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同人]月冷孤城千山雪》天海无涯

12、第一章

　　百草谷，天际的落日慢慢向西方沉下去，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山谷，谷的中央，高大的忠魂碑静静树立，碑石上一痕一划尽是岁月斑驳的痕迹，夕阳照耀下，碑文被染成了金黄色。
　　沿着夕阳照射的方向，年幼的闻人羽隐约看到了远方有一个人的身影站在忠魂碑下，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伟岸、虚无，仿佛是自她年幼梦里便追随的未来，她心下一定，便向那个人跑去。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曾经的记忆中，那人永远像个严父一样不苟言笑，但每当自己从远方跑向他的时候，自己总会若有若无一般的看到，他的面容上浮现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
　　“小羽，你来了——”
　　那人淡淡却笑着说道，小羽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露出了疲惫却兴奋的神色，就这么一直望着他。
　　“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程廷钧缓缓伸出了手，慈爱地摸了摸小羽的头，小羽的头发发亮如同珍珠的颜色，年幼的双眼里，散发着欣喜的光芒。
　　“师父，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小羽望向了师父身后的忠魂碑，充满沧桑的碑铭，仿佛千万年的屹立，闭上眼睛，便似闻雁过长空，东风吹断。
　　程廷钧停下了动作没有说话，而是怅然望向了头上那高大的碑刻。
　　那碑刻上，是一句百草谷永世流传之语。
　　魂兮归来——
　　仿佛这人间最永恒的召唤，仿佛这尘世最寂寥的卑微。
　　“魂兮——归来——”程廷钧低声道。
　　“师父……”小羽不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忠魂碑，天际的阳光一点一点消散，光线越来越暗，人的面容仿佛在这飘渺不定的时光中，也会灰飞烟灭。
　　“小羽，你知道吗？那些最勇敢的将士们，当他们殉道于战场，他们英勇的魂魄就会在世间漂泊着，直到有一天，他们会远远望见这一座忠魂碑，而后他们的灵魂便会被指引着回到这里，然后永远在这里安息。”
　　“这么说，师父说的那些最勇敢的将士们，他们会永远在这里？”
　　程廷钧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在这百草谷里，忠魂碑下，归葬着无数将士的魂魄，所以这里永远开不出繁盛的花朵，只有这一片长草之下，那些将士的英魂和热血，永远护佑着每一个百草谷的将士……”师父忽然在她面前蹲下，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小羽的额头，他看着她的双眼微微笑道：“也将会永远护佑着小羽你……”
　　年幼的小羽似懂非懂的望着师父，却清晰在师父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应是被称作欣慰的眼神。
　　太阳终于全部沉了下去，最后一点光芒也将消失在天际，黑暗仿佛瞬间笼罩吞噬了大地，师父的身形仿佛亦如消失在天际的光芒，越来越暗。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害怕紧紧攫住了闻人羽的心，她直觉的立刻抓住了程廷钧的手喊着道：“师父……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却见程廷钧摇了摇头道：“小羽，该醒醒了……”
　　“师父——”
　　闻人羽惊声呼了出来。

　　“师父——”
　　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起身坐在床板上，目光的焦距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眼前不是百草谷，也不是那魂兮归来的忠魂碑下，只是一个简陋的客栈房间。
　　闻人羽轻轻扶了扶额头。
　　梦里的情形，仿佛是很久远很久远前的记忆，但也是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年。那时的她还未懂事，师父带着她走到忠魂碑下，带着她看着那魂兮归来的巨大碑刻，怅然遥望了许久，那一刻师父的神情，是如此落寞与惆怅，那时她终此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神情。
　　翻身下了床板，推开房中的窗，夜已深沉，入夜的长安不再是白日里的繁华，十天以来荒郊野岭繁华都市四处辗转奔波，从未停下看过身边的风景，如今在窗前放眼望去，今夜无月，只有一片寂静的黑暗弥漫在深沉的夜中，让人望不到那遥远风景的彼端。
　　师父，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闻人羽一夜再无眠。

　　黑夜已然快到了尽头，复又几个时辰，长安城门在清晨的晨光抹过天际的那一刻，厚重的大门开启，来来往往的人们交错擦肩而过，而城门下，一位蓝衫少年抬首仰望高大的城墙，仿佛是笑了笑，迈步跨进了城内。
　　城西客栈内，一位面目清秀的伙计正忙里忙外，这位伙计皮肤白皙，手指纤细，身材还小，一看就不是做伙计的料。
　　不久后，一位蓝衫少年经过客栈门口时，那伙计正端着一盘酒菜，送到客栈门口客人的桌上。蓝衫少年愣了愣，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着那个伙计，而后像是定了定心神般，大踏步走进了客栈，拍了拍那个伙计的肩膀。
　　“小翠——”
　　他惊讶喊道。
　　小翠匆忙转过身，却见一身蓝衫装扮的少年突然串入眼帘，眉宇间虽是依稀当年的模样，却又已不复当年的气质，小翠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乐公子？”
　　“哈！真的是你啊，小翠！”
　　“是啊，我就是小翠，乐公子，好久不见，我都差点……”
　　小翠羞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乐无异看着觉得，依稀有了几分当年的模样。
　　“是不是差点认不出我来了？”
　　“嗯，是啊，乐公子，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杳无音信，小翠都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呢！”

　　“呵呵，没那回事啦！话说小翠，多年不见你是什么时候改行当起客栈伙计了，你过得可还好么？”
　　小翠的眼神忽然失落了几许，道：“五年前，乐公子你离开长安没多久以后，爷爷就不幸病逝了，我一个人也没法再唱什么小曲了，好在这家客栈老板体谅我孤身无依无靠，就留了我下来端茶送水的，当个伙计。”
　　“这样啊……你怎么不找我爹爹娘亲帮忙呢，我爹爹一定会愿意帮你的，看你这个模样一副穷伙计装扮的，和当年那个可爱得像百灵鸟似的小翠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刚才门口看见你的时候，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小翠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和爷爷已经麻烦了乐大人太多了，我在想也是我该学着自食其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了。以前一直麻烦乐公子你帮了我许多，其实后来我也仔细想过，乐公子你说得对，我一遇到事情就总想着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的，总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小翠顿了顿，然后笑着继续道：“如果我永远都那么软弱，都不能自己坚强起来，我就只能永远靠着别人的帮助才能活下去，在爷爷走后，我就决定我不再唱歌了，想学点本事好好活下去。事实上不再抛头露面以后，倒是反而就没有当年在茶社那么多事端了，虽然辛苦了些，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看来那个楚楚可怜的小翠，也早已不复当初了，无异浅浅笑道：“你能这样想，能过得开心，这是最好不过了……”

　　“掌柜，劳烦替我结算房费。”
　　“好的，姑娘，房钱一共四十文。”
　　正在谈话的无异的和小翠停了下来，转头往掌柜处看去，只见一位身披红胄，装扮特殊的女子站在那方，掏出了兜内所剩不多的钱财，找齐房钱递给了掌柜。
　　“请问掌柜一事，长安定国公府，怎么走？”
　　一句话清清楚楚落进了无异的耳中，好奇的无异手托下巴，打量了下那个女子的背影。
　　一身朴素的军绒装扮看起来是出身军旅，偏偏却是个年纪约摸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此刻还在打听他家的去处。论装扮无异觉得自己是肯定没见过这个女孩子，从她年纪和打听的话语看来也不似父母旧识。
　　“往南三里，转个巷子就到了。”掌柜不明就里答道。
　　“多谢！”
　　乐无异就站在客栈门口不远处，那位女子和乐无异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乐无异从侧面一晃感受到了一份，很不一样的气息。
　　乐无异目光跟随那个女子踏出客栈，那女子似是未曾注意到身后跟随的目光，坦然离去。
　　见乐无异一直盯着那个女子消失的方向，小翠轻轻道：“乐公子，刚才那位姑娘好像说……”
　　“嗯，我听见了。”无异沉吟： “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我还是跟去看看好了。小翠，你就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有空我会过来看你的。”
　　“嗯，谢谢你乐公子。”

　　走出客栈的无异一路快走，方才和那位女子擦肩而过时，他感受到了一份很不寻常的气息，那个女子呼吸平稳，而他较常人灵敏一倍的耳朵更捕捉到了她脚步中，亦不同于寻常人高低起伏，而是均匀有致，一看便知受过非寻常人的训练。
　　而听那位女子的口气，应不是和府上常有来往的人。
　　但偏偏，这个女子的目的地却是定国公府，这么看起来，确实已足够引起无异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和警戒心了。

　　身边的车水马龙热闹未歇，长安市井的繁华一如当年他离家的那日，只是来来往往的人，早已不知不觉中变换了曾经的面孔。
　　时光流逝，物是人已非，可惜他已无心留恋曾经。
　　却不知离家这几年，爹娘都过得怎么样了？
　　原本早就想要回家看看的，可是似乎常常总有事情耽搁自己，这五年来，师父几乎都把他带在身边四处游走，不是说那纪山民家的水车坏了需要人修理，就是朗德寨的谁家工具被弄没了继续补一件，要不旧识杂耍团的船又在哪里磕碰了啥的，这五年来反反复复，似乎总有许多事让自己东奔西跑一阵。
　　倒是更奇怪的事，爹娘倒也没急着催他回家过，几次偃甲鸟通信，都是更多的说，家中没有大事，让他自己保重自己。
　　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一晃就过去了五年的时光。
　　如今好不容易得师父应允，回家一趟探亲，应当要好好孝敬爹娘才是，无异这么想着，奔回了家中。

　　“少爷，你你你你回来啦……”吉祥如意不可思议望着眼前人，眼神中的激动让乐无异觉得他俩就差没晕倒在地了。
　　“是啊，本少爷回来了。”
　　“哎呀，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哈哈，话说爹娘呢？”
　　“刚才来了一位客人，现在老爷和夫人正在见客人呢，少爷稍等啊……”

　　这位客人，应该就是方才客栈看到的那位姑娘吧……

　　“吉祥如意，你们知不知道客人是谁呢？”
　　“小的们不知，只听说是从什么……什么草谷来的。”
　　“……草……谷？”
　　一句话说的无异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爷，你先休息休息吧，小的们这就下去准备准备，为你接风洗尘。”
　　“好，对了，你们待会帮我准备几份上好食材便好，本大爷要好好一展身手，给爹娘一份惊喜。”
　　“哎好好好，小的们这就去准备。”
　　“你们去吧，我待会就过去。”
　　说罢，无异径自朝客人所在的前厅走去。

　　“姑娘……你是天罡？”
　　“正是，久仰定国公前辈神勇过人，晚辈慕名已久，今日冒昧打扰实在是抱歉。”
　　无异靠近前厅时，听到内中的对话清晰传出，仔细一辨，无异心下已有计较，来人正是方才他在客栈遇到的，那个打听定国公府的姑娘。
　　“闻人姑娘不必客气，未知今日前来，老夫可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的？”
　　原来这位姑娘叫闻人，无异心下道。
　　“这……晚辈冒昧打搅了，其实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乐夫人打听一个人。”
　　“哦？”一旁的傅清姣有些意外，道：“清姣一介女流之辈，不知闻人姑娘想要打听谁，请尽管说，清姣知无不言。”
　　闻人羽顿了顿，然后重重的吐出两个字：“谢衣。”
　　门外的无异顿时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闻人姑娘，要打探的人竟然是师父。

　　内中的清姣似也愣住了，但沉静下来寻思片刻后，清姣缓缓道：“闻人姑娘乃百草谷天罡，为何会打听一个早已绝迹江湖的偃师呢？”
　　“这……事关重大，晚辈暂时不能说出缘由，晚辈确实是需要尽快找到谢衣谢前辈。我曾走访过与偃术相关的一些门派，最后辗转在南疆天玄教探听得知乐夫人亦为天玄教偃女族人，而且令师与谢衣关系甚密，所以冒昧打扰，不知乐夫人对谢衣可知道些什么，能否告知于我？”
　　傅清姣沉默了片刻，道：“实不相瞒，谢衣的确是我恩师呼延采薇的生前至交，只是谢衣谢大师绝迹尘世已久，就连恩师临终前也未能见上一面，对于谢衣现在在何处，我确实一无所知。”
　　不知道是不是该讶异于娘亲撒谎不脸红的绝妙，无异在门外偷偷笑了笑，虽然无异也没有意识到，其实方才傅清姣所言，只是刻意省略了很多内容，但并没有哪句是撒谎。
　　“是这样啊……晚辈今日唐突，抱歉打扰了……”
　　女子起身告辞，门外的乐无异不难听出这位闻人姑娘语气中深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