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同人]月冷孤城千山雪》天海无涯

28、第五章

　　风暴比起长城更为凶险，燃烧的太阳犹如炙热的火焰灼伤肌肤，行人挥汗如雨，树木枯萎凋零，万里荒沙一片枯死的寂寞。
　　行过了敦煌，往沙海更深处去的地方，而那方正是捐毒。
　　乐无异和闻人各自骑着骆驼跟着阿里木老爹的部队，两只骆驼是在敦煌无异特意换来的，听闻要前往捐毒，骆驼是必备的。看着周围一片死寂的枯槁，沙漠的可怕果然如人言，不但高温灼热难耐，更要提防流沙、风暴等灾害。
　　一路行来一片荒野，偶尔也只有几栋废墟残墙。
　　“阿里木老爹，我们可到了捐毒了？”
　　看着周围一片罕有人至的痕迹，乐无异不禁问道。
　　“早就到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捐毒咯。”
　　“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啊……”
　　“二十年前就米有咯！”阿里木摇了摇头道：“那时候这里打了仗，很大的一仗，然后就什么都木有咯！”

　　“无异，你看！那座建筑，看起来很特别。”
　　一座像是屋子穹顶的建筑，屹立在荒沙之中，周围尽是石块枯木枝。
　　“哦，那里呀，据说是古捐毒的神殿，拜神的地方啦——”
　　“拜神的地方？”乐无异仔细打量了建筑一番，“观这个修建倒是挺费心力的，而且周围建筑全部都倒塌或者成了废墟，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被破坏——”
　　“小兄弟小心哦，据说这个地方很邪地哟，听说当年打仗滴时候，城里许多人发了疯嘛，互相砍、互相咬，可吓人啰。过了一个月，有个过路滴商人进城躲风沙嘛，不想一晚过去，他就变成呆子啰。”
　　“居然有这么邪门？”闻人羽听起来也颇为惊奇，思索了片刻道：“这个神殿看起来还颇具规模，不知捐毒人信的是什么神？”
　　“这个我就不晓滴咯，好像是一位会让植物生长的神，不过这里的人都米有咯，信的神恐怕也走咯走咯！”
　　无异忽然停住了骆驼的脚步，凝视了那座神殿良久。
　　“无异，你怎么了？”
　　“闻人，我想去那里看看。”
　　“怎么了？”
　　“闻人，我觉得那座神殿，恐怕就是师父要找的地方。”

　　环视了四周，一片黄沙废墟，早已看不到人存在的痕迹。无异心知阿里木老爹说的不假，看来捐毒早已什么都消失了。
　　这里的城池，这里生活的人，文字、信仰，存在的一切一切，都被埋在了这漫漫黄沙之下。
　　可是，一个王国，又怎么能消失得如此彻底呢？战争，真的是让人最痛恨的存在，如火一般燃烧过大地，摧毁了曾经的一切。
　　不知道师父一个人独自前来，现在身在何处？乐无异心中默默想着。
　　“无异，你为何觉得你师父是来此？”告别了阿里木老爹一行人，闻人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来，就如阿里木老爹说，捐毒现在早已一片废墟，一个人都没有了，不管师父来到这里目的是什么，这里都是少数还保留下来的东西，能有线索的可能性较大；二来嘛，捐毒人所信的是一位会让植物生长的神，你觉不觉得，这个和中原人信仰的某位神很像。”
　　“你是说……神农？”
　　无异点了点头道：“正是，而师父出行西域之前，我看到他在书房里堆满的书里，除了不少是与捐毒有关的记载，就是和神农传说有关的书。”
　　“所以，谢前辈是在找神农有关的东西？”
　　“我也说不好，只是感觉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我们去那座神殿看看好了，如果不是，我们另寻线索。”
　　“嗯，好的！”

　　捐毒神殿外，半掩埋的风沙下，一条通道的路口赫然呈现着。
　　这里是沙漠，道路上的沙痕迹却很少。
　　“看起来，这个通道是近期才有的，说不定——”
　　闻人羽没有说下去，和无异对望了一眼，无异道：“我要下去看看，闻人——”
　　“嗯，我们一起走吧！”
　　远处一个山丘，一群人在两人走下石阶之后，赫然现身。
　　“首领，他们进了捐毒神殿的地宫。”
　　被称作首领的男子立于神殿之外三十里，看着乐无异和闻人两人走进了捐毒神殿的地宫。
　　“……多年来我们寻找不到的捐毒圣地，竟被他们轻易闯入……哼，看来这也是上天的旨意。我们跟上！”
　　“是！！！”
　　“我——狼王安尼瓦尔，向捐毒先贤发誓，若他们胆敢亵渎捐毒至高无上的神灵，我定会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乐无异和闻人羽一路直下，几级台阶过后，眼前豁然开朗，两人惊奇的发现，这地宫之下竟然是一片别有洞天。
　　宏伟沧桑的宫墙，高大的柱子，古老神秘的壁画上已然褪去了鲜艳的颜色，残缺破碎的石块落了满地，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而宫殿下方的情况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进入更深的内中，眼前却呈现了一个向下无限延伸一般的空间，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但觉无数层层叠叠的石阶往下，道路错综复杂，让人目不暇接。
　　“喵了个咪的，这么多条路，是要走哪条好——”
　　无异挠了挠头，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石梯交错，苦恼道。
　　闻人羽上前查看，点燃了一个火种，往下扔去，火种的光持续了一阵，闻人凝神查看了下，见底需要一阵子。
　　“无异，下方似乎有很大的空间，恐怕是正殿，这个宫殿下面应该有东西。”
　　“好，那我们就一路向下。”

　　道路较为狭窄，有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两人并肩前行，一路往下，越往深处光线越加微弱，两人点起了火把，乐无异手持火把走在前方，闻人羽跟在后方不时向四周巡视，每行一段，就有不同的建筑分布其中，时而宽敞时而局促，而道路也越来越复杂，两人只能认准了方向估摸着道路。
　　细琐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行至一半两人同时警惕心起，往上看去。
　　他们已经往地下行了有一段时间，此刻入口处的光线已然消隐，只有手中火把的微弱光芒忽隐忽现，在这地下更显渺茫。
　　听到响声的两人手同一时间做出了抓对方的动作，结果便是无意间十指相扣在了一起。
　　两人均是一愣，互相愣看了对方一刻钟。
　　闻人似是反应了过来，瑟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料被乐无异一个紧抓，再未松开。
　　“闻人，我们……千万不能走散……”无异掏空了心思，只是掏出了这么一句话，好解这尴尬的气氛。
　　“嗯，说的是……”闻人再也未想要抽出手。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继续往更深的地方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到了第一处较为宽敞平坦的地方。
　　“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个祭台？”闻人羽看着正前方的一座神像道。那神像手持锤器，面目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有些狰狞。
　　“阿里木老爹看来也没有说错，这地方确实邪门。”
　　又一阵声音传来，清清楚楚落进了两人的耳中。
　　“无异——”
　　闻人羽敛眉唤道，无异也警惕了起来。
　　“看来，刚才那下不是我们听错了，确实有人跟着我们。”
　　“阁下既然一路尾随而来，有何指教，还请现身吧！”
　　闻人羽提枪立于身前，饱提内力向黑暗中喊道，片刻后，黑暗中的人不再隐藏脚步声，整齐有力的步伐踏出，直向他们而来。

　　“女人也配拿枪，笑话！”
　　来人一身健壮彪悍体格，如洪的声音仿佛震撼大地，眼神锐利如刀锋，西域风格的敞袍，右腰处别一把弯刀，乌黑的面庞一看便知长年经历西域沙漠中的日晒风吹，面容上还有几道陈年的刀疤清晰可见。
　　无异曾听父亲提过，西域捐毒地域艰苦，生活在这里的人，往往有着与众不同的强壮体魄，能对抗得住大自然的天灾侵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但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来人，他们亦曾见面过，而且从阿里木老爹那里，也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此人便是西域狼缇盗匪的首领，人称狼王安尼瓦尔，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敛眉怒道：“你们两个外来者，竟随意亵渎我捐毒圣地，说！你们来此意欲何为？”
　　乐无异和闻人羽对望了一眼，乐无异上前道：“狼王威名远播，久仰了，我们进入此地只是为寻一人的踪迹，并无意冒犯，请狼王见谅。”
　　闻人羽正色言道：“狼王既然一路跟随而来，应知晓我二人并未触动此处金银祭器，更未做出过冒犯神灵之举。”
　　“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以为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早就下令将你们格杀！”
　　狼王不屑看着他们凛眉道。
　　“既然如此，狼王可否容我二人几个时辰，只要找到我们要找之人，自当离去。”

　　狼王没有立刻回答，锐利的眼神攫住了乐无异，乐无异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你，看你长相，你是西域哪一国的？”片刻，狼王开口问道。
　　“啊？我……是中原长安来的，并非西域之人。”
　　“女人可以走，你，必须留下！”
　　一语罢，乐无异愣了片刻，闻人羽又一次横枪于胸前。
　　“喂，我没得罪过你吧！”
　　“狼王究竟意欲何为，不如明示？”
　　“呵……女人，我纵横西域十年，还从来没遇上敌手！要是急着送死，我倒可以送你一程。”
　　看着对方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乐无异立刻急了，指着安尼瓦尔怒道：“堂堂西域狼王，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我来便是。”
　　狼王一声冷笑，道：“你这个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倒还有些骨气，好！那今天，我就先拿你祭刀！”
　　随即向属下一挥手道：“将他拿下！”

　　“无异，形势不利，我们必须想办法突围。”看着对方三三两两形成包围圈，闻人和无异一边向后方退去，一边低声向无异道。
　　无异点了点头道：“但愿师父已经离开了此地，眼下先设法突围，回头我们再找机会回来寻师父踪迹吧。”
　　默契达成，两人一枪一剑，同时出手。
　　乐无异面对围上来的对手，持剑挑、拨，刺，他的剑术承自乐绍成和谢衣传授，以灵巧出其不意为主。
　　而那边的闻人，长枪舞动，红缨飞练飒飒随风，狼王看着闻人羽动作，凶悍的面容上露出了难得笑意。
　　“有趣！我听说中原女人扭捏娇弱，没用得很。你这个女人，当真不错！”
　　“过奖！”闻人敛眉自威，傲然回道，又一枪横扫而过，逼退了近身的两个狼王部下。
　　无异和闻人各显神通，但狼王的手下也未易与之辈，沙漠常年恶劣的气候环境，早已将狼缇的部队锻炼如狼的野性和坚韧，若非无异闻人身怀绝技，此刻早已败下阵来。

　　“你们退下！”僵持片刻，狼王低沉的声音吼道。
　　“小子，你们确实不赖，这一次，由我亲自来会会你！”
　　“狼王，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哈——”狼王忽然大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无异听起来觉得那笑声，竟然充满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小子，你可知道，你手中的晗光，曾为我的亡父兀火罗所有。”
　　“什么，你是捐毒将军，兀火罗的孩子？”
　　“不错！父亲曾任捐毒国大将，昔年捐毒之战他与乐绍成的大军决战城下，并几度打退乐绍成的攻势。然而后来不知乐绍成使了什么奸计，竟直入大营，斩下父亲首级，父亲死后，捐毒防线顿时崩溃，你们这才侥幸取胜，哼！当真卑鄙！”
　　乐无异一时愣住了，捐毒将军兀火罗之事他曾听父亲提起，却未料此地竟能遇见兀火罗将军后人。
　　安尼瓦尔继续道：“父亲生前十分爱惜这柄晗光剑，从不轻易示与他人，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无人可以触碰得到此剑。自他死后，这柄晗光就不知所踪，我后来几番寻找遍寻不得，所以你说，你和乐绍成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从何处，得到这柄晗光剑的？”
　　尘封的往事一一揭开，乐无异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晗光是捐毒将军兀火罗的佩剑，这件事他也是今天才知晓，但是此剑本是师父给他的，与父亲并无关系，只是此刻，不管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样，似乎他都没有进一步解释的必要。
　　只是既然是如此，师父又是从何处得到这柄晗光的呢？
　　“我……乐绍成，是我的父亲……”
　　无从欺骗，也无心隐瞒，乐无异闭目寻思片刻，而后平静向安尼瓦尔回答道。
　　“乐绍成之子——很好，那你现在说说看，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狼王怒眉以对，乐无异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弯身鞠了一躬。

　　“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我只想说，老爹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光在长安他就办了三家育婴堂，每到冬天，他都要命人赶制上千件棉衣，发放给附近的穷人们，他真的不是个坏人。如果他听说你的事，一定也会心下不安，所以，我替他向你道声对不住。”
　　“对不住……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乐无异忽然觉得狼王的眼光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凶狠，让人有种胆战心惊的恨意深藏在其中，狼王用这般目光看着他许久。
　　“你说他心地好……那为什么不堂堂正正与父亲决战，而用奸计刺杀？如果他真的心地善良，捐毒又为什么会一夜之间鸡犬不留，他为什么连那些无辜的捐毒百姓也不放过！”
　　“这……当年捐毒发生什么事，我没有经历过确实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爹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哈哈哈哈……”狼王笑得凄凉，看着地宫下那暗无天日的天空，缓缓道：
　　“十七年前，乐绍成兵临城下，我的父亲悄悄将我送出城去，命人将我锁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我返回捐毒。我撬开手镣逃走，伤了右腕，自此只得以左手握刀。可是……可是……当我回到捐毒……”
　　“战后捐毒的惨状，我此生都无法忘记，满地都是尸体，满地的血迹废墟，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都不说话、不会动，活死人一般。我的父亲战死，我敬如生母的母亲就死在荒沙大帐之中被长矛一枪穿心血流成河。还有我尚在襁褓中刚出世的弟弟……”
　　“我曾苦苦抱着一线希望，冀望凶残的敌人能念他年幼，饶过他一命，可是呢……我不眠不休在捐毒的废墟中找了三天三夜，结果只是在一堵断墙之下，找到了他血迹斑斑的襁褓。这一切一切，你就用一句误会能够全部抹掉么！”
　　狼王一字一句诉说着往事，仿佛一把尖刀，刺在人心中。
　　血迹染红的荒沙之野，尸横遍野的惨状，战争带给人的痛苦，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惨烈，乐无异不曾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此刻听着狼王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叙述道，也同样感觉仿佛有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
　　那感觉，就和巴叶死的时候一样，充满了悲伤。
　　“乐绍成，那些猪狗不如的军队，他们全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