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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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万点，月如洗练，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沙漠的夜空晴朗得可见天际银河流动。谢衣迎风而立，似是沉思，又似是感伤。
“师父……”
听到他的叫唤，谢衣转过身，无异愣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异，你有心事？”
谢衣微微笑道，无异却心里嘀咕着，何止是心事！今日发生之事如此繁复，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师父……今日禺期说的昭明舒醒，是什么意思啊？”
“正如禺期所言，昭明在当年四散之后，神农便将碎片加以封印，寻常人得到那指环，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指环而已。但如今昭明碎片舒醒，其封印自然已消除。”
“这样啊——”无异若有所思，“话说师父，你怎么会来此找这枚指环的？”
“十年以前，为师一位昔年友人曾留下嘱言，若得一日机缘启动，便前往寻访神农遗物，为师翻阅了大量书籍记载，神农遗物最有可能遗落之地，便是捐毒。而捐毒地宫中大量史册壁画的记载中可以观出，这枚捐毒指环便是我要寻之物，但实言说，今日之前，吾并不知此指环藏有何玄机，亦不知其竟是神剑昭明的剑柄。”
“友人？机缘？”看到谢衣的表情忽然变得沉重而难过，无异心中又担忧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你没事吧？”
无异没头没脑的问话倒惹得谢衣侧颜一笑道：“傻徒儿，为师能有什么事？”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
五年来的师徒相伴，他觉得和师父几乎是无话不谈，但这几天下来，谢衣常常有事他闭口不谈，似乎一直在逃避什么问题，无异印象在记忆中，很少看到如此心事沉沉的谢衣。
“弟子只是觉得，现在身边的事情总有哪里不对。自从遇到了流月城那帮人之后，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被打乱了，师父你有很多话也不跟我说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难道流月城人来找你麻烦了么？”
谢衣笑着摇了摇头道：“并未，而且非要说的话……倒并不见得如何危险，只是不愿、不想、不敢，才是我多年来始终犹豫的原因。”
乐无异听得似懂非懂，接着道：“师父，你的那位友人又是什么人呢？我怎么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
谢衣愣了愣，犹豫了许久，缓缓道：
“他是为师，一位十分重要的故人——”
说着这句话时，仿佛沉睡多年的记忆，忽然绽放在这满天星辰之下，谢衣的眼中闪烁出了乐无异从不曾见过的感情。
那是一种名为怀念，又饱含深刻感情的的目光。
“他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出色的人，无论是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在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
谢衣目光忽然转黯。
“然而，他也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孤独的人。生前倥偬半生，无人知心，一身孑然，然而他却执着为那渺茫如萤火的希冀，无怨无尤的背负起这世间最沉重也最孤独的代价，踽踽独行在漫漫长道之中。”
谢衣遥望着漫天星辰，星辰闪烁熠熠，而那孤天之中，一轮月照如霜彻冷，银辉如雪。
“听起来，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谢衣笑着点了点头。
“故人早已随风而逝，如今就算是他的名字，为师已不愿再提起，那些往事何必再提。我也曾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冀求此生还能再见，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终究明白，这不过是我一己奢望罢了。”
谢衣叙说着的往事历历，即便是不曾经历过的人，却也难抑心中的伤感，从那一字一句中，无异更感受到了说者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情绪。
“师父，你好像很尊敬那位友人……”
“哦？”
“很少听到师父说起你的过去，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提起一个人的时候，会如此伤感。
“世间万物皆如梦幻，终将湮灭散逝，往者已不可追，我只知他此生，无论多少毁誉加身，也无论多少生死考验，都无怨无悔无尤，即是局中人都如此，为师又能说些什么。”谢衣无奈道：“倒是无异你这些年来，你跟随为师五年来的避世而居，怕也是把你这爱玩的性格给闷坏了吧。”
“师父怎么又说起我了？”
“哦？为师不过允你回家几日，结果就折腾了一身伤病回静水湖，这捐毒一行，又是历历惊魂之事。你自幼身体的状况你也并非不自知，可这几番受伤下来，为师怎么还看不出来你有哪点接受教训的样子！”
充满了委婉的责备，无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但是师父也别为我太担心了，其实我也只是……只是……”
一边挠头，无异一边看向了那边和馋鸡笑着打闹的闻人羽。
谢衣看了看无异的表情，又看了看闻人羽，最终也只是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馋鸡，别闹闻人了，过来！”
看被馋鸡“叽叽叽”逗弄得不行的闻人，乐无异直接从闻人身上一把拎起馋鸡，哪知道馋鸡看见他倒更兴奋了，直接向无异飞扑而来，又差点让他摔了个大跤。
“叽叽叽——”
“小黄小黄，哈哈哈，无异你的样子真狼狈——”
“什么呀——”无异懊恼地抓住馋鸡，而后想了想，又温柔捧起了小馋鸡，让它在自己手心各种蹭：“算了算了，看这两天这么多事把你弄得愁眉苦脸，闻人你现在总算笑了——”
无边沙海之上，少男少女的笑声映入彼此的瞳孔，美得令人心醉。
远远注视着两人的谢衣忽然沉声道：“禺期，出来吧！”
无异禺期漂浮的身影出现在了谢衣身后，双手抱胸前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难猜，也该是你出面来说明下情况的时候了，不是么？”
“看来，你倒是早有预料。”
“我也只想知道，神剑昭明真正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禺期注视谢衣片刻，叹了口气道：
“昭明，乃是当年天皇伏羲下令所铸神剑，具大异能，可斩断世间一切灵力流动。”
“斩断灵力流动……”谢衣一惊敛眉道：“如此，岂非能破尽世间神魔一切法力联结！”
“的确如此！不过，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这么说起来，寻找昭明，倒未必是唯一的途径……”
谢衣惊了一下，随即垂敛目光，注视着无异和闻人两人远远的背影出了神。
五年的时光，画面在脑海里闪烁过五年前的一幕幕。
那一年在竹笋包子号，意气风发的少年初露身手，精湛的偃术和聪颖的天资令他如获珍宝。
那一年的月下相谈，月色似练风吹流云，少年启齿对他诉说着往事历历，他仿佛看见了这个稚嫩少年的心中掩藏着的那一丝沧桑。
那一年的江陵汉水，长河涛涛川流不息仿佛时光般无穷无尽，羞涩的少年一句小小声的“师父”，回首却是他满满抑制不住的兴奋。
“通天之器……”
“哦？”
“昔年他曾言交付于呼延采薇的通天之器，便是玄机所在。若是寻回通天之器，应能寻得昭明其他碎片，重铸昭明神剑，便能……”
禺期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笑了笑道：“哎，有时候我真的都分不清，到底留下的人，是你还是他？”
禺期说着便在身后消失了踪影，独留谢衣一人闭上了眼睛。
一阵诡异的风吹过，沙漠的气息忽然就冷了下来，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乐无异拉着闻人羽立刻奔回谢衣身边。
“师父，这周围似有异样。”
“噤声，这阵风来的蹊跷，周围有灵力波动痕迹。”
“哈哈哈哈……”一阵阴沉的笑声传来，听得人毛孔悚然。
“是谁？”乐无异抽出晗光剑喝声道：“既然要来就现身吧，何必做缩头乌龟躲躲闪闪的！”
一边的闻人羽也已长枪在手备战，无异话音未落，一个庞然大物，随着阴沉的笑声忽然从沙海之下出现在三人面前。
来人形态十分诡异，仿佛巨人却未见五官肢体，乐无异愣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是个啥？”
似是而非的问话，若是平时肯定招惹笑声，但此刻说出，谢衣和闻人均是笑不出声来。
“哼！流月城太阴祭司明川在此，尔等宵小，还不跪地相迎！”
“又是流月城？！见鬼，流月城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闻人凝思片刻，心便有了计较道：“这个看起来也不像实体，莫非是术法？”
“这么说也算不差！”谢衣沉声道：“传闻有一种割肉抽骨以修行的秘术，修炼之人将得变幻无常、无形无质之躯……”
“无形无质？那就算被刀剑砍到，也不会受伤？”闻人羽一惊道。
“确实如此！”谢衣道。
“哈哈哈哈——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们，我将灵魂寄于周围万物，恰好，此间沙砾无穷无数，吾只需寄形于沙，便能死而复生、永无穷尽！”
“看起来还是个挺麻烦的家伙啊！”
“无异，他刚才说他是太阴祭司明川，那个太阴祭司好像是……”
“没错，是书上说的，流月城那七位高阶祭司之一。”
“明川啊明川，你又是这个急性子，死也改不了，哈哈哈哈——”
未等众人多想，一阵高傲的声音忽然传来，循声望去，一身琳琅满目，亮发如新，看起来颇显贵气质的男子从天而降，跟着的，还有一位面目狰狞的人，那人没有说话，瞳孔中凶光却似苍狼，令人胆颤。
“哼，雩风，你们就算不现身，吾一人也足够了。”
“雩风？”
重复着这个名字，乐无异和闻人羽对视了一眼，似不明就里，却不料雩风被他们的态度激怒了似的，恶狠狠看着两人。
“你们两个，就是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大闹海市还弄得我手下公西原送命的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么！”
“你……你是谁？”
“哼，将死之人，本座自然也要维持一点风度，你们都给本座听好了，我乃流月城巨门祭司，雩风！”
“巨门祭司……雩风？原来那个公西原，就是你的手下？”
乐无异先是皱了眉头，而后反应过来的少年心中一紧，巴叶临死的惨状忽然绞上了心头。
“哼，宵小凡人，竟敢直呼本尊名姓，你杀我属下，惹恼我流月城，还不快快下跪求本座开恩，本座说不定心情好了，就留你个全尸！”
“呵呵呵，雩风，你何必这么心急呢？”那个出现的第三人走上前来：“话说，我倒是更意外，居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熟悉面孔，啧啧啧，真是意外的——惊喜！”
言罢，那人忽然眼中凶光一露，消失了踪影，再出现，已在无异两人的面前，眼露恶狼一般的寒光，右手绿光一闪，横爪已至眼前，速度之快无异和闻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千钧一发之刻，谢衣闪至两人身前，舜华之胄开启，挡下了攻击。
两人齐齐退开两步，冷眼对视。
“师父！”
无异下意识大声喊道，流月城这方三人却是一齐愣住。
“师父，你没事吧。”
无异已跑到了谢衣身边，紧张看着谢衣，谢衣只是转头笑以回应，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自己没事。
“小子，你刚才——叫他什么？”
那人如鬼狼的眼睛盯着乐无异，乐无异毫无所惧回瞪着。
“他是我师父，这与你何干？”
三人愣了片刻，然后一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谢衣啊谢衣，你居然会有一个这样的徒弟，真是荒唐啊荒唐，本座今天能遇上这种奇事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雩风一边仰头大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不过就算如此，本座也不会手下留情，你今天仍然逃不过我流月城的手掌心！”
讶异于对方知道师父的名字，却不知道对方在笑个什么，乐无异继续冷静道：“逃不过？哼，你们流月城在海市害了那么多善良的人，又种断魂草残害朗德寨，还杀了巴叶，做尽了这么多丧尽天良之事，你们流月城的人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哟，我真是笑死了，我们流月城人都不得好死，谢衣啊谢衣，你这个好徒弟，是打算把你这个师父也一起骂了么？”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啊？”
雩风惊奇望着谢衣，方才一连串对话，只有谢衣仍旧是镇定自若。
“哦？怎么，原来你还不知道？谢衣你竟然没告诉他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对方看起来似乎与师父相识，但乐无异不知对方使什么伎俩，只能毫不动摇继续目视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座好心来说明一下好了，小伙子，你的师父——啊，对了，应该称呼他为……”雩风故意吊了下胃口，停顿了片刻。
“流月城，破军祭司谢衣——”
“什么——”
“什么——”
无异闻人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下意识一起望向谢衣。
“流月城，破军祭司？七位高阶祭司之一的……破军祭司？谢前辈你是……流月城破军祭司？”
闻人一边回忆之前书卷看到的内容，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师父……他们是胡说的吧，你怎么可能是，他们一定是胡说的，对吧……”
无异近乎哀求般向谢衣问道，仿佛在求的一个期望的答案，但谢衣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起伏波澜。
闭目良久，谢衣缓缓睁开眼，叹了一口气道：“无异，他们所说的，皆是事实！”
无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可置信的眼神诉说着眼中的惊疑。
“师父你，真的是……流月城的人？”
“前事繁杂，稍后与你分说，无异，流月城之人非你所能应付，我会和他们周旋一番，你与闻人姑娘寻找机会立刻脱身。”
“师父……”
不等无异回答，谢衣走向前去，面对这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神农礼。
“巨门祭司雩风，贪狼祭司风琊，太阴祭司明川，各位久违了！”
此言一出，无异和闻人又是一惊，想不到眼前的三人，居然都是身列流月城七位高阶祭司之一。
“哟！破军祭司这是要是想通了和我们回去么？嗯……让我想想，如果你肯束手就擒，顺便带着这两个小贼回去将功折罪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早在三十年以前，谢衣与流月城就已断绝了关系，破军祭司这个称呼，你们还是收起吧……”
“哼！执迷不悟的蠢货，为自己无聊的正义情怀背叛流月城，真以为你还能名垂千古不成？”
“君子有所不为，谢衣不可能与你们走，更不可能把身后的这两个孩子交给你们，三位来此有何指教，还请明示吧——”
谢衣与三人冷眼对峙，丝毫无有任何惧意和退让之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没变，说起来我们也没指望乖乖把你带回去，风琊，你说是么？”
雩风一脸嘲弄的表情，风琊也露出了凶恶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如果他乖乖束手就擒，他也不是我们认识的谢衣了。”
“哈哈哈哈，以一敌三，谢衣，你没有胜算！”
明川吼道，三人对着谢衣排开了战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