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同人]月冷孤城千山雪》天海无涯

76、第十一章

　　雩风的血，沾染了一地，圣洁的寂静之间，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我一直听沧溟姐姐的话……”沈曦的眼中，仿佛有强忍要落下的眼泪，她颤抖握着匕首，双手仍旧在不停发抖，却坚定有力的一字一字道：“沧溟姐姐让我不要声张，让我假装还在受心魔控制，我随时在手中藏着匕首来以备万一，但是小曦也向沧溟姐姐发了誓，我再也不要总是被大家保护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保护大家！”
　　雩风倒了下去。
　　他至死仍旧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而沈曦的眼中，带有了所有人不曾见过的颜色。
　　决然、果断、勇敢、坚强，绽放着如黑夜里的星辰，虽然微弱，却灿烂的光芒。
　　那是沈夜一生，都不曾从她的双眼中见过的光彩。

　　“啊——”
　　沈曦的惨叫声惊醒了众人，方才雩风这一出闹剧，给了砺罂喘息之机，此刻的砺罂，已挣脱了控制，向沈曦而去。
　　“砺罂！”
　　沈夜恨恨喊道，却是援救不及。
　　沈曦，恰是砺罂本体最适合的活傀儡。
　　心魔汹涌而来，沈曦避无可避，眼看心魔就要附体之上，一道冰冷的剑气划过向砺罂而去。
　　砺罂察觉，一阵后退，正欲继续上前，又一把长枪破空而来，横扫千军磅礴之势，逼退了砺罂。
　　众人顺而望去，只见乐无异和闻人羽一枪一剑跃入战局，并肩备战，默契非常。
　　乐无异见机不可失，向闻人羽施展眼色后，晗光剑凛凛剑锋便朝心魔而去，闻人羽一招万剑穿云配合使出，待心魔招架之刻，一只巨大偃甲蝎凭空出现，两只巨大的钳子将沈曦护在了怀中，避免了剑气招式的波及。
　　“很好金刚力士，你把沈曦保护住，离我们越远越好。”
　　“你这个小子，怎么可能——难道廉贞祭司——”
　　“廉贞祭司已助我除掉了你在沉思之间的副体，虽然她已经来不了……”
　　“什么，华月姐姐她——”
　　沈曦惊叫出了声，令乐无异想起惨死的华月，心中一阵伤痛的悸动，此刻只能含恨朝砺罂道：“砺罂，如今你在劫难逃！”
　　“廉贞祭司竟然会背叛我，这不可能！”
　　“无异，你身上的毒蛊……”
　　见乐无异安然无恙动用灵力指挥偃甲蝎，谢衣担忧道，却不料乐无异略带调皮冲他一笑。
　　“七杀祭司将解药交给了闻人，如今，我已经不受蛊毒控制了。”
　　“什么，七杀祭司他竟然也——”
　　“七杀祭司已不会再帮你，而且就算想帮，此刻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人羽不屑看着砺罂，冷冷道。
　　“你们，真是可恶！”砺罂恶狠狠道。
　　乐无异敛眉怒声：“你这个魔鬼，今日所有的一切，所有人受的苦难，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今天这里最该死的人，是你！只有你，今天我绝对不放过！”

　　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战局，至死方有休。
　　砺罂化出魔体，丑恶的面目令人憎恶，乐无异和闻人羽都拼尽全力释出各种招式，谢衣也取出忘川，加入战局，三人互相配合，战况一时也陷入胶着。
　　“阿夜……”
　　沈夜的怀抱中，沧溟低声唤道。
　　紫色的蝴蝶一只又一只，低低飞舞在四周，纵然是没有完成的冥蝶之印，也消耗了沧溟大量的力量。
　　魂魄，开始散离。
　　“沧溟，不要多说话了，我这就……”
　　“不，不用了。”沧溟轻声道：“阿夜，我还有最后一点力气，让我来……完成这个……冥蝶之印。”
　　“沧溟……”
　　沧溟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沈夜眼中尽是不忍，却依旧是沉默过后，缓缓道：“我明白了。”
　　“草木百凋……山岳不动……”
　　随着沧溟一字字念出的咒文，沈夜的心就仿佛被抽离了血，疼痛和空虚随即涌上。
　　“阿夜……你……”
　　沈夜轻轻用手抵上了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沧溟体内，沧溟只觉得一瞬间力气恢复了许多。
　　“沧溟，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冥蝶之印。”
　　沧溟虚弱笑了一笑。
　　“好，我们一起。”
　　“雷霆不动……禁……”
　　随着沧溟念出的最后一句咒文，封界光环再次形成了球状向砺罂而去，谢衣见状立刻带着乐无异和闻人羽退出战局。
　　砺罂，再次被封印成茧。
　　蝶，舞乱成狂，舞倾绝世。
　　散离的魂魄，再也阻拦不住。

　　“谢衣！”
　　沈夜一声彻喊，谢衣立刻恍悟，转身自五色石神树上拔出了昭明。
　　“无异闻人，你们退开！”
　　两人依言退至一旁。
　　凝尽所有的气力，谢衣脚下阵法开启，剑气穿云破九霄，昭明之剑如夺尽天地之光芒，明耀刺眼，谢衣持昭明剑，刺向了被困住的砺罂。
　　一阵碎裂的声音传来。
　　心魔怒号，然而依旧阻止不了该来的结果。
　　魔核，碎！
　　无有魔核，魔不成体。
　　芸芸万物，众生皆苦——
　　然再多的苦难，再多的泪水，总有尽头。

　　“大祭司，你……做得很好……”
　　“沧溟——”
　　沈夜深情呼唤着她的名字，紧紧把她抱在怀中，沧溟雪白的容颜如玉剔透，此刻却也如玉脆弱。
　　“这么多年来，有你陪伴着我，作为流月城主，能拥有一位你这样的大祭司，我深感荣幸。”
　　“能得城主如你，沈夜……亦别无所求。”
　　紫色的蝴蝶飞舞迷乱，沧溟的魂魄一点一点消失。
　　“阿夜，我已经无法再陪伴着你了。” 沧溟虚弱无力靠在沈夜怀中，道“我死后，流月城城主之位由沈曦接任，我相信在你的教导下，她定然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城主。”
　　“沧溟，不要再说话了……”
　　沈夜没有放开手，而是越发紧的把她拥在怀中，宛若稀世珍宝。
　　原来这眷恋的温度，这存在连一分一秒，都是奢望与渴求。
　　“阿夜，你曾告诉我，这个世上，有一个地方……”
　　“是……”沈夜轻声温柔道：“那是个……很好的地方，温暖湿润，草木繁盛，还有许多珍禽异兽，属下……我一直很想带你去看上一看。”
　　沧溟凄凉的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可能看到了……”她抬眼望着流月城的上空，飞雪漫天，冰冷肆虐着每一寸皮肤：“这样也好，但愿此去能化归烟云浮尘，我能够逍遥天地，再无拘束……”
　　“沧溟……”
　　“好好保重啊，阿夜——”
　　消散的灵魂化成紫色的蝴蝶，飞起在了空中，伴着沧溟最后未完的寄语，飘荡在流月城飞雪漫天之中。
　　今生已如此漫长，何以期待转世来生？
　　如果我能化成这样的蝴蝶，从此逍遥天地无拘无束，该有多好——
　　漫天消散的蝴蝶，最后眷恋停留在了沈夜手上一刻，而后飞向了再也看不到边际的无边暗夜。

　　“哥哥——”
　　轻轻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呆呆望着天空的沈夜的神智。
　　一阵熟悉的温暖蔓延上了他的双手，沈曦行至他的跟前，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小曦……”
　　除了这呼唤，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哥哥，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小曦，会陪着哥哥的……”
　　沈曦喃喃念道。
　　沈夜惨然一笑。
　　沧溟，他的城主，他深爱的女子，早已带走了他全部的灵魂。
　　他们看过流月城无数个冰冷的冬季。
　　他们也一起走过无数个心如死灰的漫漫长夜。
　　如今，这流月城中，他唯一眷恋的灵魂，也已随着风，消散天地间。
　　阿夜，你说人死了之后，会不会有灵魂？
　　不知道为何，沈夜忽然忆起当年沧溟曾如此问他。
　　他曾回答人死之后，会在忘川河畔饮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然后投胎转世。
　　就算千百年等待的轮回，也终有尽头的一天。
　　然而此刻，她许下的不是等待的承诺，而是永世不见的别离。
　　她已，形神俱灭，永世不再入轮回。

　　一阵心痛传来，沈夜一个踉跄，扶住了胸口。
　　“大祭司！”
　　谢衣隐隐察觉出了不对。
　　沧溟的躯体已然消失殆尽，可紫色的蝴蝶，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蝴蝶，还在一个接一个舞着。
　　“大祭司，你……”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乐无异和闻人羽回过头，只见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寂静之间。
　　有寒汐，十二等一干人。
　　“大祭司！”
　　所有人都紧张唤道。
　　“你们众人听着。”
　　沈夜放下了手，恢复了他睥睨孤傲的站姿。
　　“为消灭砺罂，沧溟城主已然牺牲，城主死前留下旨意，沈曦将接任流月城下一任城主。”
　　寒汐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跪地同声道。
　　“遵命。”
　　“经此一役，本座已无力再护流月城。”沈夜话锋一转，未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道：“本座在此辞去流月城大祭司一职，下一任烈山部大祭司，由前任破军祭司谢衣接掌！”
　　好长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
　　“哥哥……”
　　良久，沈曦打破了沉默，轻轻唤着。
　　“大祭司，莫非你……”
　　谢衣忽然恍悟了。
　　紫色的蝴蝶，一只又一只，没有变少，反而越加开始多了。
　　原来方才使出冥蝶之印的，并不止沧溟一人。
　　“沧溟总是忘了，这招冥蝶之印，是她教给我的。”
　　沈夜淡淡的语气里，仿佛充满了自嘲。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哥哥哥哥——”
　　沈曦再也止不住眼泪，想要跑到沈夜身边。
　　沈夜却在一味的退开。
　　“小曦……”
　　寒汐祭司见状，立刻赶到了沈曦身边，抱着她，轻轻安抚。
　　沈夜对她投以了感激的眼神。
　　他缓缓转向谢衣。
　　“谢衣，小曦就交给你了，相信在你的辅佐之下，她也同样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城主。”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寂静之间的出口。
　　“大祭司，你要去哪？”
　　谢衣问道。
　　沈夜笑了笑。
　　苍白的容颜，如夜深邃的眼神中，充满着谢衣从未见过的笑意。
　　仿佛是漫漫长夜里，天边最亮的星辰。
　　“本座是沧溟城主的大祭司，她在何处，本座……就在何处。”
　　沈夜如是说。
　　他头也不回的迈开步伐，独自走向流月城深处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一场无声的送别，无人跟随。
　　“哥哥——”
　　沈曦哭着喊了出来，其他人都在沉默，无声目送沈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们皆明白，理解。
　　他是流月城大祭司，就算魂魄飞散，永绝人世，他也不会放下他的高傲。
　　所以，他只有独自离去。

　　乐无异和闻人羽注视着沈夜离去。
　　“无异，你……还恨他么？”
　　闻人羽忽然道，乐无异却是无力笑了笑道。
　　“我和闻人一样。”
　　闻人羽也轻轻无力笑了笑。
　　在场之人中，他们是最恨沈夜的。
　　但此刻，他们谁也没有阻拦沈夜离开的脚步。
　　他们都是懂得尊敬对手的人。
　　“可恨！区区人类，你们竟能将我逼到这个境地！”
　　暴怒的声音传来，众人心中皆是一紧，朝身后望去。
　　只见一团魔氛升起，不断吸食周围残存的魔气，凝聚成团。
　　“砺罂！”谢衣出声喊道。
　　“什么，心魔竟然还没死！”乐无异惊道。
　　“哼！就算你们毁了我的魔核又如何，你们以为没了魔核我就会死吗，大错特错！魔核可以重新修得，魔之力量永生不灭，岂是你们凡人可以测度！”
　　只见砺罂重新聚集力量，寂静之间忽然幻象叠生，众人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后，五色石树下，一个金光闪闪的镜子忽然呈现，绽放光芒。
　　“这是……往来之境？”
　　“往来之境？”
　　乐无异看着谢衣面色微变，心知不妙，却不明这往来之境究竟何物。
　　“往来之境是上古神镜，传说可以通达三界，我也仅在流月城传说之中见过，想不到流月城竟然真有此物，而且就在这寂静之间。”
　　“通达三界，那砺罂不是……”
　　闻人羽花容失色，谢衣凝重道：“现在想来，应是借由此物砺罂才能潜入此地，得知五色石所在。一旦进入镜中，便是通往魔域，那就非我们能够追去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砺罂张狂大笑着：“谢衣你说的不错，如今无论是谁，你们都阻止不了我了。”
　　众人没有停手，一起释出力量攻向砺罂，奈何如今砺罂不过魔魂一魄，刀剑术法皆伤不及。
　　“只要有这残存一丝力量回到魔域，我定能东山再起，你们就等着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神魔力量，确实非人类所能抗衡之领域。
　　“虚心遮尘，暗翳乃生。魔域之门，为吾洞开！”
　　“你想走，我看不见得行！”
　　乐无异忽然喊道。
　　“哼！乐无异你一届区区凡人，凭你雕虫小技妄想抗衡神魔吗？”砺罂嚣狂笑道。
　　“哦？”乐无异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你就试试看！”
　　乐无异指捏法印，周天灵力冲腾，而后双手持并拢画成圆。
　　“无异！”
　　闻人羽面色惨白一声唤，她明白着使出这一招，意味着什么。
　　“别过来，闻人！”乐无异急切道，眼中流露着隐隐无奈的笑容：“什么都别说，今天如果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后悔。”
　　“无异，我明白了。”
　　乐无异对着她浅浅一笑，那笑容如初见时的明媚阳光，如长安最艳丽绽放的桃花。
　　温暖，充满光芒。
　　一团火焰自乐无异手中燃烧起，很快燃遍全身，但他丝毫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