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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除了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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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我几乎将脸贴在了张言之的路虎车上,用手骨节敲响了车窗玻璃。
言之显然是被我给吵醒了,见她揉了揉眼睛,待意识清醒之后,她摇下了车窗玻璃,冲我咧嘴一笑说道:“念伊,走……我们喝酒去。”
一大清早喝酒,似乎并不符合张言之良好的生活习惯。我狐疑的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猫腻,可除了一身价格不菲的身价之外,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对于我来说,张言之一直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从大一最初与她相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有着不一样的背景。
穿着精致的衣服,开着昂贵的跑车,举手投足之间,却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如此看轻。好似从头至尾,她想要追求的,都不是物质上的这一切,而是更深更切的一些事物,至于是什么,我却看不清楚。
言之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审视她,几乎是下一刻,她便打开了后备箱,跳下车帮我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上了路虎。
……
再一次坐在路虎副驾驶的位置上,我有些闹不明白言之出现在小区门口的目的和缘由。侧脸看了看身旁的女人,而后问她说道:“你在小区门口等了多久?”
“没多久,早起睡不着,开车兜风罢了,哪里知道,刚巧撞见了你。”言之面无表情的答着话,许是烟瘾犯了,她将手伸向了中控台的置物架,摸索起了烟和打火机。
蹩脚的谎言,也堵住了我继续开口的欲望。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言之不愿意多说,那我也着实没有理由去深究。
随着无文的吐息,烟雾渐渐飘散开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忍不住的去想夏婉淑,事实上,这事儿由不得我控制。
想想觉着可笑,由时间空间强行分隔开来的两年半,我都做不到不去想念她,如今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我却妄想着将她忘却,想想又觉着可悲。
……
“话说,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呀?就你开的路虎,够我大半辈子的钱了。出国留学,也是你借我的钱。还钱之日遥遥无期啊,哎……”我端起酒杯,学着电影剧情里的桥段,和她碰了个杯,稍稍啄了一口啤酒,顿时冷冽的冰啤,顺着喉咙落入肚皮,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才二十五岁,怎么觉着说话的口吻,和广场舞老大妈差不多?阅尽人生悲喜?至于吗?!”言之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扯到了一旁,见她举起酒杯,微微眯起双眼,凝神看着远处的某一点,随即将杯中的啤酒一口饮干。
“我都帮你想好了,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等你稳定下来,再帮你介绍一份工作。怎样?”张言之向来有条有理,几句话就将我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指尖敲了敲啤酒杯,一阵脆响引起了酒保的注意,很快啤酒杯又被重新灌满。
我看着酒保的动作,思绪却定格在清晨婉淑那双哭红了的双眼。需要承认的是,对于夏婉淑,我是一见钟情,她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神,似乎让我直接看进了她的心底。
绕记得大一迎新会上,婉淑一身白纱长裙,清纯的好像一位精灵,脸上化着不深不浅的,淡淡妆容。
她双手抱着话筒,轻轻唱着一首很老很老的怀旧金曲《Yesterday Once More》,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那一年,站在舞台之上一直闭目吟唱的她,突然睁开了双眼,与我对视几秒,就是在那一刻,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撞进了我的心里。
……
张言之仍旧独自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良久之后,她终是意识到了我的走神。见她颇为不悦了奋力推了我一把,教训道:“少了夏婉淑,又不是不能活!看你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我看着就来气!”
听到婉淑和爹妈的字眼,我登时便炸了毛,竟发现此刻自己是如此怨恨着张言之,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并不是不清楚,婉淑和爹妈是我心头里的那一根刺。
爹妈不止一次的向我表达过,希望我好好安生过日子的期盼,而我则无数次的用实际行动,让他们失望。一个是想得到却得不到的痛,一个是翻腾在心底的亏欠,无论是婉淑还是父母,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言之将话说的风轻云淡,我却拿不出半点力气反驳。我想我应该是被她说中了心情,所以又羞又恼,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她似乎是看穿了我一脸想要反驳,但词穷的情绪,这让张言之格外的不满:“可怜没人爱,妖精多作怪。”
……
张言之苦口婆心的开导了半天,无果。最后她丢下一句恨铁不成钢的‘随便你’,带着十足的怨念走出了酒吧,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却忘记了支付二人的酒钱。
张言之是唯一一个让我愿意交心的朋友,我不介意把自己所有的窘迫和难堪,在她面前显露出来。可在别人面前,我只会装模作样着假装逞强。
这也是为什么,去澳大利亚两年半,就算生活再如何困苦,潦倒,我也只会向张言之开口借钱。
而当她转身离开,带走装有我钱包的行李箱的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独自在怅然若失的思绪中,喝光了杯中剩余的酒,抬头正撞上酒保探究的眼神。我想我不能再赖在这里,喝着霸王酒了,局促的掏了掏口袋,却发现自己只剩下十几块的零钱。
险些失声笑了出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转眼自己就二十五岁了,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不说,此刻竟然窝囊的付不出一顿酒钱。
将口袋里的所有零钱,摆放整齐放在了酒桌上,我态度端正的看着酒保:“大哥,我身上没带多少钱,我身上就这点,十四块八毛。”
酒保见怪不怪的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开了口:“打电话给你家人、朋友。”
听到家人、朋友这四个字,我忽然觉得这几个字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陌生,也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孤独。
许久之后,我才回过了神,向酒保借了部手机,试着拨给了我唯一能够熟记在心的手机号码。
找夏婉淑,是的,尽管不想这么做,可我却不得不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而后,不得不将自己最为难堪,最为狼狈的一面,在她的面前展现无遗。
……
婉淑终是出现在了酒吧,呼吸着有她专属气息的空气,我显得无所适从。
看着她掏出百元大钞,帮我结账收拾了烂摊子,随后撇开了我的狼狈,只是淡淡一笑说到:“走吧,跟我回家。”
“……”
酒精带走了体温,走出酒吧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冷风依旧肆无忌惮的扑打在我的脸上,刮得我生疼。
婉淑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替我围在了脖颈上,这一回,总算是抵挡住了那没完没了折磨着我的冷风,心口和眼角跟着温热起来。
我想我的生活本不该如此,财大毕业的我,再不济也能在上海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就像我哥,就像言之,或者像婉淑那样。
而我却自甘去当耸立在这座城市的等待拆迁的矮脚破楼,安静而悲伤的站在原地,除了等待……便不再剩下些什么。这一切都源于我身旁的这个女人,分明知道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牵着她的手,可依然固执的不愿清醒,不愿跳出过去里,梦境之中她的温柔。