行啊？”

　　程陌转身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抽出支烟，点燃。

　　黑子看着红白的烟盒，又好奇问，“你这是什么牌子的烟？”

　　程陌递给他一支，“抽吗？”
　　黑子摇头，“我不抽烟。”
　　程陌的手没收回去，“不想试试？”
　　黑子禁不住诱惑，拿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又拿到鼻子旁闻了下，一脸嫌弃，递回去，“女人烟！”
　　程陌没接，“直接扔了吧！”
　　黑子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老板走过来，“啧啧“两声，他从黑子手里拿过来，直接叼进嘴里，他看程陌手里握着的打火机，“小姐，借个火！”

　　“不借！”

　　老板哼一声走开，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太多，这女人脾气不好，他不会和她较劲。

　　黑子看向老板，“你这老头，连女人烟都抽？”

　　老板走到桌子旁，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打火机自己点燃，“什么女人烟，这是美国原产的万宝路，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根本没地儿卖。”

　　旺季的时候，人多杂乱，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老板见过有人抽过这个牌子，只是没见过女人能抽得了这类后劲大的烟。

　　黑子“哦”一声，嘿嘿的对着程陌干笑，伸出手心，“要不我也试试？”

　　程陌又抽出一支迅速递给他，避免碰到他的手指。

　　黑子接过，亲眼看见老板吃了闭门羹，没敢找程陌借火，正好季锋背着包进来，黑子开口，“锋哥，借个火！”

　　季锋看他手里夹着的烟，再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叼着烟一副大爷样的程陌，。

　　他总觉得气氛有点不正常，“你不是不抽烟吗？”
　　黑子讪讪笑道，“我想抽抽看。”

　　季锋面无表情的从裤包里掏出打火机丢给他。

　　程陌起身走到他面前，把包接过，眼皮也没抬，淡淡的说，“谢谢”

　　季锋，“……”

　　“咳咳……咳咳……卧槽！这烟怎么这么呛人。”黑子猛咳一阵，看样子被烟呛得不行。

　　老板大笑，“你见过有女人烟这么呛人的吗？哈哈……这是浓烈性的原产万宝路。”老板心里骂了句“傻货！那女人耍你，你都不知道！”

　　黑子把烟递给季锋，“这烟太呛人，我抽不了。”

　　季锋大概猜出怎么回事，冷声道，“抽不了就扔了！”

　　老板指了指外面，“烟头别乱丢，外面有垃圾桶，丢准点！”

　　这时，程陌走过来，把身份证递给老板。

　　老板看着季锋，“你的呢？”

　　季锋掏出身份证递过去。

　　老板把两张身份证平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象征性的对了对容貌，程陌还戴着护目镜，他也不说话，低头认真抄写着上面的身份证号码。

　　季锋垂眸盯着另外一张看。

　　那张清秀娟丽的容貌，眼睛细长，绷着张脸，冷冷的，没有表情。

　　————她叫程陌。

　　而程陌则是心胸坦荡的审视他的那张身份证，她抿紧双唇，身份证上的照片，和他现在的模样分毫无异，应该是最近办的，弄不好可能是张假的。

　　**

　　季锋的那间房钱阿豪先前已经付过了，程陌把房钱交了以后，老板把两人的身份证和房间钥匙一并交给他们。

　　黑子不知道何时站在程陌的背后，他凑近程陌耳边，惊讶的哇了一声，“程陌，你长得真漂亮！”

　　程陌的脸顿时黑下来，她捏紧手里的钥匙，尖锐的金属深深刺痛她的手心，她不以为然。

　　她忍了又忍，几乎是咬碎银牙般用又低又沉的声音冷冷道，“能离我远一点么？”

　　她想起黑子那排黄牙，强迫自己把这令人反呕的画面移除大脑。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黑子被她冰冷的态度怔到，连连退到门口。

　　正巧，阿豪走进来，满脸怒气。

　　他朝着老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谩骂，“我草.你妈，你这破地方连个冷水都没有，好他妈意思收60块一晚么！”

　　他把桌子拍的砰砰响，“没水老子也不和你计较了，你这店是黑店吗？连个热炕都没有，被子枕头都可以绞出水来了，你他妈给老子去睡睡看，这能睡人吗？”

　　国道马路边混生活的人，哪类人没见过？

　　那老板算是见过场面的人，知道阿豪这类人不好惹，单冲刚刚让他拿出身份证登记的时候，他不仅不拿，还满口粗话把他吼了一通。

　　他打开门做生意，不爱与人起冲突，也不是任人随意辱骂的主，当即回击，“你吃了炸药么，咋动不动就日噘人哩！难道不知道大西北除了不缺太阳，啥都缺吗？”

　　“这段时间天天都是暴风雪，别说人，连个屁都没见着，我把炕烧热给谁用去啊？我掐指算的出你们大半夜来住店吗？ ”

　　越说他越觉得委屈，“这是什么季节，你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吗？这个天谁会出来旅游？”有些话点到为止，老板不敢多加揣测。

　　见老板敢堵自己的话，阿豪恼羞成怒，抡起胳膊就要干一架。

　　这时季锋压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别闹，收起你的臭脾气，别把人引来了！”

　　阿豪瞬间把手收回，瞪着老板，“老子肚子饿了，你这儿有吃的吗？”

　　都是明白人，老板也不计较，“出门左边最里面是间厨房，那里有拉面和包子，灶台的火只是被封了没灭，你们自己去弄。”

　　说罢，他转身就往卧室门走去，想了想，赶紧又回头说，“院里右边有口井，没水的时候，我们都是打那的水喝。”

　　阿豪哼一声，拉着季锋和黑子往厨房走。

　　走到门口，季锋微微侧身，用余光瞥了眼程陌，她正低头专心致志的拿着湿巾不停擦拭双手，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容不下多余的人。

　　季锋他们好久走的，程陌不知道。当她看着被擦得红肿的双手，终于感到一丝疼痛，这才反应到自己的强迫症又犯了。

　　人最怕的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而是在这条痊愈又犯，还明知故犯的病路上，反反复复永远没有尽头。

　　**

　　程陌背着包一脚踏进房间，就知道刚才阿豪所言非虚，潮湿的霉味充斥满屋，光是看着那湿漉漉的被子，她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今天水喝的不多，索性连卫生间都省得踏进去。她把防潮垫直接铺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掏出支烟点燃。

　　程陌发现这房间的家具少得可怜，昏暗的灯光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发潮缺只腿的床头柜，就只剩放包的小矮凳。

　　六十块钱的房间，老板心黑的不是一点点！

　　她把包拎到防潮垫上，自己坐到小矮凳上，手肘支在大腿上，若有所思。

　　**

　　厨房里季锋和阿豪围坐在小火炉旁，上面正在烧开水，另一边的灶台上一大口蒸锅正在热包子，黑子坐在木凳上往灶里添柴火。

　　阿豪抽着烟，脸上的愤怒也被屋里的暖意蒸没了，季锋坐在对面，灯光从侧面照过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阿豪说：“老三，这一路我觉得太顺了，会不会太邪门了，毕竟我们带着那东西……”
　　季锋睨他一眼，“你觉得顺？”
　　阿豪不以为然，“就那几个小兔崽子，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季锋说，“别太轻敌了，你以前吃的亏还不够？”
　　被季锋这一说 ，阿豪撇过头，一脸施施然。

　　黑子在旁边嘿嘿笑。
　　“你他妈笑什么？”阿豪不高兴。
　　黑子摇头，“没笑什么。”他添了一根柴火进去，“豪哥，你从牢子出来后，脾气越来越大了，还疑神疑鬼的。”
　　“还不是他妈被逼的，那里面你进去待待看，保证终生难忘。”
　　黑子用力摇摇头，“我还要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呢！”
　　“瞧这出息。”阿豪鄙视道，“老子看你对搭车的那女人低眉顺眼的，我告诉你，那种女人你千万别去招惹。”

　　黑子垂头，讪讪道，“人家也瞧不上我这个山里头来的穷小子。”

　　“操！你多大啊，急什么？没听过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吗！”

　　黑子解释，“豪哥，你没看见，程陌刚才拿的那手机。”他睁大眼，比了个数，“我在城里看见过，标价要一万多，够我家生活两年了。”

　　一直沉默的季锋发话，“别太看低自己，以后多的是机会挣钱。”

　　一提挣钱的事，黑子两眼发光，“锋哥，你说这回事情要是成了，咱们能赚多少？”

　　气氛瞬间冷下来，谁都没吭声。半晌，炉子上的水开了，正冒着腾腾热气，想冲破锅盖。

　　阿豪拎起锅盖就朝黑子砸过去，“你他妈忘了我们是来干啥的？赚钱？要你命，好不好！”

　　阿豪用的力本来也不大，黑子反应快，侧身用手臂挡下来。

　　他赶紧认错“哥，我错了。”

　　“你没错，挣钱养家没有错，先把命保下来再说吧！”出声的是季锋。

　　阿豪开始往锅里下拉面，黑子那边灶台上的蒸锅也开始冒热气了。

　　他小心问道，“锋哥，要不要去叫程陌过来吃点，我看她在马路上坐了一天，在车上也没吃东西。”

　　“要你管！”阿豪吼过去，“我刚刚是不是对牛弹琴了，白说那么多！”

　　黑子不敢再接话了，对于刚才程陌突然变换的脾气，他也吃不准人家会不会买账。

　　阿豪接着说，“那女人有病，刚才我看见了，像个神经病一样。”和老板吵架的时候，他无意中瞥见程陌拿着湿巾疯狂的擦拭双手。

　　从一开始她挡路，他骂她，凶神恶煞的吓唬她，她也不怕，镇定自若和他讨价还价，单看这冰天雪地敢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坐那么久，他就觉得那女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

　　话少，态度冷冰冰的不说，脾气也不像个正常人。

　　季锋突然想起先前他靠近她，她有些诡异的行为，再到黑子凑近她的那一幕，差点失控的表现。

　　这女人很能忍！

　　季锋突然站起身，阿豪抬起头，问，“你去哪？”

　　季锋头也不回，“出去办点事，你多下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