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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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砺罂你就乖乖退走好了！”
乐无异有些得意，砺罂却不见得如他的意。
“哼！你们做梦——”
“可惜，我一生做的梦，已经够多了。”
华月淡淡道。
指拨弦音，华月再度凝起了杀招，飘落的风雪围绕着她翩然起舞，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翩然如雪，袖舞若风，舞尽那一曲绝世倾城的舞。
她宛如风雪中的蝴蝶，用一世的生命换取那翩然起舞一瞬的光华万丈。
“咒戾天——”
伴着华月轻轻的吟咏，风雪笼成冰冷的气息，对抗着心魔黑暗的力量，华月弦化锐利剑气，转眼间一道光芒刺穿了初七的身体。
强大的冲击力之下，初七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成尘埃碎片，心魔魔核再无所遁形。
“乐无异！”
华月急忙喊道。
“禺期，助我一臂之力。”
乐无异唤道，剑中的禺期似有感应，晗光瞬间光芒炽盛，震撼九霄。
随着初七倒落的身躯，黑色结晶的魔核缓缓自初七身体中飞出，乐无异眼明手快，借助禺期之力，凝起全部的力气愤然一击，晗光刺向了魔核。
魔核，碎。
神魔天道永不可违，说到底，只是神魔的自吹自擂罢了。
世间万物，纵然神魔，也从无永恒之存在。
“可恶！区区凡人，竟然将我逼迫至此！”
魔核碎，力量不存，砺罂仅剩一丝魔魂游走着，凶狠的声音让人可以想象，此刻若有面容，必定是穷凶极恶。
“你们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廉贞祭司，就算毁灭，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入地狱！”
砺罂恶狠狠的言语宛如清风拂面，华月不紧不慢指拨琴弦唱咏而道：“界凝音。”
一道结界在华月周身凝聚而起，砺罂魔魂意图闯入，却无可奈何。
“砺罂，若你真以为我没有任何准备，就大错特错了。”
“你——”
“我绝不容自己，再沦落你手中的工具，我乃流月城廉贞祭司华月，生是如此，亡亦如此。”
从来没有过如此坚定的意念，想要守护着什么。
“今日，我站在这里，生为流月城，死亦为烈山部族人。”
廉贞祭司如是说。
“廉贞祭司大人！”
忽然一阵声音传入了战局，乐无异和华月同时一愣！
只见寒汐和几位流月城低阶祭司正向他们走来，来到的众人见眼前情景，皆是一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寒汐喊道：“我们来帮你，廉贞祭司大人！”
“不可靠近！”
华月喊出，却已来不及。
心魔魂魄咋见无法近身华月，便向寒汐等人而去。
寒汐等人毫无防备，万一让心魔魔气所染，便如同跗骨毒药，终至手脚溃烂，华月一时分神欲救，却不料心魔魂魄只是掠过了寒汐众人，回头冲了华月而来！
华月方才一阵分神，凝音之界已然破碎虚空，此刻再无防备心魔的串入。
“廉贞祭司！”
乐无异失声喊出，却已来不及。
华月双眼瞬间变成了冶艳的红色，容貌也一点一点褪去如花色泽，冰冷刚硬的霜色爬上了她的身躯。
是心魔宿体，也是廉贞祭司华月作为活傀儡的，真正面目。
狰狞，如地狱恶鬼。
“廉贞祭司大人！”
寒汐喊道，她却仿佛听不见，冰冷雪白如鬼爪一般的手伸向了寒汐，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廉……贞……祭……司……大人……”
寒汐痛苦挣扎彻喊。
奈何华月无法听见，也无法松手。
成为心魔活傀儡的人，永远再无自我的意识！
寒汐渐渐失去意识，华月的手丝毫没有松动。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寒汐只记得下一刻，一道利刃的光芒刺透了华月的身躯。
她吃惊的无法呼吸，几乎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命悬一线于廉贞祭司之手。
北疆的上空，乌云终于渐渐散去，露出了瘦弱的新月。
华月松开了她的手，魔气渐渐消散而去，倒落血泊之中的廉贞祭司，渐渐恢复了昔日的面容。
“对不起……”
乐无异跪在她的身边，手中剑上的血刺目流淌。
“廉贞祭司，为什么你要帮我？”
出了寻梦之间，华月无声在前面走着，乐无异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几近陌生的廉贞祭司，一字一字问道。
“乐无异，你最好认清一件事，我并不是在帮你。”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找心魔？”
华月停下了脚步。
“乐无异，你可知道我的名字，华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说道，声音仿佛穿越了流月城的虚空。
“华……月……”
“这个名字，是大祭司为我所取，华月代表一月，一月时节更新、万物待苏，故名“华”，这个名字，象征着流月城人千百年来所期盼的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的一月。”
“华月，一月……”
乐无异喃喃重复道。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个名字都适合极了我，我是华月，在华月之前，我也是‘一’”
“一……”乐无异愣了片刻，喃喃回忆道：“一，初七，十一，十二……莫非你……”
“因为流月城中，心魔的第一个活傀儡，就是我！”
“……”
乐无异忽然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七杀祭司的仁慈，也许是因为我是第一个活傀儡，我并没有全然失去过往的性情，在流月城这漫长的岁月中，我一点一点，重拾了曾经的的种种。”
“我曾听谢伯伯说过，沈夜的妹妹，沈曦，就是方才的女孩，她也是心魔的……”
“沈曦天生具有强大的灵力，是神魔最佳的宿体，然而由于沈曦天生体质特异缘故，对她的记忆改造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记忆的消除，是个极为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脑海里一片一片的空白，最熟悉的至亲都会慢慢变得陌生，然后，喜怒哀乐，悲欢痛苦，一点一点失去，最后彻底变成了心魔的活傀儡。”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对于一个已经变得如此的人而言，那些痛苦我早就不记得了。可是……”
华月眼神中，忽然有了难言的悲痛。
每当看着沈曦，一点一点失去记忆，被虚无的梦境，丢失的记忆折磨神情憔悴的样子，我就无法抑制心中的心痛。
我不知道那种心痛究竟从何而来。
但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在我心头，如跗骨之蛆，无法摘除。
“乐无异，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联手设法除掉砺罂的副体。”
乐无异看了她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你不怕我骗你？”
“实话说，我是担心。但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更愿意相信你。”
“好，待会我会带你到砺罂面前，假装与你一场对决并制住你，看到对手被擒，砺罂必定会松懈防备，趁此机会我用箜篌琴缚住傀儡初七的身体，你同时动手用晗光，毁掉魔核。”
“对付砺罂这样的对手，一击能成吗？”
“魔核只要毁掉，它就无法自如行动，只能靠它的魔魂寄宿宿体，只要宿体一死，它这部分的魔魂就无处可去，自会灰飞烟灭。”
“原来如此，好！我配合你这场行动。”
“另外，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砺罂副体寄宿于初七体内，魔核若毁去，初七死后，砺罂恐怕会寻隙找上我为宿体，因为这是他当时唯一的选择，我会尽量不让他有此机会，但如果，他控制了我，到时候我失去理智的话，请你务必要下手杀了我。”
“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我绝不会让自己，再沦落为他利用的工具。”
“可你会因此丢了性命！我是个偃师，我是为了保护人们的性命而努力的偃师，我怎么能这么做。”
华月看着天空，面色却平静如水。
“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华月抬起头，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当年沈夜一字一字对她说着的话。
既然小曦把你当成了华月，既然你也不记得你的名字了，那以后就叫你华月吧。
“乐无异，你说，我们人，为什么会被称为活着？”
“……”
“这些日子，我常常试着在想，那个叫华月的女子，究竟怎样活在世上。”
“我相信，她活着的时候，必定有着很美丽的人生，她可以常常笑着，安抚小曦，可以笑着，为大祭司分忧解难，也许她也会哭会难过，可她活得那么鲜明，鲜明到了这么多年过去，小曦就算逐渐失去了记忆，依旧把她放在心里。”
“……”
“我相信，她绝不是像现在的我一样这样活着，感受不到喜怒，感受不到快乐和难过，对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能面无表情看着小曦，一天天睡着，一天天失去意识，一天天的……”
华月无法接下言语，乐无异也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没有了那些快乐和悲伤，没有了那些鲜活的意识，乐无异，你说，人到底算是因为什么，而被称作活着？”
“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我，也不需要听到答案。只是一个人就算没有了一切，记忆、过往、情感甚至是生命，她也有着不惜一切，想要追求的渴望，想要完成的愿望。”
“廉贞祭司——”
“所以，请你帮助我，成全我的愿望。”
“……”
“乐无异，对我而言，这份渴望，已是我活着的，唯一证明。”
乌云褪去，月光倾泻而下。
华月的双眼，如她的名字，倒映着初月的皎洁与银白。
她微笑着，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新月。
“乐……无异……谢……谢你……能让我以人……的样子，死去……”
渐次模糊的言语，渐次空茫的眼神。
风，很冷，雪，很冷。
可她的血，却是暖的。
鲜血不断的流淌，紧握着箜篌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死亡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可她，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有了活着的感觉。
她忽然看到了，记忆中从未看到过的，却熟悉的风景。
不知道多少个年岁以前的寻梦之间，她坐在那里，看着面前扎着两个高高长辫子的女孩歪着头，抱着玩偶熊开心地看着她。
她取出箜篌琴，拨动了琴弦。
女孩的表情渐渐平静，渐渐陶醉。
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微笑的梦乡。
“小曦，好好睡吧，做个好梦。”已然休止的箜篌声，她微笑温柔看着熟睡的女孩，素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
年复一年，在那个女孩永远长不大的年岁里，她奏响箜篌，为她安梦。
漆黑如墨的身影缓缓靠近她们，她感受到了来人的气息，静静转过头望着他。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熟睡的女孩，他的神情，几分温柔，几分宠溺。
是她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感觉。
“小……曦……”华月无力轻轻唤着，眼中渐渐暗淡的光芒中，却藏着乐无异从没见过的温柔。
华月微笑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真是，美得令人心醉的风景。
长夜无尽，赐予虚无的安息，如月纯白的灵魂，如繁星一般的点点飘零，伴着永不再吟颂的乐曲，和永不再奏响的箜篌声，消散在流月城永不停息的风雪中。
那一曲箜篌，曾是流月城最美的乐章。
世界恍然间只剩下了黑暗，她不断地走着走着，大雨滂沱湿了她的衣襟，她却毫不在意。
忽然在远方，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抱着玩偶熊的女孩在远处默默坐着。
她心中一阵悸动，缓缓靠近她。
“你……是谁？”
女孩抬起头看着她，眼中空茫只剩下一片虚无。
华月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拂过她额间的碎发，冰冷的手贴着她暖暖的脸蛋，心中仿佛春天一般的温暖。
她淡淡笑着，温柔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没什么，我只是个，过路的陌生人……”
“廉贞祭司大人——”
寒汐跪了下来，看着倒落的华月，痛哭彻喊道。
纵然之前一刻华月要杀她，此刻她仍旧不吝心痛为她落泪。
“你为什么要感谢我，这明明，不值得感谢，更不值得原谅啊。”
乐无异喃喃着道。
魔魂已散，华月的躯体也已冰冷，而后消散成点点萤火，如星辰洒落，一点一点飞舞在空中。
乐无异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地上只留下华月的血迹，证明着这场战争的触目惊心。
“我杀你，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或许会伤害更多的人，而且那些，都是你深爱着的朋友、族人。”
“这明明，一点也不值得感谢，甚至，不该被原谅啊。”
乐无异闭目自言自语着，他身后的祭司们都围着那血迹痛哭，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可是，这比哭更难过的心情，又算是什么？
“乐公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小了，乐无异睁开眼，寒汐肃然站在他的面前。
“寒汐祭司，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来此？”
“是……巨门祭司大人说，廉贞祭司大人或许有危险，要我……带人来寻……”
“巨门……祭司……是雩风？”
寒汐点了点头。
“是我……害死了……廉贞祭司大人……”
乐无异缓缓摇了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害死她的人，是我！”
乐无异一字一字说着，从来乐观开朗的脸庞上，此刻却是无限惆怅与难过，但他依旧坚定说道：
“方才的一切，你们也都看得很清楚，是我，是我出手，杀了她！”
寒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视了他片刻。
随即，寒汐伸出了手，摘下了一直覆在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面容，洁白如雪，玲珑剔透的轮廓，隐隐的动人黛眉，眼神中却不再是初见时的鬼魅无常，而是淡淡的平静。
“乐公子，廉贞祭司大人身前曾将这沉思之间的法阵之术教给了我，你……跟我来吧，这里有一个法阵，我可以送你去，寂静之间。”
寒汐缓缓说道，乐无异惊讶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她，仿佛从未认识过的陌生。
“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你真要一个答案，那么……”几分熟悉的鬼魅笑容再度爬上了寒汐的面容，乐无异却丝毫没有害怕与戒备。
“当初朗德寨令师曾放过我，今天，我们算扯平了！”
一阵恍惚隔世的难过荡漾在心头，乐无异呆呆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今日劳烦你了，寒汐祭司。”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