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天真》莫莫子禾

4、麻烦（下）

　　第二天早上，陆天真前脚踏进公司，眼睛就不自觉探望周南生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陆天真捂着胸口，刚呼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响起声音：“陆天真、李菲菲，进我办公室。”
　　陆天真惊愕地转头，见周南生穿着淡蓝色的西装衬衫，精神气爽地同陆天真擦肩而过。他倒是一点都不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依旧高冷不羁。李菲菲先行一步，陆天真急忙把包包放到座位上，随手抓起笔记本和圆珠笔，尾随进去。
　　周南生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压着腹部，看着面前两人：“这个月的访谈对象，我定了一个，你们想尽办法联系对方，让对方愿意接受采访，并且成功撰稿。让我满意的人就能通过试用期考核。OK吗？”
　　话一落音，李菲菲便自信地说：“没问题。”
　　陆天真无奈地心想：“这总经理真是处处针对我，昨晚让我列举访谈名单，今天就私下确定了访谈对象。明明就是要虐待我。”想着，陆天真勉强打起精神看向他，说“没问题”。
　　周南生扫了陆天真一眼说：“S市有个叫做陆天舟的创业者，目前他经营着“一条短片”的工作室，受众量非常大。许多公司都希望跟他合作。如果这一次我们公司以访谈的形式认识到他，或许有机会将他引进公司，成为我们项目的一份子。”
　　陆天真听到周南生的话，差点晕眩，更觉周南生在捉弄她。他明明发现昨日她在浏览有关陆天舟的网页，今日就顺水推舟，将他定为访谈对象。可以预想，以后自己的日子也是苦头多多。也是，他这么不怀好意，估计也是为了惩罚她昨晚的“大不敬”吧！
　　“明白了吗？”周南生抛出了疑问。
　　李菲菲立马接口道：“明白！”
　　陆天真回神正视周南生，又差点被他的利眼“割伤”眼睛，只得战战兢兢地说：“啊，明白！”
　　“李菲菲，你先出去吧。”
　　李菲菲狐疑地看了一眼陆天真，转身出了办公室。陆天真只觉羊入虎口，惴惴不安。她为难地想到，周南生竟然利用陆天舟向她宣战，可是她自己明明没有半点战斗力，分分钟被他击败。
　　周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弯腰拎起一个黑袋子放在办公桌上：“你的背包，拿回去吧。”
　　陆天真大吃一惊，凑过去一看，黑袋子里正是放着她的背包。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周南生，那似曾相识的疑惑终于降落到地面。他的眼睛里藏着一汪清水，淡淡地不起一丝波澜。
　　陆天舟结巴地说：“你就是……啊，谢谢总经理。”
　　周南生呵了一声，指着她说：“你还欠我车费。”
　　陆天真蓦然想起那时她向他许诺过会承担全部车费，只是下车后头脑犯浑，什么也没记住。听他这么一提，陆天真囧囧地揶揄他：“总经理这么有钱，还惦记着小小的车费啊？”经过昨晚一事，她也不觉他有多可怕，只是难以亲近而已。
　　周南生狡猾地说：“不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见陆天真啊了一声，周南生站起来，走近她，一本正经地说：“昨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当然可以。”陆天真急忙作出保证。
　　“我指的是……夜盲症。”
　　“哦，人无完人嘛，我理解的。”陆天真咧开嘴巴笑起来。
　　“那我们互不相欠了，出去吧。”他有些受不了陆天真这种自来熟的个性，反感地朝她摆摆手。说实在，他还没想过，怎么会有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一点尊敬他的念头没有！要不是她现在还在试用期，他应该对这样的下属眼不见为净吧。
　　陆天真走回位置，就见李菲菲转头问：“陆天真，陆天舟是不是你的家人？你们的名字这么相近。”
　　陆天真摇摇头：“不是。”
　　陆天真心里清楚，这一次是她们之间的竞争。既然陆天舟是访谈对象，那自己肯定是胜券在握了。想到这里，她又感觉自己胜之不武。她从包包里拿出了陆天舟的名片。名片上的邮箱地址清晰醒目。她转头看向周南生的办公室，周南生正在里面埋头工作。前一晚陆天真还在跟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展现自己的能力呢！此时此刻，她看着陆天舟的名片，又看看坐在前面的李菲菲。最终她选择——
　　“李菲菲。”
　　李菲菲转过头时，陆天真将陆天舟的名片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是？”
　　“陆天舟的名片。我只是……想跟你光明正大的竞争。”
　　她有些讶异，然而她还是将名片拿走了：“谢谢你。不过你和陆天舟的关系是？”
　　“朋友关系。上次我回去参加朋友婚礼才拿到的名片。”
　　李菲菲神色顿时变了，说：“没想到你跟他是朋友。”
　　陆天真察觉到李菲菲的不痛快，当下也无可奈何，只是把头转回去。此时陆天舟的□□亮着，她傻傻地看着，内心膨胀起空虚和失落。她曾经是多么无知地伤害他，如今也根本没有勇气再次索取他的好意了。可是周南生却制造了两人重新联系的机会，令她有求于他。
　　想到这里，陆天真点开了对话框，发送了一句：“在吗？我接到访谈任务，是采访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此时陆天舟正在工作室剪辑视频，见陆天真的头像闪动，便暂停下来浏览。
　　他立马回复道：“当然可以。”
　　陆天舟的爽快令她哑然失笑。他什么都不问，仿佛只要是她，他就有求必应。只是他现在，是当她是妹妹，还是故友，还是什么，她却捉摸不透。
　　陆天真敲打键盘：“这是我的试用期考核，我会全力以赴的。”
　　“好的。”隔一会儿，陆天舟又接了一句，“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也是你们公司的编辑发过来的，叫李菲菲。”
　　陆天真感叹李菲菲的迅速行动，便回道：“她跟我一样，都是试用期员工。”
　　“好的。今晚七点有约吗？我们去空中花园餐厅吃晚餐吧。我们可以协商一下访谈事宜。”
　　“好的，七点见。”这将是他们第一次在S市见面，当然，陆天真内心雀跃，并不敢将它视作约会。她心底清楚，目前的重任是完成访谈任务，而不是纠结与陆天舟的关系。
　　夜晚八点，陆天真才踏进空中花园餐厅，陆天舟已经等候多时，他坐在窗边，穿着一件白衬衫，在灯光的照影下，就像一帧照片。此刻的她急躁得满脸通红，冲到他面前，解释道：“对不起，塞车太严重了，让你久等了。”
　　她一脸歉意，他却会心一笑，将一杯温开水推过来：“没关系，以前读书时经常等你吃饭，习惯了。”
　　陆天真坐下来，以手作扇，打开菜单：“有什么好吃的啊？我还没来过这里吃呢！”
　　陆天舟也打开菜单：“有一道有机小麦玉环扣鲜鲍，挺好吃的。你吃吗？”
　　“吃！”陆天真已经两眼冒星光：“你来点吧，我都可以！”
　　他笑起来，便将菜单合起来跟服务员说：“两份有机小麦玉环扣鲜鲍，一份香芒片鸭卷，一份黑松露虾饺王。给她一杯温的柠檬茶，我要一杯红酒，上次收在餐厅里的。”
　　服务员尊敬地说：“好的，陆先生。”
　　服务员离开后，陆天真不由得感慨道：“看你这熟练的点菜架势，肯定是吃遍S市美食了。”
　　陆天舟微笑着说：“差不多吧。有机会带你慢慢吃。”这样的话倒不显得客套，毕竟陆天真与他的关系也不需要客套。只是七年的距离横亘在两人面前，以致他们默默探索着彼此的默契，生怕给对方带来不适。
　　陆天真报以微笑，扭头观赏餐厅环境。那是一家五星级粤菜餐厅，里头的祥云龙纹、青瓷国画等中国元素，散发着古幽的美丽。大红和纯黑的结合，镜面和玻璃的运用，巧妙地呈现出古典之外的现代观感。他们所处的格局是红色三叶草雕塑的餐桌和餐椅，非常优雅动人。陆天舟的身后放置着一架钢琴，虽是西方产物，但简约的黑白色却不显突兀。
　　陆天舟见她盯着身后的钢琴看，便款款站起来，说：“我前段时间创作了一首曲子，叫作《水中的爱丽丝》，你听听看。”
　　陆天真吃惊地张大嘴巴，见他将袖子慢慢收高，停在小臂中部，才走到钢琴处坐下来。接下来，他的双手灵动地弹跳，下一秒旋律丝丝入耳，轻快又潜藏忧郁。灯光撒在他的身上，又折成亮光和暗光的分歧，一半像洁白雪花，一边像墨黑海洋。他看上去就像王子，假若这世界上还存有。
　　陆天真看呆，那串旋律也幽幽地入驻到她的心房里。她仿佛看见曾经稚嫩的他。那是明越高中第一届元旦晚会，他表演钢琴曲，俏皮地弹了一首《欢乐颂》，尔后吸粉无数。那时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认她做妹妹，督促她用功读书。而她也并未被他的帅气形象迷惑到，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欢，什么邪念也没产生。可是现在，她见他这般专注，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确实有他，已经超越了哥哥的意义。
　　见头盘上来，陆天舟停止演奏，走回原位：“好听吗？”
　　陆天真扮作花痴状，双手托腮：“好听！”
　　“可是我看你没有听进去。”陆天舟说完，掩藏不住笑意，“吃吧。”
　　两人就餐完毕，命服务员将菜品撤走，便开始谈及访谈话题。陆天真心里明白，访谈陆天舟只是第一步，如何将稿子写得合周南生口味才是重点。可惜，周南生到底喜欢什么风格的访谈，陆天真实在无从得知。她目前只能按部就班地将搜索的资料一一向他求证，并且记录相关的笔记，以备梳理。
　　“话说，你的上司叫什么名字？”陆天舟突然问道。
　　“周南生，他目前是负责我们项目的总经理，脾气特别大，还常常针对我。”陆天真提到周南生，愤怒值便噌噌上升。
　　陆天舟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说：“是他啊？”
　　陆天真莫名其妙：“怎么？你认识他？”
　　陆天舟松开了眉头，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针对你？这一次的访谈任务，应该是他下达的吧？”
　　陆天真点点头，却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他每次说谎，都先停顿一下，借别的动作掩饰自己。“也许我真的是菜鸟吧，比不过李菲菲，他就给我下马威。”陆天真补充道。
　　陆天舟嗯了一声，试探道：“那你要辞职吗？我感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怕你吃苦头。”
　　陆天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摆摆手说：“我没想要辞职，我希望能争取机会转正。因为，恒泰集团是S市的知名企业，可以给我的事业创造一个很好的平台。”
　　“可是那个周南生……”陆天舟欲言又止，转而放弃了：“嗯，不用担心。你可以表现得很好的。”
　　“怎么了吗？”陆天真有些糊涂，却见他温柔地笑着安慰道“你也无需在意，好好准备访谈，你的文笔一定能打动对方”。
　　陆天真默然。也许她来到S市是为了陆天舟，但如今她选择恒泰集团，为了还是她的人生啊。即使她现在还是个小小的编辑，但是她并不想丧失斗志，而是做好了在挫折中翻滚的准备。所以，周南生算什么阻碍呢？她并不畏惧，自然没有辞职的打算。
　　两人断断续续地继续访谈，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回到住所，陆天真已经累得无法动弹，连衣服都不换，便趴在床上睡觉。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第一条是陆天舟发的：“真真，周末来参观我的工作室吧，这样你会更了解我的工作。这么多年不见，其实我很想你。见你过得好，我也很放心。”
　　第二条是周南生发的，只有简短一句：“你写的报告真是bull shit。”
　　陆天真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呆滞地在枕头上侧着脸默默浏览。她难以形容陆天舟对她的好意，如此无私和真实。就连周南生的给她带来的不快，她都释然了。
　　或许是有所动容，陆天真回复道：“我想你。”
　　然而下一秒，陆天舟大感不妙，她竟然将信息发送给周南生了。她急忙坐起来，崩溃地抓扯头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陆天真重新倒回被窝，脸颊尴尬地发红。等了许久，周南生并没有回复她，像他这样的冷血动物，也许没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反应吧。想到这，陆天真已经没有了回复陆天舟的热情，只是克制地回复道：“好的，周末见。”
　　发完信息，陆天真顺手打开手机的搜索栏，输入了周南生的名字。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串信息：
　　周南生，1986年，出生于S市。16岁留学新加坡就读新加坡国立大学，大学期间曾成功创办在线交友平台friends-date。24岁获得美国哈佛大学MBA学位，25岁回国创业，成为中国80后青年的创业榜样。2012年、2013年，周南生两次荣登福布斯中文版评出的“中国30位30岁以下创业者名单”。2014年，周南生收购恒泰集团大量股票，进入董事会，在恒泰集团担任CEO。2014年年底开启新项目——友帮APP。该APP上线立即带来百万下载量，一时傲居在APP排行榜里。目前周南生在恒泰集团兼任新项目的总经理一职。
　　越看到下面，陆天真越是汗颜：原来周南生的来头这么大。再看年纪，原来他也仅比自己年长四岁。天晓得他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就够让人害怕了……只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羊入虎口，必须自救了。
　　在旋转的头脑风暴中，陆天真慢慢睡着了。
　　彼时的周南生翻阅陆天真的报告，只想给对方狠狠的差评——文笔虽好，却没有摸清楚问题本质。他不由自主地打电话给刘倩，质问她为何要招陆天真，甚至直言陆天真能力不足的问题。
　　他已经够仁慈了。要是往时，他根本不屑于钻研这种小事，直接将陆天真开除得了。可是他的内心却驱动着自己去了解陆天真。
　　刘倩的回复是：“总经理，陆天真只是一个应届毕业生，你是否对她太苛刻了？况且她的文笔那么好，我相信，只要你愿意调教，她绝对能让你大吃一惊。”
　　周南生愕然，刘倩极少夸赞新人，如今却为陆天真破例，可以想见，陆天真应该给公司同事留下了好印象吧？或许是在刘倩那里吃了瘪，周南生转而发了短信责骂陆天真，以此驱散他内心的纠结。可偏偏，这个陆天真竟然敢公然调戏他！
　　周南生扶额，却不自觉想到了陆天舟。
　　“陆天真和陆天舟到底是什么关系？”周南生眼神一紧，重新翻开陆天真的简历。那家庭关系一栏，分明只写着陆天真和她父亲两人。他才知道陆天真是单亲家庭成长的独生女，和陆天舟毫无关系，但那天陆天真浏览网页时露出的神情丝毫不像不认识陆天舟。
　　周南生盖上文件夹，无所谓地闭上眼睛：反正这一切都在我的手心里，陆天舟是逃不掉的。
　　陆天真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一夜都在发梦，全是跟回忆有关。陆天真轻轻按摩头皮，稍稍醒了神，便翻身下床。她打开床头灯，将笔记本电脑开启，又从包包里翻出昨晚访谈陆天舟时所做的笔记。
　　“那就先把笔记录入电脑吧。”陆天真给自己打气，开始敲打键盘。她心里清楚，李菲菲绝对会卯足劲地打败她，而她也不甘示弱。
　　天色转而明朗，阳光也默默移动，从窗户边，一路洒进陆天真的床。陆天真伸了懒腰，默默估量上班时间，急忙起床刷牙。还有20天的试用期，令她内心隐隐不安。她从衣柜里拿出了那条粉红色紧身裙，又默默放了回去，她决定要以新的职业人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不让自己暴露出稚嫩的一面。想着，她拿出一条黑色条纹的连衣裙，又特地从化妆包里拿出了新买的香水，在自己耳根后喷了两下。
　　来到公司，陆天真就接受了大众的眼光扫描。连张零东也称赞道：“陆天真，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女人味？”
　　陆天真以笑容作掩饰，看见周南生的办公室还空无一人，便放心地坐下来。这一天，她决定摸索周南生喜欢的访谈风格，但是要怎么摸索呢？陆天真没有答案。
　　正巧见刘倩在另一条过道往茶水间走去，陆天真眼珠子转了转，便急忙拿起水杯，奔过去。
　　“倩姐，喝咖啡啊？”陆天真站在门口对她献殷勤。
　　刘倩转头一看，笑着说：“是啊，早上不喝咖啡我就没精神工作。怎么样？最近上班还适应吗？”
　　陆天真点着头说：“挺好的，现在已经接到访谈任务。”见刘倩已经冲好咖啡准备走人，陆天真忍不住拉住她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说：“倩姐，其实我是来跟你取经的。”
　　“取经？”刘倩不晓得陆天真的意思。
　　陆天真只好说：“那个……我想问问，基于你对周总经理的了解，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文稿风格？”
　　刘倩想了一下，才说：“我也不清楚，你们app项目的工作，我从来没跟进过。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周总经理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很多事情他都宁愿亲力亲为，连秘书啊助理啊都不招，我感觉他应该不喜欢一些修饰词语。”
　　“哦……”陆天真心领神会地点头，心里却没有底气，“谢谢倩姐，我再摸索一下。”
　　刘倩拿起杯子与她的杯子相碰，鼓励她：“加油吧！”
　　没想到刘倩一转身，便停住了，克制地说：“早啊，总经理。”
　　失落的陆天真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南生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莫非他已经听到了自己跟倩姐的对话？陆天真只得问候：“总经理早！”
　　周南生端着水杯走进来，刘倩急忙抽身离开，聪明地把这种尴尬留给陆天真。
　　陆天真乖乖站在身后，让他先倒热水，却听得周南生慢慢说：“我喜欢的风格，简洁大方就好。不用吹得天花乱坠，要实事求是。”
　　陆天真一怔，心里默默把他的话记下来，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答她。明明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又羞辱她一顿。反正在他眼里，李菲菲那个哈佛留学生才是人才，她什么都不是。
　　出于礼貌和感激，陆天真回道：“谢谢总经理，我会好好写的。”
　　周南生转回头，打量她今日的装扮，半眯着眼睛：“这打扮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陆天真急忙追问。
　　“香水不适合你，味道稍烈。”周南生轻笑着走了出去，似乎心情不错。
　　陆天真又呆住了，她实在摸不清周南生的性情。
　　或许周南生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帮助陆天真。他明明想要打击她，然而在茶水间目睹她为了写出好稿子而虚心请教前辈后，他又猛然改变了主意。他在办公室里坐着，眼睛却转向了门外的陆天真，此时的她正在准备访谈内容，披下来的长直发被她随意地用橡皮筋扎起来，甩在身后，露出了侧脸。那种认真的劲头，是要做给他看吗？
　　周南生第一次感到好笑。那就改变游戏规则吧，努力让陆天真留下来成为正式员工，他才有更精彩的下一步。
　　周南生喝了一口咖啡，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场访谈任务事关她的去留，因此陆天真马虎不得。有了第一次被周南生刁难的教训，她也学着李菲菲迅速地找出了APP中访谈板块的优势和弊端。她决定要在原有的文稿和照片的基础上，再添加一段三分钟的采访视频，力求精准地呈现陆天舟这个访谈对象的优秀面。陆天真默默想着，如果制作出来的视频最终被周南生否定了，她也会将它收藏在电脑里作为纪念，再继续找突破口。总之，她将全力以赴，战胜李菲菲。
　　李菲菲也不是弱者，虽然她的优势不大，却借助了公司的名义邀请陆天舟来公司作访谈。这不免愁坏了陆天真。她亲耳听见李菲菲打电话给人力部同事，要求他们在周五下午安排一间会议室给她，好进行和陆天舟的采访。看来陆天舟也是答应了，否则这通电话根本就无法打出去。
　　只是陆天真随后就释然了，因为陆天舟并不是她的难题，能获得周南生的肯定才是重点。因此，她反而安然地搜索各种商业刊物的访谈稿，从中寻求灵感。
　　到了周五下午，陆天舟果然来到了公司，惹起不少骚动。
　　“哇，快看，有帅哥！”
　　“那个就是陆天舟啊？好高啊！身材真好！”
　　“他好像是来找李菲菲的。”
　　……
　　陆天真正翻着杂志，听见声响便转头看出去。只见陆天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蓝色西裤，别有一番英气，他朝陆天真望过来时，露出了熟悉的微笑，依旧温文尔雅。然而很快就被李菲菲挡住了。
　　李菲菲将他引进了会议室，由于相隔较远，陆天真只是目送他，心里想着：“周末见。”
　　陆天真重新翻开了杂志，那一页正是著名的《时代周刊》采访周南生的文稿。只见照片上，周南生斜坐在办公沙发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在镜头面前露出那种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情。如果陆天舟属于眉清目秀的帅气，那周南生就是阴气沉沉的冷酷。要是谁靠近他，就会像掉入无底洞那样，被黑暗吞噬吧。
　　陆天真忍不住一边阅读，一边感叹。然而她很快就被其中一段话吸引了：
　　“作为创业青年人，周南生的胆识在于他那开放式的家庭教育。改革开放时期，其父母从南方明越镇来到S市，成为下海经商的第一批商人，独家授权制造的汽车配件也远销海外，名气长虹。因此周南生很早接受到外界环境的洗礼，16岁即被父母送往新加坡留学。其在成长过程中常能敏感地注意到未知的商机，早早走上了创业道路。”
　　陆天真讶然了——周南生的家乡原来就是明越镇。可是她印象中的明越人永远热情待人，并不像周南生这样，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然而她很快就释怀了：毕竟周南生很早就离开家乡，他或许对明越镇毫无感情吧。
　　就在陆天真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陆天舟的声音：“真真，我要回去了。咱们周末见。”
　　陆天真回头，只见陆天舟双手插袋，高高地俯视着她，嘴角带着笑容，露出一点点牙齿。她感觉自己都要醉了，似乎整个大地都因为他的笑容翻转了过来，令她毫无喘息的余地。
　　陆天真急忙放下杂志站起来，问：“你这么快就采访完了？”
　　他好像还没进去半个小时吧？再看看从会议室出来的李菲菲，一脸怒气地瞪着陆天真，在周南生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三下，下一秒就进去了。
　　陆天舟毫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答应你要给她一次采访机会，我已经履行了。”
　　陆天真站起来，尴尬地说：“那好呢，我送你出去吧。”
　　话一落音，身后传来一句“陆天舟，好久不见”。陆天真回头一看，原来周南生出来了，身后跟着李菲菲。
　　陆天舟表情有些异样，却很快恢复，冷静地握住对方伸来的右手：“你好。”
　　两人非常克制地问好，可陆天真感觉两人发散着一股敌对的冲击电波在对峙。周南生扯着嘴角，眼神保持冷峻。周遭嘈杂的对话声也被隔绝到他们的界限外。整个公司的气氛非常压抑，好像下一秒被谁一点火就会爆炸。
　　陆天真有些恍惚，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周南生已经瞄准自己问：“陆天真，陆天舟是你的家人吗？你们的名字……”
　　陆天真傻愣地摇了摇头，还没有回答，就发现陆天舟抢先一步作答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周南生早已得知答案，根本无心追究。只是陆天舟的急切心情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便说：“原来如此，陆先生，这一次访谈辛苦了，下次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恐怕没有机会，我很忙。”陆天舟拒绝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却冰冷无比。
　　周南生表情果然变了，但又淡定地转过来看陆天真，说：“没关系，陆天真也会努力邀请你跟公司合作，对吗？陆天真。”
　　“啊？”陆天真见他又抛来问题，也只得硬着头皮说：“是的。”
　　陆天舟隐隐有怒意，眉毛微皱着说：“那我先走了。”
　　说完，陆天舟转身离开，没有跟陆天真告别。陆天真心里无比自责，她竟然没有帮陆天舟说话，而是被周南生的话带走了心思。可惜，面对周南生，她只要一日留在恒泰工作，她就必须听从他的指示。
　　周南生将了陆天舟一军，心情大好，语调上扬：“你们，访谈稿好好写。”
　　等他回去办公室，陆天真发现李菲菲带着一脸恨意地看着自己。
　　她刚想问：“李菲菲，你怎么了？”然而李菲菲却没有留给她时间，自顾自地坐回了座位，甩给她一个背影。
　　陆天真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