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同人]月冷孤城千山雪》天海无涯

69、第四章

　　百草谷，长草苏苏万物生。
　　苏琼站在百草谷的入口，望向长长铁索桥的彼端，写满了期盼的眼神仿佛等待着什么。
　　远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渐渐靠近。
　　“闻人妹妹，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琼开心地朝领路而来的闻人挥了挥手，闻人身边，一个是如朝阳般纯净明朗的乐无异，一个是沉静如水温润如玉的谢衣。
　　“苏姐姐——”闻人亲切唤着。
　　“看你们这安然无恙的，想必这一趟走得还算顺利吧。这几天秦百将可为你们担心了，还好你们都平安无事。”
　　“师兄他——”
　　“他在忠魂碑下……”苏琼忽然停住了话头，眼神和神情中带上了一丝难言的落寞：“闻人，京畿局势那边，传来了消息……”

　　高大的石碑在夕阳中投下了长长的黑影，天穹中似有雁鸣西风，苍凉得令人凄然，夕阳西下，余晖照遍百草，百草谷染了一片血红的鲜艳，似是战士鲜血的堆砌。
　　风吹拂而过，百草随风起舞，飒飒作响仿似奏响的安魂曲，护佑英勇战士的灵魂，回归这片大地。
　　忠魂碑下，秦炀手执长戟而立，伟岸英朗的身姿立在百草之中，他背对着高大的忠魂碑，双目如炬望向了远方。
　　“秦百将——”
　　“师兄——”
　　乐无异和闻人羽双双急切唤道，看到面色凝重的秦炀，闻人心中一紧。
　　“苏姐姐说京畿那边传来消息，出了什么事么？”
　　秦炀沉默了片刻，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据京畿那边传讯来，长安城内所有的断魂草，已然被全部消灭了。”
　　“啊，真的吗？太好了！”
　　“师兄，断魂草魔气十足，我们派去的兄弟们是怎么做到的。”
　　秦炀摇了摇头道：“消灭断魂草的，并非我们的弟兄，而是三皇子。”
　　“夷则，他……”
　　“长安百姓多日来受尽断魂草魔劫之苦，三皇子在太华山上求得甘木之力抵御魔气侵蚀，而后不顾自身安危，穷尽一己之力，消灭了所有长安中的断魂草。”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
　　“夷则真的是太棒了……”
　　乐无异和闻人羽都兴奋道。
　　秦炀微微笑着，心中却早已不止是兴奋二字可以形容。
　　他曾听闻，当三皇子为民除害，破解断魂草之灾，拯救了无数长安百姓。
　　那一日，被燃尽的断魂草，长安无数人在那人的面前跪倒致谢，把他视作了天上来的神仙。
　　唯那人，淡淡一笑以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九州万里芸芸众生，永远是得人心者得天下。

　　“师兄，那夷则现在……”
　　“可惜，三皇子受到杀手血玲珑的追杀，身受重伤。”
　　“夷则受了重伤，怎么会……”乐无异听着也无比吃惊道：“夷则那么厉害，一个杀手怎么会把他弄成重伤？”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对决，这一切自然不会发生，但三皇子为了除去长安中的断魂草，已穷尽一己之力与之对抗，精疲力竭，血玲珑趁人之危，自然——”
　　“什么嘛，这真是太可恶了！”乐无异咬牙切齿道：“这种小人，真是应该好好教训一顿。”
　　“师兄，夷则现在无碍吧？”
　　“幸亏太华山诀微长老及时出现，击败血玲珑救下了三皇子。眼下三皇子正在长安慈恩寺静养，长安慈恩寺寂如禅师是位高人，此刻有他和诀微长老在三皇子身边照顾，自然是安然无恙。”
　　“可是……”
　　“将军已听说了长安之事，也已派出军队往长安接应三皇子，如今断魂草之危虽然暂解，但难保流月城不会重蹈再来，所以将军也托付我一件重要的事。”
　　“难道是……”
　　“将军希望我带领我的部下，协助你和乐公子、谢先生一起解决流月城之事。”
　　乐无异和闻人羽都一阵意外，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盈满笑意。
　　“这么说，师父的事情，就更有眉目了！”闻人羽难掩语中几分欣喜。
　　秦炀点了点头。
　　“我已将事情原委和诀微长老通信过，太华山南熏真人也将派出太华山弟子，和我方一起介入此事。如今京畿局势不稳，兵变随时可能发生，百草谷能调动的兵力有限，流月城之局，越快解决越好，在你们回来之前，天罡将士都已经出发，现在估摸着已经快到了流月城地界，我们明日乘鲲鹏出发，想来正好会合。”
　　乐无异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流月城的封界开启之日已经剩不到三十日了，我们就一起来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吧。”

　　“要解流月城这一个局，我们必须布好计划。”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谢衣道：“砺罂为心魔，要完全消灭他，一击恐怕无法即中。”
　　“谢先生出自流月城，可知要如何消灭心魔？”
　　“心魔和烈山部族人一样，依赖于五色石神树的灵力而活，魔没有实体，只是依赖于魔核聚集力量。”
　　谢衣顿了顿，继续道：“发生之前种种事之后，心魔已然有所防备，未免被我们一击即中，它已将自己魔核的力量分散于两个副体中，如果我们只消灭本体，那么魔核的力量会转移向副体之中，心魔依旧还是会东山再起，治标不治本。”
　　“原来如此，那么意思就是说，要想击败心魔，我们必须消灭他所有的副体和本体。”
　　谢衣脸色凝重点了点头，眼神忽然落寞黯淡了下来。
　　“心魔的副体，大多依赖活傀儡，在流月城中，七杀祭司瞳所创作的活傀儡便是心魔宿体来源。这多年以来，七杀祭司以活人之躯为心魔制作了活傀儡，心魔正因为有了这些活傀儡，便随心所欲以自己的魔魂力量，寄宿至活傀儡内，这些活傀儡能被心魔所看重，往往有着一方面特别的能力，对心魔而言，那是最好的助力。”
　　一席话，秦炀和闻人羽俱是失色。
　　“活傀儡？难道……”
　　“程将军英勇善战，天罡又身具调动气血增强战力的异能，恐怕这便是心魔相中他成为活傀儡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师父会成为心魔副体寄宿体吗？”
　　谢衣没有把握摇了摇头。
　　“如今之事我不敢妄下断论，但我们必须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另外我知晓有一个人，恐怕是心魔副体的绝佳选择。”
　　“是谁？”
　　“初七——”
　　“初七……”乐无异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种想到了什么似的：“我在流月城的时候，听七杀祭司把程廷钧将军唤做十一，前来找我的那个人自称十二，如今谢伯伯你说道初七，莫非这就是……”
　　谢衣点了点头：“这便是被七杀祭司所创作活傀儡的次序代号。”

　　“活……傀儡……”
　　“心魔自流月城中，选择那些身负强大灵力体质特殊之人，命令七杀祭司将这些人洗去记忆，历经心魔魔气洗练，而后便成为活傀儡。”
　　谢衣缓缓闭目道：“成为活傀儡之人，皆身不由己，过往人生的记忆一一被洗去，从此无悲无喜，无哀无怒，无怨无憎，当心魔宿体之后，连最基本身为人的理智，也不复存在。”
　　乐无异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第一次听到活傀儡这个名词的时候，想着程廷钧将军入了魔的样子，面对着闻人声声切切呼喊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有一种莫名的心痛，徘徊于心。
　　“这些活傀儡，他们的名字……”
　　“依据瞳所制作的顺序，活傀儡被洗去记忆之后，便被赋予了另一个名字。”
　　听着谢衣所述，闻人早已脸色苍白道：“谢前辈，这样说来的话，师父还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谢衣摇了摇头。
　　“就我所知，活傀儡一旦改造成，便难以恢复。但——”
　　“但是什么？”
　　“我始终还是相信，这个世上有些事，不依常理而论。也许我们消灭了心魔之后，能找到方法，让这些活傀儡恢复如初。”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定不能失败！”秦炀坚定道。

　　“谢伯伯，从现在来看，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二个人，被洗去记忆，制作成了心魔的活傀儡，是么？”
　　“准确的说，是十三个。”
　　“啊？”
　　“但在流月城中，还有一具傀儡，因为其先天体质特殊的原因，所以至今还未完成，而且这具傀儡，也是心魔本体所相中的，最佳宿体。”
　　“那个人是……”
　　“大祭司沈夜的妹妹，沈曦。”
　　“沈夜的……妹妹？”乐无异惊道：“大祭司沈夜的妹妹，竟然也是活傀儡之一，既然这样，为什么沈夜还要帮心魔做坏事，为什么……”
　　乐无异忽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沉默。
　　“在大祭司眼中，烈山部族的存亡高于一切，对他而言，就算是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也会优先选择让族人们，活下去。”

　　众人一时无语，秦炀移开了话题道：“谢先生，你对流月城情况最为熟悉，我们的大军该如何布置，较为妥当？”
　　“流月城受心魔控制，许多人一直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这个机会也好。就烦请秦百将率领百草谷与太华山弟子大军压境，流月城内，大祭司必定会出动众祭司将士抵抗，到时候秦百将牵制住他们即可。而我，寻机上流月城，先消除心魔，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谢伯伯，我要和你一起。”
　　“谢前辈，让晚辈也同你一起。心魔既然要消灭两个副体方行，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和无异来帮你好了。”
　　乐无异和闻人羽几乎同时喊道。
　　“可是……”
　　“无论心魔有多么强大，我都不会退却，而且有笔账，我也要好好和心魔还有那个七杀祭司算算。”
　　“谢伯伯我也是。再说了，我也是个偃师，怎么能输给心魔那家伙！”
　　“哎，好吧。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从暗道，潜入流月城，我估算着，心魔副体所在之地，无非两处。一者流月城生灭厅，七杀祭司之处，另一者，便是流月城沉思之间。”
　　“那就这样定了，七杀祭司那边，交给闻人，沉思之间，就交给我来对付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流月城。”

　　是夜，百草谷已然沉寂，乐无异取出偃甲鸟，填装了凝音石。
　　“夷则，是我，我和闻人已经顺利取得了昭明剑光和剑影，如今昭明已然重生，我们很快就会上流月城，与心魔一较高下。”
　　乐无异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闻人从秦百将那里已听到你的事，夷则，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和闻人从流月城回来，我们一定会立刻赶到京城去看你，你放心！我们都是你的好朋友，我们都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乐无异忽然看着天空，有些哽咽。
　　“夷则，等我们回长安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一定会帮你！”
　　乐无异放开了手，偃甲鸟腾空飞起，瘦弱的身影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飞向了长安的方向。
　　乐无异看着偃甲鸟高高飞起，身影在黑夜中渐渐消失不见。

　　“无异……”
　　乐无异没有回头，纵然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谁靠近他。
　　“无异，你……是不是，哭了？”
　　乐无异摇了摇头。
　　“闻人，你说我是不是不算一个好朋友？”
　　“无异……”
　　“我明明知道有些话，有些承诺，即使说了，我可能也做不到了。”
　　劫火之难，蛊虫之噬，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可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从流月城回来，可他仍旧还是忍不住，许下了那些也许无法再完成的诺言。
　　“无异，别这样说，你从来没有让你身边的人失望过。”
　　“可是……”
　　“无异，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听说你是定国公公子，我以为你是书中所说的那种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可是每和你多说一句话，多见一次面，都在发觉，我对你的那些看法，错得离谱。”
　　“闻人……”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却也是最好的人。”
　　乐无异忽然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还会被闻人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喂，傻瓜，我可不是在夸你！”
　　“可我就是爱听啊——”
　　“你，哎，算了！”

　　“无异，我们明天就要上流月城了，你会不会紧张？”
　　“会，当然会！我担心我不能完成师父和谢伯伯的愿望，担心我们失败会无法阻止心魔继续为祸的阴谋，担心我回不来，爹娘还有狼王老哥会伤心，会没办法再帮上夷则的忙，还有……”
　　“还有什么？”
　　“我从小到大，都觉得我拥有了很多，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但现在，我有了一个愿望。”
　　乐无异双眼忽然放出了比星辰更灿烂的光华，熠熠闪烁。
　　“什么愿望？”
　　乐无异忽然搂住她，笑着道：“我希望有一天，这个天下再也没有战争，没有争斗，再也没有女孩子要吃闻人受过的苦，也再也没有需要闻人你舞刀弄枪击退的敌人，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闻人你可以像千千万万普通的女子一样，褪去戎装，穿上我娘亲给你准备的漂亮衣裳。
　　到那个时候，闻人你不必再受风雪日晒的镇守边关之苦，你可以每天唱歌跳舞，或是赏花游玩，过着永远开心的日子。
　　乐无异不记得他后来说了什么。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阵温暖的触感已占据了他的嘴唇。
　　温暖如三月春风，温暖如桃花绛雨，融化了冷冽冰泉，苏醒了江南润草。
　　他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自己情不自禁，或是闻人——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把闻人紧紧怀抱着，唇间的温暖令他贪婪的眷恋着，他不禁更紧抱住了她，而她，也没有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