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鸡蛋泡泡

7、第 7 章

　　众人话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欣喜，满脸的褶子也因为这意外的惊喜舒展了许多。
　　而那些比较小的孩子们也早已顾不上看大人的脸色了，纷纷跑到放在地上那一摞摞的书本前，左看看右瞧瞧，眼里都是小孩子特有的懵懂之色，有的小孩子还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一下书的边角，嘴里还咕咕哝哝的说着些什么。
　　卓砾也不管众人的接头触耳，径直将一些小箱子搬到小寡妇屋里，小寡妇则惶恐不安的看着卓砾的举动，心里忐忑极了。她不解的皱起眉头，看着卓砾来来返返，将放在一旁的小箱子都搬进屋里，才将卓砾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卓砾伸手抹了都是一些稀罕玩意儿，专门给你买的。说着，又一溜出了门，不一会儿，又抱了一个大纸箱子走了进来，对一旁的小寡妇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给你的，不准随意送人，听到没？卓砾转身刚要迈门槛，想了想，又不放心，转回身来，千叮咛万嘱咐的道，记住，千万不能送人。你要是敢随便将这些东西送人，我就把它们一把火全烧了。说着，这才高兴的出了院门。
　　小寡妇摇头失笑的看着只剩下背影的卓砾，急忙追上去，轻轻拽住卓砾的胳膊，卓砾顿了顿，又往前走去。小寡妇轻轻捏了捏卓砾的胳膊，又顺着胳膊滑下来，勾住了卓砾的小指。
　　王大婶一见卓砾出来，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眼里嘴里都透露着一股子贪婪之气，市侩的道，卓老师啊，您买这些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为这些皮猴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可是不值当的呦。小孩子多能闹腾，没几天肯定就把这些桌椅给倒腾坏了，这不是白搭了您的好意吗？王大婶笑眯眯的搓着手，眼里的精光一闪一闪的，继续道，依我看哪，您最好还是找一些值不了几个钱又摔腾不坏的桌椅给这些兔崽子用，这一看就值很多钱的桌椅还是送给大伙儿当饭桌子用，说出去咱村里人的脸上也有光不是？卓老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此时正是傍晚，太阳的余晖晕出道道光圈，映照在卓砾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给卓砾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卓砾冷哼一声，眼一眯，语气冷凝的道，王大婶，你倒是好算计。
　　王大婶一听这话，就知道卓砾不愿意。犹不死心的游说道，卓老师，您也知道，咱村子里的孩子皮糙肉厚，磕个碰个不算个事，可要是将那些桌椅弄坏了，这不是连哭的地儿都没吗？
　　卓砾一口将王大婶的心思给堵死，道，我都不担心，你瞎操个什么心？弄坏了，重新置办就行。
　　王大婶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噎在喉咙里，气急败坏的瞪了眼卓砾，骂道，说来说去，我还不都是为你好。那么好的东西，硬生生的让这些小兔崽子们给糟蹋，这不是遭天怨吗？
　　小寡妇听不得王大婶说的这些话，这些东西都是卓砾出钱买的，又没花他们一分钱，用得着这样死乞白赖吗？王大婶也真是的，给孩子们用的东西，她也想打主意，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王大婶平时的时候就喜欢贪点小便宜，村里人看在她会说话懂的为人处世的份上，也对她那点臭毛病不予理睬。可没想到，她贪小便宜的心思放在了这批桌椅上，小寡妇忍不住，出声呛道，王大婶，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孩子们年纪小，正是喜欢玩，爱倒腾的年龄。再说了，这桌椅都是木头做的东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给弄坏了？而且，这些东西本来都是买给孩子们用的，坏不坏，好不好，都不该由你来操心。
　　这言下之意，就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喽？王大婶被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说落，气的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小寡妇的鼻子，哆嗦了半天只说出一个你字。
　　卓砾没想到这小寡妇的口才这般好，伶牙俐齿，牙尖嘴利说的王大婶脸色煞白。卓砾见机，秉着机不可失的念头，咄咄逼人的道，王大婶，我尊敬你是我的一个长辈，因此对你忍让再三。但我没想到，我的宽容，会让你这般不可理喻。这些东西可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掏腰包置办的，没有花你们村子里的一分钱。你跑到我面前说的这番话让我不明白了，我处置自己的东西，难道还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吗？你该明白，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只是暂借给这些孩子们使用，而不是送给了你们。我来这里是当老师的，不是来做慈善的。说罢，卓砾越过王大婶肥胖的身躯，伸手向两旁拨拉开人群，挤了进去，站在大卡车跟前，看着那些满目凶狠的村民，大声喝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着那些抱了桌椅准备走的村民，卓砾疾步走过去，劈手夺下村民手里的桌椅，身上的怒气汹涌而来，抬脚将夺下的桌子一脚踹的四分五裂，大声责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抢东西吗？这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谁让你们过来拿的？
　　那些蠢蠢欲动的村民见卓砾一脚就踩碎榆木做的桌子，眼里闪过了害怕，推搡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吵嚷的声音声音更是歇了下去，齐齐的看向了怒意勃发的卓砾。
　　卓砾发狠的大声吼道，你们还有没有丝毫良心，难道就只顾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吗？抢桌子，抢椅子，是不是为了满足你们那穷怕了的欲望，到时候还要去抢钱抢人，准备去坐监牢吗？卓砾伸手揉了揉吼的发疼的喉咙，缓声道，穷不可怕，怕的是人心，怕的是人心生出来的贪婪的欲望。在你们眼里，你们的行为算什么？是不是什么也不算，你们认为这是你们该得的是不是？那我问你们，你们哪来的这底气，哪来的这勇气，你们认为这天底下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白拿是不是？
　　在村民的头脑意识里，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们。卓砾说的监牢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是一种吓唬人的玩意儿，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威慑力。
　　刚刚抢桌子的一脸胡渣的中年男人，眼露轻蔑的道，反正这是白送的，不拿白不拿，你凭什么阻止我们拿东西？给那些兔崽子用，还不如给了我们实在呢！
　　卓砾阴霾这脸，声音霎时冷的可怕，咬牙道，谁告诉你们这是白送的东西？嗯？谁说的？
　　那中年男人看着面色阴沉的卓砾，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底气不足的道，你管他谁说的，你就说，让不让我们拿吧。
　　就是，马老三说的对。反正东西白送的，给我们就行了，磨叽啥啊？众人一脸的不耐烦，纷纷附和。
　　卓砾脸色青的可怕，眉头拧的紧紧，喷火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胡渣男人马老三，声音阴冷的道，你他妈的穷疯了？敢在我手里抢东西，你活的不耐烦了？卓砾一甩胳膊，将双手无比自然的背负在身后，一步步逼近了马老三。
　　卓砾继续说道，你们说来说去翻来覆去不就是钻在了白这个字眼上了吗？我亲口说过还是承认过这些东西是你们可以白拿的？还是有人在你们中间煽风点火聚众闹事？你们可要想清楚弄明白，安稳的有吃有喝还是落魄无所依，哪个才是你们最想要的？卓砾慢悠悠的瞟了眼缩在人群里脸色发白，浑身抖个不停的王大婶，轻飘飘的道，不要一无所有了，再来哭天抢地，那可就迟了！
　　马老三本来挺直了腰杆，肚子里也装了满腹的酸言腐语，结果却在卓砾的步步紧逼下，丢盔弃甲，全线溃败，他狼狈的向后踉跄了几步，双眼里明显闪过了害怕。
　　卓砾嘴角一勾，映在马老三眼里就是明晃晃的讽刺。
　　卓砾接着道，在你们的眼里，这些桌子椅子是好东西，可以给你们脸上加光添彩是不是？那孩子们呢？你们为他们想过没有？你们想让他们将来是出人头地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没出息的农民？你们是不是希望，让他们跟你们一样，在这里生，在这里死，生生死死都被这片土地栓牢，当这片土地最忠实的奴隶吗？
　　被卓砾这么一说，众人的脸一下子变的臊红臊红的，他们哪能想到，卓砾会这么直白赤裸的将他们的心思给说了出来。马老三直接低下头缩进了人群里，眼神不时的滴溜溜的转在了卓砾身上，双手无意识的互相摩擦着。
　　卓砾扫眼人群，看了眼马老三，随即将目光柔柔的放在了站在人群边缘的小寡妇身上。小寡妇冲她微微一笑，随即走到了卓砾身边。
　　小寡妇定定神，看向了围成了一个圈的四舍相邻，声音响亮且不急不慌的劝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叔叔婶婶，虽然我作为一个晚辈，即使我年龄小，但我不会恃着老村长对我的宠爱，就不尊重你们，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而是你们今天所做的也太过分了。你们望子成龙，希望自家的孩子可以读书认字成人成材，这些卓砾都理解，她也知道你们的苦心，可你们今天这般举动是想作何？她费心劳力所做的一切，不是要看你们这副争长斗短为了一己私欲而亲自动手去抢桌椅的样子，即使你们抢了桌椅又如何？就为了你们那不值钱几毛钱的面子，你们那份可笑的虚荣心？那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抢了桌椅，孩子们上学怎么办，难道让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书趴在地上读书认字吗？卓砾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大伙儿，而不是为了她自己，大家伙儿这样做，不是寒了卓砾的心吗？我小婶婶在世曾说过，穷，不可怕，怕的是被欲望驱使而变的恐怖的人心！
　　小寡妇的这番话一落，人群里有好些人的脸都涨得通红通红，他们眼神中的贪婪渐渐蜕变为迷茫，茫然不知所措在他们的面上清晰的浮了出来。他们省吃俭用，想方设法的不就是为了自家的孩子吗？想让他们过的好一点，活的轻松一些，他们供他们读书识字，不就是不想让他们跟自己一样，一辈子都跟这泥土疙瘩打交道吗？
　　卓砾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趁机又烧了一把火，说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做学问是一门高深的功夫，唯有持之以恒，勤奋努力才能堪成大器。要是吃得了那个苦，受得了那个罪，胸中万壑都是书！卓砾颇有感慨的道，读书认字，自小要从娃娃抓起啊！
　　卓砾话音一落，所有人愣了一瞬，随即都纷纷表态，不管如何都会送自家孩子去学堂。不图别的，只图自家孩子争气些，为自己脸上长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