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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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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笋包子号腾空飞翔,巨大的蓝色羽翼优雅舞动,在天际流云相伴中乘风直上,这下无异终于明白为何船体的设计是有别于一般船体的流线型碗状,这样一来在配合这个羽翼飞起来的时候,就更加容易控制了。
“居然是会飞的船,难怪辟尘姑娘说他们绝对追不上,哈哈,我就说嘛,谢爷爷做的偃甲肯定没那么无聊。”
船未行于水中却飞在天上,难得见到如此神奇的偃甲设计,少年止不住兴奋无比的心情,在船四周甲板上四处跑来跑去津津有味的观看着,对每一处的设计关窍都斟酌许久,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而后转悠了一圈到了船的前甲板,靠着船舷少年向外探头望去,白云流淌四周仿佛伸手可及,而长安城,早已被远远抛在了脚下,在这艘飞起的船上望下去,地面上重重楼阁犹如玩具雕塑,市井街道宛如棋盘。
真是新鲜的怎么都看不够的风景。
轻柔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戴面具白衣人沉稳走向少年所依靠的船舷,似是被少年欢乐的心情所感染,白衣人未语,只是静静微笑看着此刻新奇而兴奋不已的少年。
而后少年转头望见了他,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对偃甲的兴奋就把眼前恩人撇到了一边还没好好道谢过,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随即站定拱手道:“在下乐无异,多谢阁下今日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乐公子不必客气。方才见你对上符灵之时似有气血亏空之象,身体可有要紧?”
白衣人一语言中了当下最无奈之事,无异一下子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无异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已布上了练剑留下的粗糙痕迹。
如果没有记错,上一次的发作是在二十天前,时间相隔并不算久。
想起自己原本以为习武练剑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早点摆脱这个病的纠缠,确实自当年一心练剑之后,发作的次数比起年幼时确实减少了许多,甚至原本以为过几年就能好了,但近来发作的次数却又见反复的越来越频繁。
这是为什么呢?
“已经不要紧了,这只是小病而已,我多年来早就习惯了,要不了我命的。”不管怎样,这还是自己的事情,乐无异并不想让眼前人为自己无故担心,于是故作毫不在意的笑着道。
白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一般看着他。
“那个……我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无异开始打量着对方,白衣若雪衣袂轻扬,深褐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分的面容,这装扮似是让他极为熟悉。
可偏偏,他却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熟悉。
“哦?乐公子在何处见过我呢?”白衣人不紧不慢的语调,令无异越发觉得他似是听过这样的语调。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见到你就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记忆里迷迷糊糊的,我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话不假,自年幼起就是常常在病中昏迷的状态,有时候病中发生之事,他确实记忆一片模糊,甚至很多爹娘说过的,关于他从前发生之事,再度提起的时候也是一片茫然。
不过乐无异没等到白衣人的回答。
“哎哟,今天真是遇上了大日子了,奴家好生欢喜呀!”妖冶妩媚的声音远远就响起,打断了甲板上两人不知何以继续的对话,只见辟尘手执摇扇,一步一步极尽扭捏姿态,而她身边则是方才哪位佝偻老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跟来。
转着头看了看甲板上的两人,辟尘先朝无异一个欠身道:“小公子,今日蒙你仗义相救,我等真是感激不尽,容我等再自我介绍一下,奴家辟尘,这边这位是石百子先生。”
“啊!小事一桩,不必多谢!”无异匆忙拱手回礼道:“在下乐无异,说起来今日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要谢的话,你们还是谢这位恩人吧!”
言罢,辟尘与石百子随即转向了白衣人,辟尘掩嘴笑道:“真是稀客稀客啊!”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哈,多年不见,辟尘姑娘风采依旧迷人啊——”
“哎哟,说到风采依旧这个嘛,奴家怎敢在大师您面前炫耀哪,嘿嘿嘿嘿!”
对视的三人均是寻常颜色毫无讶异,言谈间的从容反倒像是久别故友重逢之景,无异左看看右看看,眼里写满了惊奇,好不容易才道出了一句:“怎么?原来……你们认识啊?”
“这是当然的,话说十多年来谢大师都避于尘世,今日亲自光临此地,奴家有失远迎,真是怠慢……怠慢了。”
“哦——原来恩公您姓谢啊……”
说道一半的话硬生生停住了,少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未说完的话代表的意义,一时间讶异得合不拢嘴。
“啊……那什……什么,你是……”
乐无异就这么呆呆看着那白衣人,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回想之前乐无异说起谢衣偃甲时言语间表露的那种说不出的向往神情,再结合现下这尴尬又好玩的情景,辟尘忍不住掩嘴轻笑,推了推定格在一副惊异表情的乐无异道:“乐公子,回神了!”
“哈,说来谢某还未向乐公子自报姓名。”见此情景,白衣人也忍俊不禁,素手轻摘下了面具温言圆场道:“在下偃师谢衣,诸位故友,还有乐公子,幸会了。”
每一个举止动作都是翩翩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而面具下的面容一点都不像一个几十年前就闻名于世的偃术大师,依旧显得年轻而儒雅,但此刻乐无异却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梗上。
“啊,这……我……谢爷,哦不不,谢伯伯,我……那个……幸会……”乐无异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愣是憋了好久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也难怪,一直以来,谢衣这个名字于他,于大多数偃师而言,都像是个传说中的人,哪会料得到像现在突然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呢?
忽然脚下又是一阵剧烈震动,甲板上的众人也一时险些没有站稳。
“哎呀,糟了!”石百子道:“方才那伙道士夺船的时候,为了防止我等逃走,破坏了船中几处偃甲装置,现在咋们这虽是勉强起飞了,可还是……”
“可不是吗?这些道士真是可恶,不过真是还好,此刻咋们这船上就有两位偃术大师在,不然还真是苦恼了呀。”
两位偃术大师?听到这个说法乐无异红着脸挠了挠头,心下碎碎念道辟尘姑娘实在太看得起他了。
谢衣冷静地俯下了身,手指轻触甲板地面,又回头观察了下天边风向道:“观方才震荡的情形,应是损坏了船体中枢衡天仪,谢某这就去一观究竟,不过衡天仪一旦损坏,在谢某修复之前,飞船须保持在空中水平位置,一时半会怕是回不了地面。”
辟尘道:“这个吾等倒无所谓,不过天色已晚,这位乐公子为了帮我们,这么匆忙又唐突的离开长安,家人会担心否?”
“呃……没关系的,我……有偃甲鸟呢,一会儿让它传个口信给爹娘,叫他们不要担心就好了。”
“哈,那就好!”
“既然乐公子与我同是偃师,也算是同道中人了。”谢衣笑着向无异道:“乐公子,方才我见你对这偃甲船的设计颇有兴趣,可有兴致随谢某入内一起详细观看?”
忽然被谢衣称为同道中人,少年不禁羞红了脸,语无伦次道:“啊,这……真的可以吗?我当然有兴趣……啊,修船应该需要安静吧,啊谢伯伯不用担心,我……不会打扰你的,能让我一旁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哈,乐公子随我来吧。”
辟尘和石百子仍在轻笑不止,看少年止不住兴奋的一脸羞红跟在谢衣身后进了船舱。
如果是在今天清晨有人告诉他会觉得遇上这种场景,无异一定会觉得那肯定是自己在做梦。
但如今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今日这一连串种种奇遇,各种荒唐,各种不可思议,却又是无比的幸运。
跟着后面绕过了几个转,无异随谢衣走进船体中枢控制区域的核心地带,一进入中枢控制室,无异就被内部各种奇妙的偃甲装置吸引了,只见谢衣立定于一处低矮的控制装置前,打开了外部的盒盖,露出了其核心部件。
“啊,这是……”少年凑了过来,兴奋奕奕看着眼前的偃甲装置中各种部件有效运转,奇妙无比。
“这就是衡天仪,这艘偃甲船能够在天上各种空气乱流中维持平衡,正是依靠这衡天仪来平衡重力与磁力,如果不能修复,贸然落地,这艘船便会在向下落地的时候失去平衡,很可能会一头栽倒向下,导致有所损坏。”谢衣耐心向少年解释道。
少年忍不住兴奋心情,道:“原来是这样,好奇妙啊,衡天仪的转轴连接船的桅杆,还可以调整控制方向,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哎,不过谢伯伯,虽然有这衡天仪,也有这么大的羽翼拍打气流,但这么大的船体飘在半空,一般不是会受到重力影响么?”
“如果是寻常羽翼,确实难以维持,不过这艘船的羽翼,却并非一般羽翼,而是鲲鹏之翼。”
“啊,什么?鲲鹏,就是那种,其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
谢衣点头道:“正是。”
见少年一副今天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的迷惑表情,谢衣心下思量,看来这个少年尚不相信世间有鲲鹏此物。
“那……不是,传说……才有的神物么?”少年想了好半天,仿佛各种咬文嚼字后地道了这么一句。
谢衣笑道:“妖鬼神魔,本就并非全然市井传说才有之物,既然无此物,也未必人们就能叙述出这样的传说。”
“说……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这辈子,好像从来没见过什么妖怪啊?”
谢衣愣了片刻,思及方才辟尘和石百子站在无异面前,没料到这个少年至今还未发觉两人是狐妖和树精所化。
“传说未必全然可信,但也未必全然荒唐,就像今日发生之事,若早些有人告诉乐公子你今日会发生的这种种之事,你是否就会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呢?”思前想后,谢衣决定还是以一种能够比较让人接受的说法,来回答这句话。
“哈哈,这个嘛……说的也是……”被眼前人看穿了心思,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头钻进衡天仪道:“啊对了,当下还是修好这个衡天仪最要紧,嗯,这里的机关看样子有些损坏,这个看起来是传动杆,外加固定轴心的榫子松动了……”
少年挖空心思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一边的谢衣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少年,听着他说了许久,而少年似是注意到了谢衣注视的目光,忽而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遂停了下来。
“啊……谢伯伯,我……”
却不料谢衣却默然片刻,而后笑道:“见你随身带着偃甲工具,不如你就来试试吧。”
“啊,什么?我没想……呃,我只是……随口说的……”
“乐公子不用紧张,你方才所言,全部都是确切之事,谢某觉得你或可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偃师的技艺常常出自于不同实际操作,乐公子不妨当做一个简单的试炼,按你的想法做便是,谢某觉得你或许有能力将这艘船修复如初。”
“啊……这……可以么?哎呀不行不行,要是弄个不好……”
“哈,不必担心,谢某会在一旁看着,如果弄错了步骤或者出了状况,谢某自然会提醒你。”
“呃……这……”无异尴尬的望了望那个衡天仪,有点料想不到事情竟然望这个模样发展了,不过方才谢衣之言,却不由得让他心中一暖,自小学习偃术以来,周围的人不是如邻家大叔大婶们把他当成异类怪孩子,就是如娘亲一般严厉只挑他错,从不说他好。今日传说中的偃术大师却亲口言说他会有能力修好这只谢衣亲自打造的船,这可是从来没有人给过的肯定啊。
“那……好的,谢伯伯,那……无异就……献丑了……”
“嗯,去吧。”
于是,掏出了随身的偃术工具,无异俯身蹲下,开始细细观察面前那个内部零件复杂庞大的衡天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